“如今天氣日暖,若是這個月沒出什么大事,這災情估計那也是起不來。”
李老此言倒是不差,雖說東平府內一片歌舞升平,感覺不到一點災情的痕跡,但前段時間,那一天三漲的米價,每天各處城門,官差們快馬加鞭背負著一封封加密信件件,馳騁往來于府衙與各地之間,似乎也是在無聲訴說著這情況的緊急,宋彰更是為此病倒,但隨著天氣日暖,岷山冰雪日漸消融,人們擔心的那種洪水滔天的情況卻是遲遲沒有發生,當然這自是極好的事情,而再有月余,天氣也將是徹底的放晴,到時候,在想有洪水這種大的災難,估計也是不太有可能了,初春的這場災禍,似乎漸漸就要消弭于無聲了。
聽他這般說,曲老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若事情真如你所預料的那般,自然也是極好的。”
“行之升官固然是件好事。”李老嘆了口氣,說道:“但如今朝堂之上諸位皇子爭權,群臣傾軋不斷,混亂不堪,若是放任為一府之主,干點為國為民的大事那還好說,怕就怕是留在朝上空虛年華。”
老人們經常針對大乾國事發表自己的一番看法,所以朝堂上的一些事情,李素那也是知道一點的,總結成一句話就是,皇帝年邁,太子德行不足以服眾,諸位皇子爭權上位,各路大臣紛紛站隊,當然,這類問題這類問題在整個封建朝代幾乎都會發生,算不上是什么新鮮事,李素也只是靜靜的聽著。
“朝中之事確實是一言難盡,皇上在時尚能壓得住局面,但百年之后只怕就要難辦了…”曲老搖了搖頭,沉吟片刻,說道:“既然如此,不如求人辦事,悄然運作一下,在朝中爭權奪利,這從龍之臣固然可以一步登天,但稍有差池就要落得個萬劫不復的境地,還不如踏踏實實為官一任,做些實事,落得個輕松自由…”
“等你這老頭頭換過勁來,只怕黃花菜都涼了。”李老看了他眼,譏笑道:“老夫早就在數月之前,已經派發書信送往京城了。”
“哦,結果如何?”曲老追問道。
李老搖頭,說道:“我等畢竟遠離中央,棄官歸隱多年,影響力大減,這朝中的一些人脈此時能用不能用還是兩說,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似是想起當年身居廟堂的意氣風發,曲老嘆了口氣,落寞之情也是溢于言表,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說道:“我聽聞現現任的吏部天官,左進左思明,極善詩詞,依我看,不如待行之回京復命之時,可以從這上面入手。”
“還有這事?”李老沉吟片刻,說道:“投其所好,再加上我等人脈的一些運作,雙管齊下,此事說不定還真有幾分成功的可能…”
想了想,又是搖頭說道:“老夫素知行之治理地方是有一套,孔孟朱子也是沒話說,但這詩詞之間…卻是有些愚笨…”
曲老點頭說道:“這倒是有些難辦了…”
兩位老人輕嘆口氣,卻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相互對視一眼,而后便是一臉玩味的將目光便也是放在了旁邊的李素身上了…
時間緩緩流逝,又過了幾天,金風細雨樓開館的事情在東平府內也是被大多數人所知道了,畢竟身為第一才子,一舉一動還是頗受人們關注的,而隨著事情的持續傳播,人們對李素開館的做法也是褒貶不一,有人說他是‘不務正業’,也有人說他是異想天開,鉆進錢眼里去了。
畢竟李素學醫也才不過半年有余,如今匆忙開館,對他醫術實力,人們自然也是要打上一個問號的,不過此前在神農館之時,一些被李素診治的患者,卻也是站了出來為他發生,但人數寥寥無幾,傳播的范圍有限,自然也是掀不起什么風浪來的。
至于人們對這件事情的看法為何如此之大,說到底,還是李素的發展偏離了人們的認知,通過靜夜思,美人歌兩首詩詞,李素在名揚東平府之余,一些境況遭遇也是漸漸被人所熟知了,委身與神農館,做一個小小學醫藥徒,在人們的眼里更多的像是有幾分為了生活,討口飯吃的無奈之感,但若是情況有些改善后,那遲早也是會回歸正途,做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讀書人,而后金榜題名,從而被天下人知曉,東平府也會以此為榮,這才是人們喜聞樂見的故事走向。
而李素如此突然的開館,儼然是向大家表明了他只想做一個人懸壺濟世的大夫,此生與讀書絕緣,這就與大眾的愿望相背離,畢竟士農工商,雖說大夫也算是個治病救人的崇高職業,但堂堂大才子卻終日往來藥草之間,人們在談論之際,卻也是有幾分‘卿本佳人,奈何為賊。’的扼腕嘆息之感,沒辦法時代的認知就是如此。
但不管情況如何,金風細雨樓也算是徹底的被人們所熟知了,而隨著談論的愈加廣泛,樓里邊的患者數量那也是與日俱增了,這些人又城東的,有城南的,也有原本就在渭河這邊居住的居民,當然大部分人肯定是沖著李素的名頭來的。
初時李素還是很有興趣的,但隨著患者愈來愈多,雖說都是些頭疼腦熱的小病,但他一個人也是漸漸有些忙不過來了,跟夏云錦一合計,小月那丫頭便也到樓里邊來幫忙,又托李老他們在鄉里邊尋了個赤腳大夫過來坐堂,一月三錢銀子,倒也算不上太貴,而他也就樂的做個甩手掌柜了。
這赤腳大夫姓謝,名廣運,是個約莫四五十歲的老者,雙鬢之間夾雜著縷縷灰白,顎下三寸長須,一身洗的發白的青色長衫,倒真有幾分那種名家醫師的風范,聽李老他們說此人早年在十里八鄉那也是小有名氣的,按照他這個年紀,在古代本應該是頤養天年的,只不過他兒子沒有子承父業,而是選擇去外地行商,那在城里那也是置了些家當的,最近一段時間似乎是出了什么差錯,這謝廣運謝大夫才出來找了個營生,補貼家用。
當然雖說他也是老大夫了,但為了穩妥起見,前幾天他坐堂出診的時候,所開的每張藥方,李素那也是細細看了一遍,好在患者大多也都是些風寒感冒這類算不得太重的病癥,用藥之間倒也是中規中矩,沒什么太大的毛病,一來二去,李素也就放心了。
而但對于李素看藥方的舉動,那謝大夫倒是沒什么意見,反而每次他在看的時候,這謝大夫會在一邊針對患者的病情,該如何用藥對他解釋一番,似乎是聽信了外面的留言,真將他當門外漢來對待了,畢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李素也就不時點頭,微笑聽著。
但隨著他雇傭這謝大夫的消息漸漸傳了出去之后,在人們的眼中這卻是坐實了他醫術不精的事實,自然又是掀起了一場議論,但好在對金風細雨樓的生意卻是沒造成太大的影響,畢竟人們對他的醫術本就沒報太大的希望,來金風細雨樓更多的還是沖著他這個東平府第一才子的名頭去的,對此,李素不知道是該感到高興,還是該感到悲哀。
花魁競選結束也已經是有段時間了,要見的金主,要謝的恩客,七七八八也已經是見的差不多了,所以夏云錦的繁忙程度相對應的也是減少了很多,但也只是相對而言罷了,所以李素也就晚上過來跟她說說話。
“方才那幾個人什么來頭,排場倒是挺大,”李素站在身后,一邊用手指輕輕在夏云錦的太陽穴上揉搓著,一邊搖頭說道:“紅媽媽也不心疼心疼你,都這么晚了,還讓你去見人。”
“就是離京那邊來了幾名豪商…”夏云錦閉著眼睛,嘴角微揚,似是很享受李素的按摩一般,隨意說道:“,畢竟大老遠趕來來捧場的,也就吃了頓便飯,彈了幾首曲子,媽媽也不容易,操持這么大一個坊子,能幫自然還是要幫的,總不能讓她白養我這么多年吧。”
東南道富甲與大乾,而東平府又是東南道數一數二的豪奢之地,如此繁榮的經濟背后,自然也是催生一大批極度繁榮的畸形產業,而這風俗行業便是其中的一種,僅以風俗行業而論,可以說除了離京清河,東平府渭河冠絕整個大乾都不為過,似這等地方挑選出來的花魁,自然也是讓人趨之若鶩的,其艷名甚至連離京那邊都是能坐到口耳相傳,因此每當花魁競選結束后,大乾各地有數的豪商都回來東平府這邊看看,因此這段時間渭河這邊的樓船畫舫倒也是增加了不少。
“你倒是好心。”李素手中的動作不停,笑著說道。
“媽媽帶我確實不錯…”夏云錦睜開眼睛,輕嘆口氣說道。
紅媽媽雖說確實有點尖酸刻薄,勢利眼,李素往來明月樓這么長時間,而對他的態度越發熱絡,也是能看出其為人秉性如何,但不管怎么說,對夏云錦確實是挺好的,否則當初夏云錦在這明月樓,來了又走,去了又回,甚至在她人氣滑落的時候,那水珠兒求了許多次,都是沒讓她住這套別院來,似是真把她當半個女兒看待了。
又說了幾句紅媽媽的好話,夏云錦指了指旁邊的桌椅子,示意他坐下,說道:“最近在詩會宴席上,人家可是聽見了好幾撥人背后里在說你的壞話。”
“哦,怎么說的?”李素揉了揉手,端起茶壺倒了杯茶,輕抿了一口,饒有興趣的說道:“我倒是想聽聽。”
“他們說你是不務正業,還說你醫術不行就敢出來開醫館,明擺著是就草菅人命…真是的,”夏云錦恨恨的說道:“人家當時真想把這茶潑在他臉上,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會在這里散布些謠言,說別人些壞話,真是可惡至極。”
“消消氣,消消氣。”李素笑著給她倒了杯茶,說道:“讓他們說去吧,有什么關系。”
“你一點都不生氣?”
“有什么好值得生氣的。”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在乎這些人的看法。”夏云錦撇了撇嘴,隨即望著他,說道:“不過說實話…額,我也是挺好奇的…”
“好奇什么?”李素問道。
“就是為什么你放著這好好的才子不當…”夏云錦斟酌著口氣問道:“反而死心塌地的要從事大夫這個行當,憑你的才華若是苦讀幾年,金榜題名我想應該不成問題。”
“是啊,苦讀幾年,金榜題名,那然后呢?”李素笑了笑,反問道:“然后該怎么辦?”
“然后當然是入朝為官,兼濟天下了。”夏云錦理所當然的說道:“你們這些男子不都喜歡這種大權在握的感覺么…”
“是啊,大部分人都很喜歡…”李素指了指自己說道:“但你覺得我像是喜歡這種感覺的人么?”
“你…”夏云錦上下看了他一眼,然后掩嘴輕笑道:“的確不像…”
“是吧,我看也不像…”李素搖頭笑道:“建個金風細雨樓,我都是安安心心的做個甩手掌柜的,更何況入朝為官操持的更是全天下的大事,太累了,所以還是安安心心的做一個醫館大夫我也就知足了…”
李素這話倒是說的不假,雖說現在他憑借抄幾首詩詞,獲得些許名氣,但前身身為醫學界大家,一些必備的文學素養那他還是有的,真要狠狠心,苦讀上他個幾年雖說狀元什么的與他無緣,但金榜提名,想來是沒有什么問題的,但就像他說的實在是太累了,前世他已經是受夠了那種生活,現在何必又要在重蹈覆轍呢。
夏云錦輕輕笑了笑,說道:“你這人還真是挺知足常樂的呢…”
ps先更后改(昨天有事出去了,不好意思啊…很是激動的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