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猛的風阻擠得尼奧臉蛋兒都變了形。
“嗷嗷嗷!”
小家伙開口便被灌滿的狂風扯歪了嘴。
李良把小嵐塞進領口,尼奧背到身后讓他抱住自己脖子,而李良則是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穿梭于樓頂與街道之間,筆直的趕向小嵐所指之地。
不消三五分鐘。
李良來到幾公里之外的一家招待所樓頂,他單臂懸掛在房頂屋檐外,身體垂在三層樓的半空中,低聲問道:“是這間窗戶嗎?”
人看人都存在臉盲,人看動物更是覺得都一個長相,然而一只普通的家養雞,就能辨認出三十多張不同的人臉,雞的記憶里是很強的,小嵐從李良衣服領子探出頭來,幾經辨認之后,點了點頭:“嘰!”
掛在李良背上的尼奧本來還在頭暈呢,它正要吐,就被李良拽著跟他一起撞進了三樓的玻璃窗內,隨著玻璃應聲碎裂,屋子里頓時雞飛狗跳,幾個光著身子的混混猛然從床上驚醒,哇哇大叫著開始邊找衣服邊躲藏。
他們還以為是條子來了,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做出了逃跑反應。
直到看見闖進來的只是個普通少年,他們才從震驚中逐漸恢復清醒,看了看李良的身高與年齡,幾個混混從錯亂的狀態中迅速調整過來,當先就有一人罵罵咧咧上前來:“你特么大清早砸我們窗戶啊?”
李良一把抓住他指向自己的手。
啪嗒。
折斷了混混的手指。
“啊!!!”混混罵罵咧咧的話語頓時變成了慘叫,還沒走到李良跟前,就撲通一聲跪到他面前慘叫了出來。
李良湊到慘叫的混混身邊問道:“清醒了沒?”
“醒…醒…”混混強忍著淚水拼命點頭。
是啊,一個從三樓窗戶外面飛進來的人,就算外表是個普通少年,但如果仔細思考一下對方是怎么進來的,那么就十分細思極恐了,剩余的三個混混見勢不妙,當即打算腳底抹油,好在他們還算講義氣,準備跑路前還不忘去叫趴在床上沒有起來的同伴:“老蔡,老蔡,來了個狠茬兒,趕緊麻溜起來…”
見同伴死沉沉的趴著沒動,于是一名混混推了他一把:“老蔡?”
不推不要緊。
他這一推,直接把床上那個姓蔡的混混從給推下了床,只見地上這個混混臉部肌肉都扭曲在了一起,仿佛是在夢中看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東西,整張臉都凝聚在了死亡前的一瞬間。
由于老蔡是趴著睡覺的,紅紫色的尸斑全都沉淀在了他胸腹區域,這是只有死亡超過三小時以上才會沉淀出來的印記。
死了…
“草!”其余混混嚇得屁滾尿流,連衣服都不要了,光著身子就要逃出房間。
小嵐剛想去追,李良隨手抄起一根筷子擲出,帶著螺旋透勁的筷子嗤的一聲將一名混混小腿釘到了墻上,混混整個人都栽倒了下來,貼著墻抱住腿哇哇大叫。
“我讓你們走了?”李良的視線掃過另外兩人。
隨后他又重新看向跪在地上的混混:“楚云天,你認識不?”
“不、不不認識!”混混偷偷瞥了一眼老蔡的尸體,他驚恐的搖著頭,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李良握住了他第二根手指:“你確定?”
“我…不確定。”混混十分爽快的認了慫,他一邊搖頭一邊裝作無知:“我承認去鬧過事,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老蔡叫過來幫忙撐場子的,我發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這段話里真假參半。
狐朋狗友聚集起來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卻是是有可能的,但如果說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有點侮辱李良的智商了,剛剛聽到那幾個混混無意中提及了“老蔡”這個外號,他扭頭看向地上的尸體:“這是老蔡?”
“對,就是他!”混混抱著手哭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哥,我家也不容易,就靠著平時收點保護費混口飯吃,從來沒做過啥傷天害理的事…”
“閉嘴!”
論起沒有節操,在這個年代整日不干正事混吃等死的混混,可謂是能把沒節操刷出一個新的下限,面對弱者時無法無天,一旦遇到惹不起的,馬上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悔不當初,又是哥又是爺的叫著,這變臉之快直追鐵路新干線。
“誰知道蔡家的人住址?”李良的視線從屋子里幾名混混中一個個掃過。
眾人面面相覷。
不知是沒有認清眼前的現狀,還是擔心出賣蔡家以后可能會被報復,幾人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搭腔,于是李良換了個問題:“那你們是選擇現在死,還是未來某個時候死?”
幾個混混還是支支吾吾的沒有吭聲。
昨晚這幾個家伙應該是抱了箱啤酒,又買了幾個小菜,在屋子里大吃大喝,此時房間的小茶幾上還有好多剩菜,李良把桌上的筷子一根一根收集起來,拿在手里,隨后再次看向幾個混混。
這種人李良見得多了。
不弄死兩個,他們是不會認清現實的。
力由心生,勁從脈走。
李良抬腿便是一腳踹在了面前這個混混胸口上。
氣浪破風成環,螺旋形透勁轟然擊飛了混混,混混的身體頓時凌空倒飛,脊背砰一聲咂在了墻上,整個人都貼了上去,掛了好幾秒鐘都沒滑落下來。
透勁不息,余力不止。
尸體就如畫紙那般被一腳裱到了墻上。
“噗!”
正當尸體即將從墻上滑落之際,破風而來的筷子釘入了尸體的顱骨,刺穿頭蓋骨將其釘在了墻上,隨之又是噗噗幾聲響起,一連七八根筷子釘入了尸體的肢體各處,將尸體固定。
新鮮的血液順著墻面滴淌了下來。
李良再次看向另外兩個混混。
“我們帶你去!!”
二人不敢再耍任何歪心思,哪怕會得罪蔡家也沒有任何遲疑,那個小腿被釘住的倒霉蛋只能自求多福了,起碼還有命在,不像老蔡,死都不知道咋死的,還有另一個不識時務的家伙,死了也是活該,身體還算完整的兩個混混當先帶路,玩命似的帶著李良下樓攔出租車,唯恐晚了一秒就被李良弄死。
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碰到狠茬子總覺得對方不會下死手,心里抱著一絲僥幸在死亡的邊緣瘋狂試探,既然想試試那就逝世好了。
不論是哪,都會有這種人存在。
“師傅,三環邊上的東柏村!”混混瞪著驚恐的雙眼對對司機請求道:“麻煩,開快一點!”
李良抱著尼奧坐在后排中間。
兩個混混一左一右各自坐在他兩邊。
這樣的組合令出租車司機感覺很奇怪,再加上車里怪異的氣氛,司機明智的選擇閉上了嘴,沒有跟這些乘客搭話,本來司機不想惹什么麻煩,但當他忽然想到最近的兒童拐賣案件時,他忽然抬頭,通過后視鏡看向兩個混混中間坐著的李良。
一個十歲的孩子被兩個成年人并排擠在座位中間,怎么看怎么反常。
如果是拐賣,性質就不一樣了,這樣渾水不想攤也得攤,司機見對方有兩人,不敢直接與對方發生沖突,于是按照記憶中的路線,默默改變方向把車往警局開了過去。
“師傅,你這方向不對吧?”李良突然出聲道。
他望向窗外的景色:“我記得東柏村是在東郊外面,你這條路,走的是市區。”
司機都驚呆了。
怎么還有人質主動自爆自己的?司機這一刻心里罵娘的沖動都有了,他只能尷尬的笑著應付李良:“那邊態度,我得從環城路繞一下…”
“你特么可別耍我們啊!”混混從后面一把揪住了司機的衣服領子:“我們要去的是東柏村!你要是敢繞路,老子扒了你的皮!!”
兩個混混之前是腦子里都在想屋子里死掉的同伴,一時沒察覺司機繞了路,此時回味過來,頓時嚇得臉都白了,要是繞路繞的李良不高興了,搞不好他順手再弄死一個。
畢竟帶路的只需要一個人就夠了。
兩個混混誰都不想成為李良的靶子。
“東柏村!”混混敲打著車窗。
“給老子開快一點!!”另一人不停踹著司機的座椅催促他。
李良斜了二人一眼:“給我閉嘴。”
“…”混混們瞬間噤聲。
兩個流氓的反應頓時令司機開始懷疑人生,難道被拐賣的不是這個孩子,而是這個孩子拐賣了那兩個流氓?那兩人表現出來的恐懼,不像裝出來的。
司機不敢再繞路。
他老老實實把車開到了東柏村。
這半個小時路程不僅令司機心神疲憊,兩名混混也是如坐針氈,終于到達蔡家大院所在的村子。
“多少錢?”李良問道。
司機看了一眼公里計程表:“十五公里,十六塊三,收你十六算了。”
李良正準備掏錢。
“我來!”混混甲一把掏出了口袋里所有東西開始找錢。
混混乙一腳踹到了同伴肚子上:“去你馬的,我來付!”
“你特么還敢跟我搶?”
“老子廢了你!!”
沒想到僅僅是因為付錢這種小事,兩人就在東柏村的村口扭打在了一起,這番操縱看得司機目瞪口呆,從業五年,今天他算是長見識了,地上這倆根本不是演戲,那是真打,直接在路邊自相殘殺了起來,司機可不想再惹任何麻煩,車門關上后他一腳油門就離開了這里。
李良沒有再搭理兩個混混。
他放下小嵐和尼奧之后變向村子里走去。
尼奧駝上小嵐,從后面追上了李良:“不用管他們嗎?”
“不用。”李良淡淡道:“他們已經失去理智了,急需發泄一場,不然會瘋掉的。”他看向眼前這個偏遠的村落:“我們自己找吧,還能節省一點時間。”
東柏村的貧富差距極大。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但凡家里有點錢的,都會把家里的老房子拆掉,蓋成三進三出的大房子,蓋給村里其他人看,來給自己長臉面。
人心善妒。
窮苦家庭是絕不會盼著鄰居好過的,尤其是在同一個村子里的,也許人們會去向生活凄慘的鄰居伸出援手,但卻絕不愿意看到對方過的比自家好,這是最基本的人性,尤其是蔡家這種在暴發戶基礎上更加變本加厲的,不光禍害社會,連村子里的人也沒放過。
李良比預料之中更容易的打聽到了蔡家的住址,畢竟,沒有誰比蔡家在村里更招搖了。
村子西頭那棟最高大的房子就是蔡家的洋樓別苑,李良穿過村里的小路,來到了蔡家洋樓的大門外,他正準備敲門時,敏銳察覺到了一股濃郁的死氣從門縫中逸散了出來。
來晚了。
眼前這座大院里面半點活人的生機都沒有,據李良估摸,蔡家應該是昨晚被人連夜給滅了門,無聲無息,所有人全部死于非命,由于事發突然,村民們還不知道這件事,李良沉吟著:“該不會是云天干的好事吧?”
就是不知道蔡家的鄰居昨晚有沒有看到什么,或者聽到什么。
來都來了,李良轉而來到隔壁這邊。
比起蔡家高大的洋樓,他們鄰居這邊破舊的門頭就顯得寒顫了許多,還是十幾年前那種老式土屋,破門板,三角形瓦礫屋頂,磚石混土房,對比蔡家的高大洋樓,陽光照射下來時,這座小房子就會籠罩在洋樓的陰影里。
李良敲了敲門。
院子里許久沒有人回應,然而這一戶又不像是沒人住的情況,李良凝神傾聽了片刻,屋舍深處隱約傳來了竊竊私語。
一男一女。
兩人的對話內容相當炸裂。
男:“蔡老三咋就沒氣了?”
女:“昨晚他不是還生龍活虎的么…”
男:“最近他老來咱家找你,有可能是搞的太猛,馬上風死了,狗日的,這欺男霸女的小畜生,死得好,這就叫現世報!”
女:“咋辦,要是讓蔡熊知道他兒子是死在咱家床上的,你看他不活剮了咱兩倆才怪!”
男:“不管那么多了,先埋起來再說!”
沒一會兒院子里就響起了悉悉索索的挖土聲。
這種時候不太方便打擾對方,李良決定等他們完事再去詢問,他坐到這戶人家門口的臺階上,揉著尼奧的腦袋兀自等待起來。
大概到了日上三竿之時。
院子里挖土的動靜依然沒有結束,不知道那夫妻倆打算把坑挖到多深,坑沒等到挖好,李良卻是等到了一個意外的來客。
一個挎著背包的年輕人出現在村口。
但凡是看到這個年輕人的村民,無不是小心翼翼避開了視線,唯恐被他盯上,有的村民因為推著小車在路上實在躲不過,也只是露個討好的笑臉之后便急匆匆離去,他們看待年輕人的目光就像見了瘟神一樣,既不想接觸,也不敢怠慢,不如退避三舍。
蔡寶權對村里人的反應并不意外。
他一路默不作聲的回到了家門口。
往日的霸道與跋扈已然死在了昨夜,這個家已經沒有進去的必要了,蔡寶權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主要是因為他想把背包里的東西帶回來,交還給他的家人,了卻這段因果。
登上臺階,蔡寶權將背包放到家門口的地上,從背包里取出了一張張大字報和照片。
隨著打火機點燃了第一張紙。
他將一張張大字報丟入了火焰中。
火星飛濺,蔡家的血脈與罪業在火焰中灰飛煙滅,這是蔡寶權對親人的祭奠,也是他對過去的告別,盡管如此,心中仍然有一個舍不得放下的人,但是他也明白,即使再不舍也該放下了,以往的生存法則并不適用于這個正在不斷進步的時代。
從今以后。
東柏村再也沒有姓蔡的村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