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皇都內部出現了和尚的問題,皇都外交部部長當日便對西南一角的天竺佛國之間發出了拷問,只是不同的種族之間無論是出現間諜還是臥底都是尋常不過的事情,王朝派出的間諜數目就不在少數,要就此大做文章只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將其抓住,然而偏偏這唯一的路,都沒能走通。
天竺佛國對此矢口否認,漢唐王朝也無法就此做出什么文章。
皇都的戒嚴程度已經達到了近幾十年來之最,國師受到襲擊一案加上林劍云之死所帶來的沖擊,即便是到了今天都沒有完全消散,這密密麻麻的核心事件沖擊下,各大機構還有王朝皇室已經被如同鐵釘,已經被摁死在了風口浪尖。
皇都周邊的十多個郡都從東邊調派了大批的駐軍,皇都以及計劃擬建數個軍事基地在周遭,一是進行追查,勢必找到兩大刺殺案的線索,二便是加強戒嚴,接二連三的刺殺發生之后,皇都不可能再允許任何一次的刺殺爆發,也不允許再面對任何一次如此的威脅。
看似簡單的一次死亡案件,內里牽涉到諸多問題,也牽涉到諸多威脅人物,大量的嫌疑人被列上了名單,大批的審訊在巡檢司司殿晝夜不眠地進行,又緊接著提交到鎮安司進行二次的審查。王朝的百姓的生活慢慢地在這些日子里回到正軌,關于案件的討論漸漸稀薄,可是皇都的各大機構卻都還是繃緊的琴弦,大批的官員連續多天廢寢忘食,徹夜不眠。
早在多天前,靈山劍宗拒絕了國師柳碎夢提出的親自施行喪禮,為林少俠祭奠,祈求超度的請求,而是由靈山劍宗的劍隊將他的尸首送回了宗門。
靈山劍宗位居山野群峰,最高的一座山峰名為指蒼峰,上面一所乳白色的大殿即名為指蒼大殿,大殿仿佛是山頂戴著的一團雪,而大殿內里壓抑肅穆,數百盞黑色的蠟燭燃燒出一根根墨綠色的火焰。
中央一口敞開的雪白色棺材平靜擺放,內里,整個頭顱都已經破碎,經過尊神國教殯儀官的復原,勉強能看出來樣貌的林劍云,便安詳地躺在這雪白色的棺材內里。
林劍云死去了已經將近兩周,他的尸體卻仍然沒有下葬。
大量的灰綠色煙霧在天空之中飄舞,而一張張厲鬼般的面容在這之中不斷地浮現而出,猙獰的臉龐加上那低低隱隱的哀嘶,讓這所往日舉辦鄭重會議的大殿陰森可怖,如同森羅地獄。
整個大殿只有三人。
一位是外形冷酷,長著一張微方臉龐,略小的眼睛當中盡是冰寒的靈山劍宗宗主林師陽,以及他人過中年,卻仍然貌美如花,歲月切割下反而如同盤中雕花變得更有韻味的女人,眼中的淚花閃閃。
距離天階上品只差半步,便能夠站到境界之巔的林師陽,在王朝內里一向便是正義不阿的化身,他身上功勛幾天幾夜都訴說不完,他是人類的驕傲,更是漢唐王朝修行者的代名詞,是天下第一劍宗靈山劍宗的宗主,更是戰師一脈的扛鼎之人。
這樣的人物手刃了無數的異徒,更有不知多少的妖、魔、魂族子弟喪命大手,時至今日夜水妖人一族的頭顱都還飄舞在靈山劍宗的他天空之中,然而就是這樣一位王朝正義的化身,他這雙正直的雙眼正帶著警惕和尊敬,望著身側的鳩形鵠面的女子。
任何人見到這位女人,都會受到驚嚇,膽量小一些的普通人,或許會被嚇得兩眼一白昏死過去,因為此人與其說她是人,不如說她只是長著一張人臉,其腦袋和尋常人比只有三分之二大,最可怕的是他下方披著墨綠色的長袍里,長袍輕微飄蕩之間能夠看到,她沒有軀干,只有一片空蕩蕩。
她只有一顆頭。
能夠只有一顆頭還活著的人,只能超級強大的魂法師,亦或者,被巔峰魂法師所煉化過的人,然而不管前者還是后者,均為十惡不赦之異徒,放眼在王朝內里,只有一位身懷無數死罪的巔峰魂法師符合這一外形,那便是天階下品的超級魂法師魂無身。
剛正不阿,戰師代名詞的林師陽,竟然勾結異徒?勾結與王朝之間水火不容的極徒,魂無身?!
這消息只要傳出,林師陽將身敗名裂,也將成為全王朝之敵。
而林師陽現在卻沒有這樣的擔憂,他擔憂的只是接下來的事情,能否順利進行。
鳩形鵠面的女人舔了舔干枯嘴唇,腦袋左右扭了扭,數百根黑色蠟燭的火焰若受風打同時一振,而后一股股濃郁的墨綠色煙霧升騰向了上方,仿佛是此間佇立起來的幾百根細小柱子。
頭頂上的煙霧中翻滾的猙獰臉龐們像是見到母親的孩子,不斷地朝著她所在的位置探來,煙海沸騰,一股陰風都在殿中盤旋而起,本來便陰森的大殿此刻更像冥王殿。
本來就只有頭顱懸浮在袍子上,移動起來更像是沒有重量,緩緩飄到了棺材側方,望著內里死去的少俠,雙眸里出現了一絲墨色的光彩,一雙寬闊的光芒從眼中射出,她靜靜地開始從頭打量。
妻子帶著淚花走到了丈夫的身側,擔憂地望著丈夫,從林師陽緊蹙的眉頭間也能看出來,他心里同樣的擔憂不安。
這個過程維持了幾分鐘,女人收斂了光芒,嘴中吐出了一口黑氣,黑氣在半空便形成了一個小人的模樣,仿佛是在游泳一般,揮舞著手腳從林劍云的嘴中游入,而后在他的身軀內里游動起來,它所經過的位置便會浮現出黑光。
有些可怖的畫面,讓妻子更加緊張地抓住了林師陽的袖口。
這個過程又維持了半個小時之后,小人從林劍云的口中飛舞出來,小人已經變成了一片虛白之色,在空中靜靜逸散。
女人的臉色微微一沉。
“魂無身先生…如何?”林師陽走到了棺材前,神色鄭重。
名為魂無身的女子搖搖了她身軀中唯一存在的頭,緩聲道:“林宗主,或許情況比你想的還要糟糕。”
雖然沒有身軀,但是說話的聲音卻和尋常的女子沒什么不同,蒙上眼睛,根本無法想象出來她是如此可怖的外形。
“什么意思?”妻子聞言臉色凄愴,疾步上前,腳步都虛浮起來,險些絆倒。
“正常人的生死都遵循地府生死簿,生來擁有身軀,而在死亡之后身軀內里也會有靈魂離體的痕跡,也就是所謂的冥印,位置并不統一,但只要動用魂法去查探就能夠查探到,人類雖然無法和地府以及神明溝通交流,這些印記是我們唯一能夠找到痕跡。而后鬼差押送他們的魂魄離開前往地府,進行轉世。這按時死亡后的流程。”
“可是,貴公子沒有冥印。”魂無身的身軀環繞著棺材游走起來,“我查找了許久,都沒有查探到,所以他的死,不在地府的預估之中,換句話說,冥界也是神界的分支,而人類又被神明庇佑,這次事件的爆發,都在神明的預料之外。”
妻子捂住了嘴巴,壓抑住了驚呼聲,林師陽的臉色也變得更為沉重。
“那意思是,我兒的魂魄不在地府?”
“嗯。”魂無身慢慢懸停下來,懸浮在了棺材上方,望著林劍云的尸首,輕輕頷首。
“有很多事情都在神明的掌控之外,譬如妖、魔等等,他們在人界引發的行為更是很多時候都會超脫神明的預計,除非神明一開始就有預料,一些人類的超常行為偶爾也會讓人類的生死脫離地府的安排,但是不管原因,只要人類死亡,冥界會立馬得到通知,鬼差也都會迅速地趕到,貴公子死后也應該如此,如果是牛頭馬面帶著他的魂魄離開,那么這樣的冥印都應該出現才對…”
“那…我兒的魂魄被魂族抓走了?!”妻子驚恐道。
“沒有。”魂無身搖頭,“要是如此,我還能幫到你們,你們想讓我用魂法將貴公子永遠留在身邊,只要我知道魂魄的去向,或者魂魄只要還有去向,我的能力勉強都還能做到這一點,然而事實不是。”
林師陽蹙緊了眉頭,寒聲道:“您可以說得更明白一些。”
魂無身輕輕垂下了薄如蟬翼的眼瞼,緩聲道:“他…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妻子臉色一白,摔倒在地。
林師陽沒有攙扶自己的妻子,因為他的臉色,也變得蒼白。
靈山劍宗的天空上至今都還懸掛著夜水妖人的腦袋,林師陽的臉色,此刻和這些雪白色的臉近乎一模一樣。
林師陽輕吸口氣,冷聲道:“什么樣的人,才能讓我兒魂飛魄散?”
魂無身搖頭道:“您殺人都做不到這一點,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魂法師,或者…某些異族。”
林師陽垂下了眼瞼,眼中的悲傷化為了憤怒之色。
今夜本來是想依靠魂法,以大逆不道,違背天帝昊然的方式,來讓自己的孩子以半生半死的方式留在自己的身邊,然而就連這條豁出去自己畢生榮光的邪路都無法行走,林師陽已然絕望。
他越過自己昏倒在第的妻子,背負著雙手,站到了大殿門口,望著靈山劍宗的數千座如劍的群峰,眉眼之中盡是悲哀,看似挺拔頂天的身軀,盡是頹然。
妻子只是生兒育女的工具,孩子,才是他林師陽的未來,他可以不管自己妻子的死活,然而兒子的任何情況他都掛念不下,可今天,少年天才的兒子已經沒有,僅活著的長子又不成器…對他而言,未來已經沒有了。
魂無身輕輕飄舞到他的身側。
林師陽緩聲道:“辛苦魂先生了,承諾給您的東西,稍后便到。”
魂無身微微笑了笑,道:“我是魂法師,但是其實并無種族的立場,您是人類的驕傲之一,而今越來越多的事情開始游離在神界的控制之外,您還需小心謹慎,皇都內里有消息流來,說是浩劫將至,貴公子之事,或許,便是其一。”
林師陽垂著眼瞼,聲音讓這片山野的溫度陡然降低了十多度,驟然來到了寒冬一般,鋒銳的劍氣更是讓諸多荒草攔腰折斷。
“我不管是不是浩劫,我不管兇手到底是誰,我都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今天的姬美人面館門可羅雀,這個周末似乎是所有的家庭都約定好了一樣,該出游的家庭都已經出游,就連平常在廣場上端著小凳子下象棋的張老爺子今天也都沒了蹤影,整個水井灣像是鬧了鬼那般,甚至在有那么半個小時的時間里,鴉雀無聲。
昨天吳太太帶著唐糖去了游樂場,今天又有班級組織的博物館參觀之旅,小家伙一大早就背著一書包的零食去了學校,在他們美女班主任的帶領下去往了城中心,要大晚上才能回來。
唐紙在沒有客人的面館呆了片刻也覺得無聊,完成了玄神十三殺的練習之后,索性跑到了池塘邊上,看著這片漂浮著各種垃圾的水面失神。
人的一生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不知道有沒有人計算過,在這樣長長短短說來說去也不過幾十年的人生里,去除掉睡覺的清醒時間中,人類又有多少時間用在了發呆上。
唐紙的生命必定是比正常人短的,靈死病的壓榨讓他就像是顆丟在榨汁機的橘子,總是要比掛在樹上的其他果子先死亡,但是當把時間花在這種理智看來完全等同于浪費的發呆上時,他卻并不覺得是種窮人家的揮霍,因為此時此刻,才是他最放松時候。
發呆,什么都不要去想,讓腦子徹底地放空,放松。不要去想小吱的死;不要去想自己殺了林劍云;不要去想自己憑什么能夠殺死林劍云;不要去想現在整個皇都都還在熱火朝天地追查兇手;不要去想這件一系列事情還將帶來怎樣的連鎖反應;不去想那和尚為什么在皇都又為什么要救自己;不要去想蘇妲己說自己是什么魔帝之子;不要去想舅舅什么時候回來,和出行船只的電話什么時候能夠打通;不要去想大叔又去了哪里,又多久才回來,我體內還有顆妖族圣水的問題需要大叔拯救…
太多太多的問題積壓在少年還不算結實的肩膀上,以致于妖族圣水這還不知道到底是奇遇還有橫禍的問題少年都沒有給予應有的重視,唐紙在想,自己不堪重負的肩膀已經不缺那么一兩根的稻草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會被這些巨大的壓力所壓垮。
唐紙向來樂觀,但說到底,橫看豎看,也不過就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而已。
說是什么都不想,實際上又把什么都給想了一遍,唐紙的臉色有些沉郁,天空中的一朵云朵恰好遮住了午后濃烈的陽光,澄凈的藍色天空在少年的臉龐上畫出一片不是陰影的陰影。
只要唐糖還在,少年就得肩負起來所有的重任,就不能被任何的力量所打倒,所以眉梢上面的陰云又隨著他揉捏眉心之后,慢慢地散開。
一張某家新飯點的名片在水面上浮浮沉沉,水蜘蛛的細腿在它的周邊作為點綴,唐紙這才猛然想起來,社區的大夫之前給了自己一張名片,是皇都里面新來的一位著名醫生,具體怎么描述的他已經記不太清楚,但是大抵上說的是,有一定可能能治好妹妹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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