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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木 匣(正月十五,湯團節哈比)

  祭祖的目的,在于死去先人,尤其是重要的部落、家族首領,或是牽扯到與每個家庭的宿命、殊別息息相關的重大事件。

  也就是說,掛河村的每個階層、每家每戶,都需祭祖。

  越是具有顯赫家世的家庭,就越為重視。

富家巨室有祠堂,普通百姓就在自家居室正廳簡設祭壇  掛河村每年春夏兩次的開壇祭祀,分別是開春清明和中元鬼節。

  因而沒幾天就要到來的上元節,讓掛河村的每一個百姓都忙得不亦樂乎,處在亢奮狀態。

  上元節正日,晌午時分。

  村頭正南,寬曠的祭祖神壇邊,祭祀之人紛紛擾擾,將神壇圍的水泄不通。

  壇上,擺放齊疊著書寫了已故先人名姓的牌位。據信,他們的靈魂就附于其上。

  如用活人鮮血滴灑在供奉牌位之上,便能賦予這些密麻樹立的牌位以生命力,從而努力留住逝者靈魂。

  諸多百姓為求自家太平、人丁興旺,都會將家中一年來的煩擾瑣事,及無力解決之事一并合盤而出。

  比如,妻妾不育、只生女不生男,或女眷難產、閨女不善女紅針織,或小兒多病、家人痼疾纏身,或合家將有滅頂之災等,都一同寫在供奉牌位之上。

  要實現這一切,在掛河村,只需獻出自家囤積或挖掘的三花兔耳風草,鋪在村中的祭祀壇上。

  村中族長及高層就會求告于神明,祈求庇護免此不幸,以蔭佑鄉鎮村落的安寧幸福。

  因掛河村高層及族長開壇祭祀都靈驗無比,村中已許久未見戰亂、洪水、干旱、瘟疫、火災等災異。

  無論是大自然中的山川河岳巖石樹木,還是祖墳祠堂,皆是一副五谷豐登,吉善之相。

  故而,每年鋪陳在祭祀壇上的三花兔耳風草,都有一指來厚。

  這一日,村中百姓適逢上元節,紛紛趕集逛會。

  不光有街市空道搭臺唱戲,其中,亦不乏鄰村庶民百姓來此選挑方風水寶地,葬埋先人,借以轉運。

  紛踏而至的村民百姓,對籠罩在掛河村族長的恍兮惚兮的神秘面紗,以及召回死者英靈、卜知未來的癲狂狀態,篤信迷狂。

  然而,這位掛河村族長,假借村中慶典,進村祭祀人物的混雜之際,大肆收集三花兔耳風草。

  世上再沒有什么地方能像掛河村的百姓這般,將鬼節過得如此熱鬧歡騰了。

  呼楞鐵初抵村中,并不識三花兔耳風草的形態樣貌。

  只覺走在街巷的行人,常有手捧木匣奔波村子最首的族長家中。

  一個兩個不稀奇,可越是往后靠近上元節,手捧木匣直奔村頭的百姓也就越多。

  依著以往呼楞鐵的性子,定會直接拉過一個逼問緣由。

  但上前婉轉相問,又非是他終意所為。

  呼楞鐵思前想后,決定守株待兔,一探究竟。

  轉日清晨,他伏蹲在村道通往族長家中,必經岔路的半截矮墻后。

  趁著半亮日光,一瞧見有人手捧木匣,便悄悄尾隨其后,輕輕一拍前人肩頭。

  待那人腦袋欲轉未轉的當口,呼楞鐵便運力掄向此人脖頸處。

  也就眼皮一眨的功夫兒,捧匣之人已失去知覺,身子皮軟,慢慢栽倒下來。

  呼楞鐵將人拖到矮墻后,啟開木匣定睛一看,平直雙眉不由得緊緊一皺。

  精致鏤空的淺棕木匣里,橫縵著一塊暗紅絲絨。

  上面躺著幾簇長莖葉扁的草藥,根須分明,無甚奇異之處。

  呼楞鐵輕捏起一撮,放置筆尖,低頭用力一嗅,也未嗅出甚特別氣味。

  不禁朝矮墻角落處斜眼望去,緊糾的眉頭復又打起結來。

  他有些看不太懂,這幾根普通草藥為何還要絨布墊襯!

  雖不敢確定匣子里裝的草藥,是否就是他遍尋無處的三花兔耳風草。

  也不明白小公子喊他來集取此草藥究竟為何!

  他只知道,現下候于此地,捕捉捧匣獻草的人,興許是個省力的好法子。

  不消一頓飯的工夫,矮墻后已橫七豎八地倒了十一個人。高矮胖瘦,老少不等。

  清一水兒的木匣子,毫無意外的紅絲絨。

  呼楞鐵逐根取出,拽在一起,攏成一撮。裝在一個稍大的木匣里,合緊木蓋。

  學著這些人的樣子,捧在胸前。跟著這波供奉草藥的百姓,魚貫而入,隨列前行。

  俄頃,村頭族長的房舍門前,排起的長隊歪歪扭扭,綿延幾里。

  每個人手中都捧著大小相近的木匣,耐心等候,呼楞鐵亦插行其中。

  “兄弟,看起眼生,沒看到過你耶!”

  呼楞鐵還在轉悠的眼珠子,在聽到身邊這個聲音后,終于停止了滾動。

  “哦,我是隔壁村來的,天還沒亮就趕了小幾里地,進城獻草來了。”

  別看呼楞鐵人高馬大,樣貌甚憨,可張嘴就來的幾句說話倒是順溜。

  “心很誠嘛,求的啥子呀?”

  隔壁漢子似是想要打發這無聊枯等,饒有興致地追問道。

  “呃…”呼楞鐵撓著頭皮,不知所云。

  方才不過是根據閑聊客套的經驗,自報了家門。

  卻沒料到,眼前的這個熱心高個漢子竟扯過他拉起了家常。

  呼楞鐵定在那里,琢磨起聽不懂的鳥語。

  看著面前一開一合的嘴唇,強忍心中癢癢,想要開匣取草插進去的沖動。

  可眼前這番情景落進高個漢子的眼中,以為是呼楞鐵所求之事難以啟齒,便自接了話頭。

  “兄弟原來是隔壁村的喲!

  我斗是為了我娃兒過來的,我堂客肚兒不爭氣,生不出男娃。

  (哈哈哈哈!兄臺當真是隔壁村來的呀!

  我就是為求兒子來的。家里婆娘肚皮不爭氣,總生不出帶把兒的。)”

  “當真這么靈?”

  最后‘生不出帶把兒的’幾字,呼楞鐵算是聽懂了。

  “那可不是!

  您瞧瞧來這祈福的人,哪個不是沖著族長開壇祭祀來的?”高個漢子一臉虔誠地解說著。

  “那要銀子么?我爹爹只教我來供獻三花兔耳風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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