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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小狗

  第二天一大早,雪代子醒來時覺得有點冷,抬頭一看安娜倚坐在窗邊,出神的看著窗外。

  “你在看什么?安娜。”

  窗戶大開,清晨的冷風貫窗而入。

  不醒才奇怪...

  不過,安娜叫醒人的方式真的別致。

  “小狗。”安娜說道。

  “啊,是斑斑。”雪代子有了點清醒,縮在被子里穿著衣服,嚴肅的說道:“今天不許亂跑,我放學就回來!”

  “答應我。”見安娜不說話,雪代子說道。

  “恩。”安娜輕輕點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窗外的小狗。

  “那就約定了。”雪代子高興道。

  說是小狗,實際是大型犬。

  品種是松獅,寺廟的護院犬,原產中國的古老犬種,被視為惡靈的敵人,一身雜亂骯臟的毛糾結在一起,結塊起坨,仿佛披著一件沉重的破盔甲,渾身臟兮兮的可憐小家伙甚至失去了一條腿,左前爪抬起不觸地,扭曲歪折,觸目驚心,一看就知道很痛。

  走路不便的一蹦一跳,看起來既可憐也憨態可掬。

  安娜已經觀察它很久了,大清早就在公寓外徘徊,神態敏感又戒備。

  “安娜,不要靠近斑斑,它會咬人。”雪代子從被褥里爬出來,收拾著床鋪,準備上班,說道:“還有公寓里不能養小動物,你喜歡的話,以后有機會再養一只小狗。”

  今天沒遲到的問題,雪代子顯的很從容。

  “早上想吃什么?我去買或者做?”

  “快去上班吧,遲了擠電車沒座位。”安娜冷聲打發著。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從城市這頭到城市的那頭,每一日每一日,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那我就出發了。”

  “一路順風。”

  雪代子去洗漱,不一會穿戴整齊的出門上班。

  有人出門的響動驚到了小狗,一步一跳著慌張的跑開,等到雪代子快步離開后,才重新出現在安娜的視野里。

  先是緊張的四處觀望后,才小心翼翼的低下頭謹慎的吃著雪代子丟下的生雞肉。

  神情緊張,好像隨時都會跑開。

  由于牙口不好的原因,吃的很慢。

  這是一條失去了主人庇護的流浪犬,脖子上還能看見項圈與狗牌。

  這時,管理員小姐打著哈欠來到庭院里,看到小狗時,柔聲輕喚道:“巴基呀~早上好啊~來媽媽這里~”

  小狗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反而一口吃掉了雞肉,囫圇吞下,緩緩謹慎的后退,遠遠的看著管理員小姐,但不像之前那樣直接避開雪代子。

  “你這個吃我的喝我的小壞蛋!”嘴里這樣埋怨著,管理員小姐回答公寓里,不一會,端著熱氣騰騰的狗盆出來。

  看起來像一坨白粥的東西,食材切的很碎,花花綠綠的,沒有舔調料,帶著一股食材本有的腥氣。

  管理員小姐心細又貼心,考慮到小狗的身體不便,準備了愛心料理。

  看起來,照顧小狗也不是一天倆天的事情了。

  但小狗并沒有多信任她,管理員小姐前進,小狗就后退,一直到管理員小姐在門口放下食盆,蹲下身體直視著小狗,溫柔笑著輕聲呼喚。

  但小狗無動于衷,警惕依然,隨時都會掉頭就跑。

  片刻的對視后,管理員小姐習慣的起身離開,拿起掃帚,走遠,照例收拾著庭院衛生。

  直到管理員小姐走遠后,小狗才來到食盆前,狼吞虎咽的進食。

  “早上好呀,安娜。”管理員小姐來到安娜窗外,溫柔笑著打著招呼。

  安娜沒看她,依然盯著小狗。

  “很好奇嗎,這孩子叫巴基,對人很警戒,一定是有人做了傷害她的事情,明明之前那么的寵愛,不需要了就隨意的丟棄掉,人類還真是殘忍呢。”管理員小姐說道:“這孩子沒人知道是從哪來的,一開始還很漂亮的一孩子,到這片街區已經快五年了,身體的狀況也越來越糟糕,但沒人能抓到她,她分辨不了善意還是惡意的目光,一視同仁的選擇了拒絕,這可傷腦筋了,想抓也抓不到她。”

  “昨晚雪代子跟我訴苦,你跟這孩子很像呢。”

  “一點也不像。”安娜冷聲。

  “說的也對呢,安娜總能分辨什么是善意什么是惡意對吧。”

  “雪代子說你是變態。”安娜說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管理員小姐干笑道:“真是毫不留情呢,安娜。”

  “你錯了。”安娜說道:“我只看到一個忠誠可靠的靈魂。”

  “嗯?安娜?”管理員小姐有點不明白。

  “對于犬類來說,對視是打架挑釁的信號。”安娜說道:“你一開始就做錯了,你的舉動讓她很困惑。”

  “是這樣嗎?”管理員小姐吃驚的捂嘴后,問道:“那我要怎么做?”

  “她不信任你,怎么做都沒用。”安娜說道:“如果要捕獲她,在門口架捕獲網,這里是她的固定進食地點,一次不成功,她就不會再來了。”

  “不會傷害到她嗎?”

  “她快死了。”安娜說道,生命之光快熄滅了,就像燭火那般,到達了極限。

  “為什么?”管理員小姐雙眼迅速一紅,轉眼看向門口吃飯的小狗。

  “皮膚病,心絲寄生蟲,外傷,以及惡劣的野外環境。”安娜冷聲道:“堅持到如今才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安娜你懂的真多呢,你有什么能幫助她的嗎?”管理員小姐有點吃驚說道:“你一定能幫助她吧!”

  看那種狼狽凄慘的樣子,隱隱約約的,管理員小姐知道,她快死了,只是會下意識的忽視這種想法。

  安娜看著蹲在小狗身邊,輕輕撫摸著小狗毛發的年輕男子。

  一只狗擁有人類守護靈。

  這世界真是奇妙。

  “為什么要救她。”安娜說道:“她的主人在等她,她也在等她的主人。”

  “怎么會?”管理員小姐吃驚道:“你為什么這樣說?”

  “你什么都不了解。”安娜冷聲道:“不要憑主觀印象加以判斷,我不需要告訴你。”

  “那么你呢,你又了解什么?”管理員小姐激動的說道:“我只看到巴基在痛苦的求生!她想活下去!拼盡一切的活下去!哪怕痛苦也要活下去!她的主人丟掉了她!她只是不明白!不明白殘酷的現實!”

  “把電話打給動物救助中心,事情就解決了。”安娜說道。

  “你以為我沒打過?”管理員小姐恨聲道:“我投訴了他們無數次,每次都以人手問題敷衍我!”

  “你知道他們過去救助了多少只嗎?800只。你知道城市里有多少流浪動物嗎?超過百萬!大自然會自然的淘汰它們,殘酷又公平,省時省力省心。”

  “想救這個小可憐,就得靠我們自己的力量!”

  管理員小姐有點激動。

  “真奇怪呢,明明是錢就能解決的簡單事情,你不舍得花錢嗎。”安娜說道:“偽善。”

  管理員小姐呼吸一窒,半響后說道:“有這種想法奇怪的是你才對吧!那為什么你不花錢救她。”

  “我又不想救她。”安娜說道。

  “我給你錢!你救她!”管理員小姐氣呼呼的咬牙道。

  “把錢給動物救助中心,他們就會出動人手了。”安娜說道:“愛心是有價錢的。”

  “我不會把錢給他們的,絕不!”管理員小姐咬牙道:“絕不給這些人渣利用愛心的機會!”

  “不給錢他們拿什么維持中心運轉,靠愛嗎?所以,你看著她死,默默坐視結局到來。”安娜冷聲道:“不痛不癢的嚶嚶哭一場,然后繼續過自己的日常,不,你看不到她死,她會死在無人的角落,只會讓你奇怪她怎么再也不來,奇怪過后就忘記了,連一滴眼淚也不會流下。”

  真的...是討厭!

  管理員小姐死死看著安娜的臉,深深的吸氣,說道:“也許我是偽善,也比冷酷好。”

  說完扭頭就走!

  這就走了?

  誰叫你上來自來熟的搭話,明明一臉不歡迎你了。

  好像很了解自己一樣,自說自話,什么都不清楚,天真又幼稚,過著廢材一樣的大小姐人生,明明連本身心里深埋的結都解決不了,逃避現實,還一副過來人的人生導師樣。

  不愉快。

  在安娜看來,幫不了讓她早點死,盡快結束痛苦才是正確的做法,拖著根本問題施舍一些小善,滿足于自己一時的可憐自滿感,嫌麻煩不做更多的行動與付出,才是對于小狗來說真正殘忍的事。

  活著已然是一場煉獄。

  死亡無疑是一種解脫。

  至少不會感覺到冷熱饑餓與身軀的疲憊痛苦。

  殘忍也能是一種善良,但做到這種程度,痛苦的就是安娜自己。

  安娜依然看著吃飯的小狗。

  不一會,小狗吃完離開,安娜無視了與雪代子的禁足約定,離開公寓。

  善良不是嘴上說說這種可笑的舉動,而是實打實的行動。

  安娜從來不是嘴炮派,是行動派。

  至于外人的眼光,安娜不需要。

  奶(和諧)頭下垂,是哺乳過幼崽的跡象,剛生產的她身體很虛弱。

  沒人幫助,她們熬不過這個冬天。

  還是按照雪代子的叫法,叫做斑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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