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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1章 家國情懷(1)

  郢州(就是后世的武昌城)城位于漢江與長江交界的要害地段,自從三國孫權在此筑城之后,這里的城池位置就極為穩固。

  南北朝時期的郢州城,與清代的重鎮武昌,幾乎是在完全相同的地方,也就是以現在武昌黃鶴樓為中心,在山腳下倚靠長江而建的一座城池。

  紅色的夕陽染紅了江面,在郢州城外的渡口邊上,停著一艘小樓船,沒有裝飾,絲毫不起眼。

  高伯逸坐在樓船的二樓,端起酒杯,凝神的看著江面,一言不發。他身邊只坐著侯瑱一人,連楊素都不在。竹竿守住了樓船二樓的樓梯口,杜絕任何人上來。

  “侯將軍忠勇可嘉,我一直看在眼里的。”

  高伯逸放下酒杯,平靜的看著侯瑱說道。

  像是高伯逸這樣的權臣對下面的人說“忠勇”之類的話,算是很高的褒獎了。幾杯酒下肚的侯瑱,心中已經明悟了高伯逸想說什么。

  或者說想說,但是現在卻不方便說的話。

  “現在齊國蒸蒸日上,國泰民安,呈現百年難見的大氣象,末將也是面上有光,這也都是托了都督的苦心經營。

  無論什么時候,末將都愿意為都督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臉紅脖子粗的侯瑱連忙表忠心,或者說,他對高伯逸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也是跟你一樣的意思!

  侯瑱跟北齊那些權貴毫無關系,自始至終都只跟高伯逸打交道,他有什么理由站在高氏皇族那邊?

  這種事情,只要高伯逸不是個辣雞廢柴,幾乎就是板上釘釘沒有疑問。高伯逸此番特意來郢州一趟,不就是為了侯瑱這句話么?

  世上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人與人的關系,都是感情與利益的結合,無非是哪個多一些,哪個少一些罷了。

  所謂“久病床前無孝子”,已能說明一切。

  親兒子對父母都是這樣一個道理,更何況只是外人?

  “大都督,聽說周軍要攻略洛陽,我們…要怎么做?”

  這句話侯瑱已經憋了很久,此番高伯逸正好面對面,他也問出了自己的疑問。周軍要有大動作已經不是什么秘聞,各種小道消息都在傳。

  不過令人困惑的是,鄴城中樞一直沒有下令,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在想什么。侯瑱想去建功立業,想慢慢的靠近權力核心。但是他也知道,自己麾下的軍隊,若是水戰,還有那么點厲害。

  但是北上陸戰,那就完全排不上用場的。

  侯瑱此番的意思也很明確,雖然他麾下的那些雜魚派不上什么用場,但是他本人還是有用的啊!

  侯瑱希望高伯逸北上抗擊周軍的時候,能帶上他。任何主帥都不會嫌麾下大將多余的!

  尤其是侯瑱這樣久經戰陣的老江湖。

  “侯將軍請放心,此戰你我并肩而戰,至于郢州城的防務,我另有安排。”

  侯瑱為什么不愿意待在郢州?難道坐鎮南面不好么?

  嗯,其實真的不好!

  離權力核心越遠,越容易被當做政治犧牲品,而且還會變成朝廷中樞猜忌的對象。侯瑱已經有些累了,他不想繼續在邊鎮長期呆著。

  好比說段韶,從前在北齊,也不是長期鎮守邊疆,而是一旦出事以后,或者是要攻城略地的時候,才讓他出馬。

  平時他是待在鄴城的。

  侯瑱雖然不可能成為第二個段韶,但是他也想有那樣的待遇。只有長期待在首都,才能對朝廷風向有第一時間的了解。

  高伯逸的安排,就是讓楊素獨自鎮守郢州,一直到戰役結束。這也是在刻意的培養楊素。至于侯瑱,長期在邊鎮高伯逸也不是很放心。

  “侯將軍,自鮮卑入主中原,建立魏國以來,這天下兩分甚至三分,已經許多年過去了。

  民心思定,大家都盼著天下一統。

  如果我們只是每日勞作的農夫,大可不必思索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只可惜,我們不僅在帶兵打仗,而且毫不客氣的說,天下能否一統,恰恰在我們這樣的人手里。

  多往前走一步,不但能夠名垂青史,而且還能給天下人安定。侯將軍以為…如何?

  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時間不會等著你我,莫要到老了才后悔當初沒有奮起。”

  聽到高伯逸這番話,侯瑱這才恍然大悟。

  如果說篡位,對于高伯逸來說,未必是什么難事。坐到高洋的那個位置,高洋坐過,高伯逸同樣有機會做。

  畢竟,高洋沒有做到的事情,高洋無法收拾的晉陽鮮卑,被高伯逸給收拾了。他身邊再也沒有那么多掣肘的力量。

  然而,今日聽高伯逸一席話,侯瑱便了然于胸,高伯逸想要的,絕不僅僅是到“齊主”這個位置上坐一坐。

  他要的是天下一統,他要的是名垂青史,他要的是開疆拓土,他要的是萬民稱頌!

  高伯逸想要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他前面的路,也實在是太長了,遠遠不到要休息的時候。

  “末將…”

  侯瑱竟然被高伯逸的一番話說得講得無言以對。

  他能說什么呢?

  回想起“出道”開始,一直南征北戰,跟侯景打,跟西魏打,到底是為了什么?

  說到底,不就是“生存”二字么?

  如今生存大概已經不會有問題,要不要去想一些更“高級”的事情?比如說…一統天下,名垂青史什么的。

  “時候不早,侯將軍回去睡吧,今夜我就在樓船上看一看月色。”

  見侯瑱不答話,高伯逸站起身,走到船尾,看著遠處的夕陽漸漸沉入江面,那景色有些壯美與凄涼。

  “末將…告退。”

  侯瑱麻木的走下樓船,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失去了一個重要機會,卻不知道要怎么去補救。

  “唉!”

  進城以后,侯瑱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最后那一刻,高伯逸似乎“放棄”他了。或者說,侯瑱覺得自己身上某些特質,讓高伯逸很“失望”。

  “不行,我得去找個人問一下。”

  戰場上多次靠著敏銳直覺救命的侯瑱,感覺在高伯逸離開郢州之前,自己一定要把這個“窟窿”填上。

  不然后面要想再跟上,似乎很難了。

  只不過,找誰好呢?

  侯瑱猛然想到,高伯逸是一個人在樓船上,并未帶著楊素。而楊素曾經長期跟隨高伯逸身邊,他應該是個“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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