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在等白鳥真紀給自己消息,所以今天一天是沒有事情可做的。
不怎么想呆在公寓里,安娜準備在附近的街區逛逛,跟著小狗走。
這里是浮世町,以古老傳統聞名,有著眾多的小商品從業者,特產是日本人型,皮革,傳統手工藝品等。
安娜在街邊的和式點心店旁邊那家買了可麗餅,遠遠的跟在小家伙的身后。
小家伙對附近的街道很是熟悉,一蹦一跳的好像巡視著領地,對陌生人保持著戒備,始終保持著距離。
正是上學的時間,穿著制服的少男少女們在清晨的冬日里說笑著經過。
這時,小家伙會在路邊的一角靜靜趴伏在地,注視著學生們離開。
偶有小女生停下,掏出攜帶的各種便利食物,習慣般的放置在路邊,她也不理不睬。
安娜還看到一個高中少年從書包里掏出事先裝好份量的一小包狗糧,哄孩子般跟小狗遠遠對話了幾句。
這時她才有了點反應,站起來主動的緩慢后退。
這是感受到威脅的反應。
對于狗狗來說,身體的側面意味著弱點,由于街道另一邊人來人往多是側面對著狗狗,也就意味著行人對狗狗沒有惡意。
少年很沮喪的離開,直到清晨的上學路再次冷清下來,狗狗才走了出來,處理食物。
這樣戒備的態度,地處空間開闊的道路,周圍四通八達,倆手空空的一般人,是絕對抓不住她的,哪怕她行動不便。
不得不說,她很聰明。
殘酷的野外,教會她許多東西。
安娜在遠處側頭看著她。
一些小面包的包裝袋很難撕開,失去一只腳致使重心不穩,牙齒因為惡劣的生活環境長期沒有清理形成牙斑,牙斑慢慢擴散到整個口腔,形成牙齦炎,會使牙齦紅腫,疼痛,出血等情況,慢慢破壞牙齦跟牙齒的支撐結構,形成膿腫,致使牙齒壞掉。
嘴部已經肉眼可見的潰爛,每一口進食對于她而言都是折磨。
即便這樣她也在狼狽的大口進食。
吃完以后,再次啟程在街上游蕩起來。
人們對她大多視而不見,就像路邊的頑強野草。
有時有的店家會拿著掃把出來驅趕臟兮兮的她,她夾著尾巴,轉頭一蹦一跳的離開,背影心酸。
有時會遇上成群結隊的野貓,它們會團團圍住她,驅趕她離開自己的領地范圍,氣氛一觸即發,低伏著身體,弓腰,發出威脅的低吼。
有時會遇見玩耍的小男孩們,他們裹著厚實的冬衣,寒風中,小臉紅撲撲的,興奮呼叫著,遠遠朝著她丟石子,天真無邪的童趣笑聲,傳蕩的很遠很遠...
有時她翻找著小巷里的垃圾堆,冬日的烏鴉一架架如俯沖而下的轟炸機,呱噪叫著,圍攻啄著她,逼的她狼狽而逃,后者撲扇著翅膀,高興的享受著戰利品,一份發臭的剩飯。
安娜一直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什么也不做。
有時也不是那么糟糕。
小公園里,遛狗的人們看到她的出現,會默契的拉開點距離,而在草叢邊,一份食物已經早早的放在那里。
無人的庭院里,拴著的大狗靜靜的注視著她小心翼翼的進來,狼吞虎咽的吃著自己的剩飯,一言不發,但又警戒謹慎的扮演著放哨的守衛角色。
一般來說,狗子是不會留飯的。
半天下來,斑斑她都在找吃的,但是吃那么多,沒問題嗎?
很快,安娜找到了答案。
中午的時候,斑斑沿著某條既定路線,毫不駐足的開始返回,很快,抵達一座無人的廢棄空屋。
院子里雜草長的很深,到處都是無人打掃的痕跡。
這座荒屋周邊附近沒有住戶,最近的一家在數百米外。
典型的日式木結構房屋。
斑斑邁著輕快的步伐,快速奔跑著進屋。
安娜靠近,在四周徘徊,觀望后,依靠著念動力輕輕越上圍墻外一顆大樹,俯視著院內。
房屋四面鎖住。
院落一角,廢舊家具堆砌的小山下,留著小洞般大的夾縫,露出的部分鋪設著臟兮兮的毛布,草叢里,六只小狗哼唧歡叫著迎接媽媽的回來,肉嘟嘟圓滾滾的身體,小尾巴搖個不停。
一個個看起來都有好好健康的長大了。
“了不起的媽媽。”
安娜拿出手機,打開攝像。
斑斑進來就開始嘔吐,身邊的小狗們圍著她打轉。
很痛苦的把胃里的食物吐出來后,小狗們圍著吐出的食物殘渣歡快的吃了起來。
斑斑無力的躺在一邊,雙眼星光閃閃,用著很溫柔溫情的目光,默默注視著幼崽們。
不遠處,年輕的男子坐在屋檐走廊下,身邊環繞著一大群小奶狗,小奶狗們時而撕咬男子的衣袖,時而活潑的爬進男子的懷里,時而倆倆撲在一起玩耍嬉鬧。
安娜揉了揉眼睛,默默無言。
男子在屋檐下柔柔的注視著斑斑。
斑斑在冬日的午后暖陽下疲憊的咳嗽,不一會,幼崽們吃完食物殘渣,圍到斑斑的身旁。
斑斑側躺,露出肚皮,給幼崽們喂奶,不時伸舌頭,溫柔舔順著幼崽們的毛發。
安娜靜靜的看著,看著吃飽的小家伙們圍在斑斑的身邊玩鬧嬉戲,靜靜的看著一家人度過溫馨的時光。
不過,溫馨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很快,斑斑起身,拖著疲憊的身體外出覓食。
幼崽們跟著媽媽身后,念念不舍的嗚咽著,直到門口,斑斑兇惡的低吠后,一個個老實的排坐,低垂著腦袋,垂頭喪氣的低聲哭唧。
安娜看著斑斑的心酸堅強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從樹上一躍而下,走進廢棄的空屋里。
聽到陌生的響動,小家伙們好奇的探頭探腦,看到安娜的身影后,沒有害怕,一個個氣勢十足的大叫著,圓滾滾肉嘟嘟的跑過來,圍在安娜腳邊,撲騰打轉。
不怕人這一點有點出乎安娜的意料,不過,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誘捕品。
狗狗吃的小零食,細條肉干。
“這位小姐,你跟了我們一路呢。”
幼崽伸著舌頭舔著安娜的手心,熱乎乎癢癢的,安娜臉上露出嫻靜的笑容,沒有搭理說話的幽靈先生。
“看不見我嗎?”幽靈先生失望道,手里抱著小狗的靈,放下后,準備起身跟著斑斑。
他是特意在這里等安娜的。
這么多年以來,安娜是頭一位跟著斑斑找到這里的人。
“看見了。”這時,安娜冷聲道。
動作驟然一停,幽靈先生有些不敢相信,半響,說道:“不可思議...”
安娜沒有做聲。
下一秒,幽靈先生鄭重的鞠躬道:“通靈者小姐,請你救救莉雅,拜托了!”
安娜抱起肉嘟嘟的倆只小狗,來到房檐下,拍拍灰,一屁股坐在幽靈先生身旁,說道:“她名字可真多...”
“?”幽靈先生一臉問號。
“救她不難,事先說明,我住的公寓不允許養寵物,不要期待太多。”
“通靈者小姐這樣說,我已經感激不盡了。”幽靈先生溫和的笑道。
安娜冷著臉,手里逗弄著小狗狗們,說道:“那么你呢,有什么打算,在這里呆一輩子?”
“我還能有什么打算?”幽靈先生問道。
“成佛。”
“真的是成佛嗎?”幽靈先生問道。
“誰知道呢。”安娜回答。
幽靈先生問道:“繼續這樣下去,我會怎么樣?”
“惡靈化,執念夠深,意志夠堅定的話,也會一直保持這樣。”安娜回答。
“惡靈化?”
“會執著襲擊活物。”安娜冷聲。
“我知道了。”幽靈先生溫和笑道:“就讓我最后再陪莉雅一程吧,通靈者小姐。”
“那么,你的心愿是什么。”
“心愿嗎?”幽靈先生說道:“大概是沒有吧,死的時候一直在想,這孩子沒有我會怎么樣,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出現在這孩子身邊了。”
“我明白了。”安娜點頭。
“謝謝,通靈者小姐。”
“不客氣。”
沉默后,安娜問道。
“你怎么死的?”
“實不相瞞,我是個作家,死的時候在寫書。”幽靈先生尷尬笑著,摸著后腦勺,說道:“很遜對吧。”
“難道你對等更新的讀者沒有歉意嗎?”
“沒有。”幽靈作家先生老實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