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需要圣人。看.毛.線.中.文.網 需要能做出殺一儆百命令的人。
需要能以鐵血手段來維持世界和平的人。
需要有決心去犧牲萬骨,來成就偉業的人。
這個世界需要類似于這樣的人,而他們這樣的人,在歷史上,往往都被稱之為偉人。
唐紙知道,那自己這樣的人,一定都是小人。
他趴在地面上,外面是轟轟然的戰爭,是天空上的廝殺和慘叫,是一串串從高空中濺落下來的血線。
“殺!”
一位人類修行者腳踏木鳶,兩手中出現了兩顆碩大的火球,朝前狠狠投擲了出去,轟向了就在他前方不過十米處的云鵬。
魔鵬之子云鵬的眼中飄過一道狠辣之色,他的身軀驟然前傾,身形便也陡然化為了藍色的閃電,輕而易舉地便躲開了這兩顆火球,攜帶著藍色的冰霜,猛然之間便從這位修行者的身側掠過。
咔擦——
這位修行者的腰間頓時多了三道利爪切割的痕跡,藍色的冰霜在他的腰間凝結。
這位年輕的炎天宗修行者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腰腹的傷口,眼睛里慢慢消失了光彩,從飛鳶上翻身墜落向下方的土地。
這樣的場景,在今晚這場徹底打響的戰斗里,一直都有發生。
轟轟轟——
木鳶的投擲起來的燃燒炮彈在漫山遍野到處引發起劇烈的爆炸,可怕的山火也已經在四面熊熊燃燒,大地更是在轟炸和墜落中顫抖不休。
廝殺還在繼續。
他的腦袋里,此時此刻回蕩著的,則是驅妖護法所說的話語。
唐紙其實從來沒有思考過這些哲學問題,如果能夠很輕易地就得出答案的問題,當然也不能叫做哲學問題,甚至從某種層面而言,哲學問題里的選擇,本身就不存在與對和錯之分。
世界上的很多問題其實都不是二元對立,這一點,大叔很早之前就告訴過他。
不是所有妖族都是壞蛋,不是所有人類都好人,善與惡的判斷標準從來都不是種族,很多事情也并非除了對就是錯。
此時此刻,受到氛圍渲染,唐紙開始想起這些問題,想起了許多許多以前發生過的事情,眼神有些惘然,戰爭迷霧的煙火在越發濃郁的彌散。
唐紙虛弱地望向了被戰火遮擋,而無法被自己視線觸及的岳峰鄉的位置,緩緩咬緊了牙根。
“你們這些高官,所謂的神使,都這么喜歡滿嘴的仁義道德?”
驅妖護法視線微微詫異地落在了唐紙的身上。
唐紙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
“鐘炎說我是國之浩劫,是厄運,他沒有十足把握的時候,他對我說,就算他沒有把握,他也要殺死我,因為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比起我死,他更擔心王朝有那么一絲的浩劫的可能。”
唐紙偏頭望著鐘炎,趴在地面的他,視線卻并非是在仰望,沒有絲毫尊敬意味。
“你們都這么自以為是么?可你們是對的,憑什么覺得,我的想法就是錯的?”
驅妖護法搖搖頭,話語仍然平靜:“我希望你能明白,如果國之厄運是我們三大護法中的任何一位,我們也會用同樣的方法,來對待自己。”
“你們要怎么對待自己關我們屁事?!我們的事情憑什么要你們這些雜種來做決定?!”
溫文爾雅的少年,粗口驟然從口中爆發而出。看.毛.線.中.文.網 就算是現在在打仗,就算是頭頂上的場景足夠震撼,但他對驅妖護法這等大人物的辱罵,還是讓驅妖護法身后的幾位修行者面色一變。
唐紙的話音落下,少年已經忘記多久沒有發出過嘶吼的喉嚨,猛然間一聲刺耳的嘶鳴。
而后兩股水浪登時在他的腳下翻卷而出,推動著他的身體,朝著前方暴沖而出!
他們不在乎岳峰鄉百姓的生死,也不管他們的生死,可唐紙怎么可能不管?!
他要趕到岳峰鄉鄉親們那里去!
驅妖護法面不改色,手中一抖,兩只寫滿了神紋的黃色符紙便出現在了掌中,隨著他的手一揮,這兩只符紙便化為兩道黃色的流光拍向了唐紙的后背。
唐紙頓時只感覺好像有兩座大山壓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這份沉重感不斷地向體內延伸,緊跟著便是自己丹田受到壓制,剛剛驅動出來的神術也立馬被壓制回去,自己再施展不出來半點昊氣!
咚——
失去了神術的他,狠狠地摔倒在北山的山頂上,距離北山前方的懸崖只剩下幾米的距離!
“你下去,就是送死。”驅妖護法對著身后兩位修行者道:“戀兒,也看好他。”
“遵命。”兩位修行者頓時掠向前方,抓住了唐紙的肩膀,將他帶回到山頂的中央地帶,靠近在月伊兒的身邊。
“放開我!”唐紙齜牙咧嘴,滿面怒火,“你們放任他們死!你們要犧牲他們,憑什么還要阻止我去救人?!滾開!放開我!”
“唐少俠…”兩位扣押唐紙退下身來的修行者中,其中一位是年齡看起來和唐紙相差無幾的女孩兒。
她本名夏依戀,乃是驅妖護法的弟子,或許假以時日就將是新一任驅妖護法,這八年來也跟隨著在炎天宗學習火系神術,但沒想到居然也卷入了這場戰爭中來。
沒有什么作戰經驗,雖沒有直接沖上陣面對這數十萬鳥妖,可是廝殺的恐怖的場面,也讓她的臉蛋一片煞白。
不過看見唐紙,女孩兒煞白臉上的寒霜卻似乎消融了許多。
在去年,這位少年英勇的表現和俊俏的臉蛋以及眼神中的單純真摯,在女孩兒的心中埋下了情愫的種子,一直渴望能夠相見一面,只是沒想到是在這種地方,這種形式。
“唐少俠,師父是為了你好…你先安靜下來…”
女孩從袖口里摸出一瓶白色的瓷瓶,是尊神國教的凈煙香,能夠讓嗅著迅速地恢復平靜,她能夠在此時維持住情緒依靠的便是這瓶藥物。
她將其放到唐紙的鼻腔下,唐紙的心神瞬間寧靜了許多,嘶吼聲也漸漸消失在口中。此時此刻的他無比地渴望自己憤怒,渴望自己爆發,但是情緒還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小戀,你守護住唐紙,我去支援戰場!”
另一位炎天宗弟子交代完這句話,便轉身踏上木鳶,飛向了天空。
他必須加入戰場了,因為天空上這場數十萬對上數千弟子的亂戰,已經越發焦灼,雖然大部分鳥妖的境界都并不高強,加上炎天宗弟子們都有大量的術器能夠使用,短時間內難分伯仲,可是依然不斷地有人類修行者在殞落。
誰也不知道這場戰爭,最后的勝利者將是誰,誰將能順利帶走龍源。
任何一位水滴般微弱的弟子注入,都顯得至關重要。
黑漆鴉王揮舞著他巨大的翅膀,扇飛了好幾位空中的修行者,幾支神術火焰箭射在他的身軀上也在叮當聲中彈開。
無可阻擋的他,沉重巨大的身軀,徑直撲向了北山!沖著驅妖護法而來。
而驅妖護法的視線則也徹底落向了天空中的戰場。
現在,他也該出手了。
他一直在等待,之前所有的沉默,所有的沉思,所有對于時間的耽擱,包裹和唐紙對話而沒有出手的原因,全都是因為,他需要時間。
不是需要支援部隊趕來的時間,因為這個時間太久,幾乎不大可能左右局面,所以他需要的,是給他啟動一項重大神術的時間。
他對著兩側張開了雙手,一頭白發轟然間沖天而飛舞,那枚他一只貼身攜帶的銅牌生出了一對翅膀,飛天而起,懸掛在了他頭頂上方,散發出來如若金烏的光芒。
仿佛有一顆旭日,在他的頭上出現。
可怕的白光,把場間照耀得一片慘白,而攜帶的高溫,讓山體似乎都快要融化。
王朝幾乎每一個人,除了天帝以外,都還會有一個特別崇拜的神明,比如炎天宗的諸位弟子,自然崇拜的是火神祝融,龍水神宗崇拜的自然是水神共工。
火神祝融和日神赤公、以及水神共工之間,本又是神明中僅有的三兄弟,其中日神赤公是為長兄。
驅妖護法一脈,除了天帝以外,最崇拜、最敬奉的,則是日神赤公,所以他們的神術,也是來自日神赤公恩賜于人類的神術。
“這不是什么傳音術器,而是金烏飛霄令?!”黑漆鴉王的神色驟然一變,雖然還是鳥妖的形態,但驚愕之色也能被人所清楚捕捉!
就在此刻,這顆牌符上的光芒頓時變得巨大起來,好像太陽真的落到了北山山巔,這枚需要足夠長的時間來作為驅動的術器,此時此刻,正式完成了驅動。
“原來一直這么拖時間!你一直是在花時間來驅動這個術器?!”
包括黑漆鴉王在內,所有鴉王都注意到了這巨大的太陽,驅妖護法的身影在這奪目光芒中幾乎都被吞沒了,仿佛要在下個剎那飛灰煙滅。
驅妖護法的眼球上翻,而能看到一道白色的靈光從他的天靈蓋中飛了出來,涌入了金烏之中。
他本人的身體,徹底變成了雕像一樣,一動不能再動。
他將自己的意識注入了這顆太陽之中。
呼——
所謂的太陽上驟然間裂開了一條縫隙,滾滾熱浪從中洶涌而出,而后一直火紅色的金烏從中飛出!
這顆太陽自然不是真正的太陽,這只金烏也當然不是真正的金烏,但它龐大身軀上的火焰,卻是真真切切的太陽真火!
黑漆鴉王龐然的身軀還沒有真正碰撞到金烏,恐怖的火焰便讓他的身上的黑色鐵雨,都燃燒了起來!
黑漆鴉王口中一聲嘶鳴!身軀朝著朝著上空仰起,然后立馬一百八十度的翻轉,朝著后方暴掠而去。
一條足足有上千米寬的恐怖的焰火,從金烏的兩翅展開!而后金烏也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嘶鳴,乃是由驅妖護法本尊的意識操控的金烏,仿佛一尊殺神,在空中肆虐起來!
可怕的太陽真火,一瞬之間就讓數千只鳥妖變為了灰燼!
“所有妖王集結!阻止金烏!”云鵬兩翅合攏,再豁然張開,將面前的一位修行者撕裂成兩半,撕心裂肺地下達了命令。
魔鵬正在他們視線不能觸及的遠空中與魔鵬作戰,他作為魔鵬唯一的兒子,果決地下達了命令。
要是任由金烏這樣肆虐,妖族大軍今夜必敗無疑!
所有妖鳥王同時一聲尖銳的嘶鳴,形態各異但同為鳥妖一族的十七位妖鳥王,同時脫離開自己所在的戰場,沖向了在高空中肆意沖殺的金烏!
十七鳥妖王戰金烏!
“保護護法!掩護金烏!”黃燭清不知道什么時候身上又多了七八道傷口,但他仍然神志清醒地下達了命令。
北山上還有數十位沒有投身入天空,嚴陣以待的弟子們,聽到命令紛紛大吼“是”,然后立馬沖鋒到了驅妖護法的身側。
這數位多弟子同時結出了符印,一串串火焰在他們的手指上燃燒,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圓環形的巨大的火焰陣法紋路,一條燃燒著的虛幻火焰巨龍則環繞著他們已經中央的驅妖護法。
一只只鳥妖試圖朝著驅妖護法撕咬而來,都在這條火龍的身軀和巨口之下消失不見!
天空中的戰斗,變得更為激烈!
被稱之為小戀,全名則為夏依戀的女孩兒進展地咽了口唾沫,仰望著天空中的戰斗,下意識地蹲下身來,緊緊地依偎住了他所愛慕,而此刻也已經被封印了力量,無法施展神術的唐紙。
“唐少俠…我會保護你…”
唐紙輕輕咳嗽了起來。
現在已經沒有人還把視線焦點集中在自己身上,唐紙大致掃描了下天空,也沒有看到鬼貓鷹的身影,這也讓他剛剛寧靜下來的心里仍然焦急起來,也對村民們的情況抱有幻想。
“戀兒?你是叫這個名字么?”
夏依戀有些錯愕地看著唐紙,點了點頭。
唐紙深吸口氣,他知道干著急沒有用,于是緩聲問道:“你能,解開驅妖護法給我身上布下的這兩道符嗎?”
夏依戀急忙道:“不可以,護法是為了你好,他是為了保障你的安全。”
“現在戰斗焦灼,瞬息萬變,我是岳峰鄉出生的,我估計你可能知道這點。我的同鄉,很多看著我長大,以及我看著生長的孩子,就住在下面的鎮子里。”
唐紙眼神真摯地看著這個容貌可人的女孩兒,這讓后者的心神,不禁為之蕩漾。
“你讓我下去,救救他們好不好…我求求你。如果你的師父,或者你的家人,陷入這樣的險境,你會無動于衷么?你的師父自命圣人,可我們真的需要圣人么?”
夏依戀看著他渴求的雙眼,陷入了沉默。
“戰爭勝負不好說,你的師父可能也會戰死在這里,你把我盯在這個地方,沒有任何意義。”
“這可能是我們生命的最后一段時光了,我們都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好不好?只要你答應我,我可以報答你任何事情。”
夏依戀眼神逐漸煥發回光彩,逐漸堅定,沒有任何話語,她手捏出一個法訣,默念著唐紙并不能理解的咒語。
唐紙只感覺丹田內里的重壓,在不斷地變小,然后轟然瓦解。
緊跟著,夏依戀便整個人撲入她的懷里,兩只小手捧住他溫暖的臉頰,在他的嘴唇上親了一口。
在唐紙錯愕的目光中,夏依戀緩緩退回她的臉頰,對著唐紙輕輕地點頭,眼神溫柔道:“如果這真的是生命最后的時刻,這就是我要的報答。”
唐紙沒有時間去思考女孩子的心思,立馬爬起身來,朝著山下沖去!
夏依戀深吸口氣,握緊了拳頭,看著這個讓她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