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鞭炮聲,驟然響起,伴隨著人們的歡聲笑語,金風細雨樓也算是正式開張了。
今天到場的都沒有什么外人,陳彥自不必多說,還有曲李錢三位老人也是來場道賀,可謂是給足了李素面子,除此之外還有那于師爺與宋行,甚至云老太爺都派了人過來.
這般盛大的場面,自然也是引來了渭河這邊,白天沒什么事情的姑娘們的注意了,也是紛紛派出丫鬟過來打探情報,當得知是那位東平府第一才子新店開張之后,姑娘們也是顧不得再在二樓欄畔上喝茶聊天了,紛先是急匆匆的回到房里輕敷羅粉,而后一斂裙裾,匆匆就往金風細雨樓里邊趕,一時間香氣陣陣,群雌粥粥,姑娘們也是費心盡力的說這些討巧的話,無非就是些‘恭喜李公子開館大吉’這類的,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過來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了,甚至連不少旁邊的左鄰右舍也都是過來瞧個熱鬧,場面倒是很是熱烈,饒是在場眾人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看見這一幕卻也是有些目瞪口呆起來了。
看見這么多人過來,李素作為主人也是站在臺階上,拱手說了幾句道謝的話,左右不過是‘本館新開,日后各位若是有個頭疼腦熱的,還望各位多多照顧。’這類的,隨即便也是宣告金風細雨樓正式開張。
可惜這往來看熱鬧的人很多,但說到真正看病的卻是很少,不過這也在李素的意料之中,這行醫治病做的乃是長久生意,不可能普一開張就吃了個飽,不過今日場面這般隆重,卻也是將金風細雨樓的名頭算是徹底揚了出去,最起碼東平府居民知道有這家醫館,也算是達到了他本來的目的了。
也就在金風細雨樓隆重開張的時候,不遠處一間名為百草園的醫館,其內藥香陣陣,一名老者模樣的大夫正一邊捋著顎下花白的胡須,一邊閉目給長案前的老婦人把著脈,陣陣鞭炮聲傳了過來,似是被打擾心神一般,老者眉頭微蹙,卻是沒有睜開眼來,手里依舊重復著方才的動作,鞭炮聲停了以后,又過了片刻,掌聲,女子七嘴八舌的聲音卻又是隱隱約約傳了過來,老者睜開眼睛,看了眼屋外,混濁的眼里很明顯流露出不悅的神色來,隨即卻是輕聲細語的給對面的老婦人,解釋了一下她的病因,而后提起毛筆,揮手之間,便也是寫就了一張藥方出來。
那老婦人接過藥方,感謝了幾句,而后抓完藥,便也是顫顫巍巍的走了。
老者站在門前,微側著身子,遠遠的,就看見了金風細雨樓前那人山人海的一幕,眉頭微微一皺,輕聲喚道:“得財,得財。”
聽見喚聲,一名約莫十五六歲,樣貌清秀稚嫩的年輕小伙,一身粗布麻衫,卻是從柜臺后邊匆匆走了出來,“張大夫,您有什么吩咐?”
“去看看那邊怎么回事,鬧哄哄的,擾人清凈!”張大夫微抬下巴,向遠處示意了下,名叫得財年輕小伙,點了點頭,也是小跑的就向就向那片人群過去了,有些害羞的拉著位姑娘小聲問了幾句,而后面露恍然的看了看遠處,隨即道了聲謝,這才趕了回來。
“怎么回事?”
“好像是家醫館,今天開張。”
“醫館?”張大夫一聽,望了眼遠處冷笑一聲,頓時便是沒了興趣,自從侯家出了位御醫之后,就總有些蠢貨想要挑戰侯家醫館的權威,希望憑此來獲得盛名,這些人有外道的,也有東平府的,總之亂七八糟什么人都有,可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是以關門歇業結束,這種事他也早已經習以為常,算不上什么新鮮事了,轉身就往館內走去的時候,接著就聽見得財繼續說道:
“不過這開醫館的人,好像在東平府是挺有名的。”
“哦,是誰啊?”進得館內,張大夫腳步不停,隨口問了一句,那得財也是連忙跟在他身后,說道:“好像…額,是那個叫李素的…”
“李素?”張大夫腳步一頓,然后轉過身來,望著他說道:“可是那個靜夜思,美人歌的李素?”
想了想方才那姑娘對他說的話,得財肯定的點了點頭。
張大夫哈的一聲,笑了出來:“這倒是有趣,此子不是在神農館里當學徒么?怎么會突然開醫館?”自李素名揚東平府后,對于他目前的一些身份現況,東平府居民那也是比較清楚的。
“額,這小子倒是不知道了?”得財撓了撓腦袋,說道:“要不,小子再去問問?”
“不用了。”張大夫笑了笑,說道:“老夫親自去看看,”說吧,便出了門口,向著遠處的人群走去了。
得財看了看張大夫的身影,搖了搖頭,便也繼續方才未完成的工作了。
香氣撲鼻的姑娘,過往的行人,以及出來瞧熱鬧的左鄰右舍,全都亂哄哄的聚集在金風細雨樓的門口,空氣中似乎便彌漫著鞭炮的氣味,配合這滿地的紅屑,倒也是真有幾分喜慶的味道,站在人群里,張大夫的出現,并沒有引起任何的注意,旁人估計也只把他當成了某個過來看熱鬧的行人那了。
左右兩邊都是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新敷的羅粉味道撲了過來,張大夫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旋即便看見這金風細雨樓的主人,站在臺階上,拱手在說著話。
說起來百草園雖說距離神農館有些距離,但畢竟也只是一水之隔,所以往日里,遠遠的,他也是見過李素進出神農館的,但如此近距離的觀察卻也是第一次了,這人看著二十歲上下,年輕不大,但面對眾人卻是毫不怯場,聲音平和而又清朗,再加上他如今的名聲,倒真算得上是年輕有為了。
而他身后旁邊也是站滿了過來恭賀的人,這些人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認識的就有那才子陳儒言,府衙于師爺,還有知府公子宋行,而那李素身邊,站著幾名白發蒼蒼卻精神矍鑠的老者,這他卻是不認識了,不過見陳儒言,于師爺他們對這幾位老者恭謹有禮的模樣,想來地位應該不低,一場小小的開館儀式能吸引這么多大人物參加,足以說明這李素如今在東平府的地位了。
掃了眼門前的那副匾額楹聯,而后又盯著臺階上那名年輕人,張大夫嘴角卻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帶著些許譏誚的笑意來,而伴隨著年輕人一句‘今日金風細雨樓正式開館。’周圍人的歡呼聲,鼓掌聲,便也是達到了頂峰,環視周圍滿是祝賀的人群,嘴角的笑意卻也是有漸漸擴大的趨勢,張大夫搖了搖頭,轉身便也是走了。
“現在這些年輕人究竟是怎么了?”
走在回到百草園的青石道上,張大夫偏頭看著渭河上船來船往的景象,滿腦子想的卻是這個問題,搖了搖頭,思來想去,想來思去,張大夫也是把這等行為下了一個結論,也只有兩個字而已:
“浮躁!”
想來也是,那李素這般年紀便是名揚東平府,年少輕狂,志得意滿形容應該就是他這般模樣了,可惜他卻不知,這詩詞之間的才華跟那醫術可是大有不同,這才子之間吟詩寫詞,靈感轉瞬即逝,抓住了一片技驚四座的詩作也就出世了,抓不住這詩詞雖說庸碌,但也勉強能上得了臺面。
但這醫術那就不一樣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醫術的提高那是需要醫師大夫常年累月一點一滴積累而成,噢!有幾分名氣,學過幾天醫術就敢出來開醫館了?不認真鉆研醫道,以為來這么多達官顯貴,把場面鋪的這么大,這醫術就能精進?那對聯上還寫著“千金一笑,有生無死”這剛剛出師,口氣就敢這么狂?
簡直荒唐可笑!
呵!說到底還是這年輕人的人生閱歷太淺,所思所想太過想當然了,須知這世間之事,可不是他認為那樣,那就是那樣的,他以為這醫館能開起來,就真的能開起來?這萬事萬物可不是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的…也好,一點挫折,一點磨難,對他今后的人生相比也是大有裨益的,這次開館就算是給他一點教訓吧…
這般想著,張大夫輕輕笑了笑,臉上的不屑意味卻是愈發濃重了。
李素預料的沒錯,開館沒幾天,陸陸續續的也是有患者上門,不過大部分都是附近坊子的姑娘們,雖說其用意有待商榷,但不管怎么說這也算是個好的開始了,姑娘們大多都是些頭疼腦熱,月事失調之類的小病,對他來說自然也是手到擒來,小漁也是經常來他這邊坐坐,這幾天,云婉兒似乎正在忙著學習什么東西,那邊自然是不怎么需要她來伺候的,所以這丫頭現在也是有大把時間的。
聽她嘰嘰喳喳的說著話,小漁接觸的大部分也都是云府內的人與事,左右無非就是些各家各院的一些八卦之事,例如‘那家公子背著夫人偷吃了,又或者‘二公子夜宿青樓,第二天回來的時候,被太爺一頓好打。’這類的,李素在一旁,也是微笑聽著,不時點頭附和幾句,而后她也是替云婉兒表達了一番對她開館的恭喜之情,李素自然也是笑著點頭接受了,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淡隨意來。
陽光微暖,微風輕拂,河面之上一片碧波蕩漾,景色倒也真是不錯。
這幾天天氣晴朗,幾位老人也仍是會過來釣釣魚,不過地方也是從神農館,換到金風細雨樓這邊了,若是稍一得空,李素便也會過去坐坐,跟他們說說話,不過今日,錢老在云天書院還有課,卻是沒來了。
魚兒搖著魚鉤,在空中左右不停的打著擺,旋即便也被曲老放到魚簍里了,故作不經意的瞄了眼旁邊李老的魚簍,卻是嗤笑出了聲。
“你這小老兒休要得意。”李老輕哼一聲,右手一抬魚竿,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兒卻也是輕輕躍出了水面,一挑眉梢,有些得意的瞟了眼他。旁邊李素也只是握著魚竿,靜靜的看著他那根懸浮在河面上的白線,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
曲老冷哼一聲,卻是罕見并未與他爭論,揚起魚竿,輕輕一甩,魚鉤便也在空中劃過一道美妙的弧線,悠然的落在了河面上,隨即扭頭對著李素說道:“過幾天,行之要邀請府內各大行商出城踏青,到時候免不了一番吟詩作對,他想讓你去鎮鎮局面…”
“出城踏青?”李素微微一愣,問道:“這好端端的干嘛要出城,宋兄此舉是何意?”
“有句話叫做人走茶涼,你這小子該不會不知道吧。”曲老盯著遠處的水色,悠然說道。
李素想了想,恍然說道:“可是宋兄在東平府的任期到了?”
“不錯。”曲老點了點頭,“就在四五月份,算算時間也只有一兩個月了,雖說這人是走了,但一些香火情分那還是要留的。”
大乾這地方官沒五年調任一次,這李素倒也是知道,點了點頭,也算是應承下來了。
“先是前年旱災,再是去年雪災,行之這一任期也算是多災多難了。”李老搖頭笑道:“好在處置得體,應對得當,總算是沒出什么大事情來,若老夫所料不差,此次回京赴任,估計是要高升了。”
宋彰在東平府為官期間,的卻算得上是鞠躬盡瘁了,李素那也是看在眼里的,若他高升,影響的范圍夠大,這對大乾的黎民百姓來說,也算得上是件好事了。
“這高升固然是件好事。”曲老卻有些憂慮的說道:“可是如今水災稍緩,若是臨陣換將,只怕卻是有些難辦了。”
“你這老頭凈是操這等無用之心。”李老譏笑道:
“如今天氣日暖,若是這個月沒出什么大事,這災情估計那也是起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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