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的花園里已經布滿了大雪,因為人手短缺,加上這里也不怎么重要的原因,老管家便沒派人來收拾,這里的積雪越堆越多,幾乎要覆蓋了一切。
亞瑟在一片雪白間,摸索著,找到石凳的位置,抹開其上的積雪,坐了下來。
花園內很安靜,隱隱能聽到四周建筑里傳來的吵鬧聲,有些聲音還蠻熟悉的,聽起來像是洛倫佐的,這個家伙發起瘋來,嗓門一向很大,就像舞臺上的演員,巴不得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一樣。
“你不準備進去嗎?”
聲音響起,緊接著塞琉從后頭走來。
“不了,這種事你們和洛倫佐說就行了,我出現反而會擾了大家的興致。”
亞瑟笑了笑,他很清楚,自己不適合這樣歡樂的場合,至少對于其他人而言是這樣的。
在伯勞、藍翡翠等人的眼里,他是嚴肅的上司,在伊芙的眼中是古板的父親,在洛倫佐的眼中…好吧,還是先不考慮洛倫佐這個爛人了。
出于種種想法,亞瑟最后選擇在這里等待。
“屋里面洋溢著年輕的氣息,我這樣老朽的家伙,可適應不來。”
他看了看那傳出聲音的窗戶,對著塞琉說道。
“嗯,好吧。”
塞琉不多勸說些什么,站在他身邊。
“你不坐下嗎?”
亞瑟指了指一旁的石凳,那里也被他擦了出來。
“不了,很涼。”
塞琉冷漠地回應著,聽到這些,亞瑟愣了愣,然后笑的更大聲了。
“好吧,好吧,反正眼下這些,也是我們難以插手的了,不是嗎?”
亞瑟望著重重大雪,無可奈何地說著。
“年輕人們很棒,你們做的很好,機械降神,萬無一失,我也該退場,把這些事交給你們了。”
塞琉點點頭,并不對此多做什么評判。
“華生的報告已經在筑國者之間流傳開了,她的報告很及時,七丘之所已經出現了異變,我們初步懷疑…”
說著說著,塞琉的聲音低了下去,把那不可言語的噩夢藏了起來。
“這些事,你有對洛倫佐說嗎?”亞瑟問。
“沒有,難得的休假,我不想他有太大的壓力。”
“是啊,說不定這也是最后的休假,”亞瑟點破了塞琉的擔憂,“你也知道,你無法阻止他的。”
塞琉沉默了幾秒,然后不甘地點頭。
“是啊。”
“唉,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你也清楚,他是個固執的家伙,”亞瑟說著,“除開這些,我們也在加快調動,配合著你們,而且我們這邊還有著一些新消息。”
“什么消息?”
“來自高盧納洛的消息,我把密探派過去那么久,他們終于挖回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亞瑟顯得幾分得意,“老家伙們,也不我完全沒有用。”
“怎么了?”
“勞倫斯有所動作了,他召集了一批艦隊,在深夜離開了瑪魯里港口,目的地不明。”
亞瑟說完向塞琉問道,“你覺得他會去哪?”
“我不知道…但我想有人會知道。”
塞琉說完便轉身離開,步伐匆忙,亞瑟則對著她離開的背影高呼著。
“小姑娘,凈除機關已經準備好了,剩下就看你們了!”
塞琉的身影漸行漸遠,亞瑟的目光也慢慢收了回來。
“所以由你來向他們闡明這些?而不是我。”
嗯,這件事應該由我來。
“那就好,我已經太老,年輕時還心力參與,可現在我只覺得疲憊。”
亞瑟喃喃自語著,很快意識里那股詭異的感開始消退,他能感受到,華生離開了。
在酒精的催促下,室內的溫度也逐漸熱烈了起來,沒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活動,大家只是坐在一起,聊著一些平平常常的事。
伯勞向其他人訴說著自己的升職,罕見地表露了醉意,還說什么,各位也算是他的心腹了,以后多多合作什么的。
見此伊芙興奮極了,攬著伯勞的頭,勾肩搭背,一副好兄弟的樣子。
“那我們可得多交流交流了啊!伯勞!”
伊芙一臉陰謀地對伯勞說道。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伯勞反復回答著,伊芙好歹也是亞瑟的女兒,自己上司的直系親屬,雖然凈除機關因為工作性質,少有那些人們熟悉的職場文化,但不代表這東西不存在。
“我會好好扶持你的。”
大概是喝酒的原因,伯勞多少也有些不正經了起來,沖伊芙擠著眉毛,一改往日嚴肅的形象。
“我跟你說,我準備…”
見此伊芙干脆靠在伯勞耳邊,對他輕聲講述著秘密。
伯勞一邊聽一邊點頭,緊接著他的表情逐漸從醉酒中清醒過來,一臉的驚訝。
“你確定你要這么干嗎?伊芙。”
“當然,我謀劃很久了。”伊芙肯定道。
“可…可這不太好吧,畢竟他可是你父親。”
“你也知道我們父女關系很惡劣,是吧?再說了,退休不是件好事嗎?”伊芙蠱惑著伯勞,“想想看伯勞,他一旦退休了,那凈除機關可就算是換天了,到時候豈不是我們想怎么樣…”
伊芙哎嘿嘿地笑了起來,滿肚子的壞水。
伯勞用力地眨了眨眼,伸出手,拿過來一杯冰水,仰頭灌了下去,試著讓自己清醒些,看了看伊芙那副威脅的表情,又想起剛剛她對自己說的那些,他總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糟糕的全套之中。
“你不會告密的,是吧?”
伊芙聲音近在耳邊,充滿了脅迫感。
“嗯…嗯嗯。”
伯勞咳了幾聲,然后干巴巴地說著。
“真不愧是亞瑟的好女兒啊。”
“這是自然,我可是很關心他的身體情況的。”伊芙露出天真無邪的笑意,見自己的陰謀得逞,她便不再多說什么,直接起身離開。
“她剛剛說了什么?”
看伊芙離開,站在一邊的藍翡翠走了過來,坐在伯勞身邊,問詢道,看著伯勞的表情,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沒什么…你還記得亞瑟有個小島嗎?”
伯勞的目光躲閃,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嗯,怎么了?”
對于藍翡翠等人而言,在凈除機關之中,這不是什么秘密,很久之前大家就知道亞瑟頭疼于孩子的教育之中,并且為此買了個小島給她當嫁妝。
按照亞瑟給伊芙制定的人生計劃那樣,學習、成長、結婚、安然地度過一生…至于后來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那座島也就這樣空置著,成為菲尼克斯家諸多產業之一。
“沒什么…沒什么。”
伯勞搖了搖頭,努力把伊芙那些瘋言瘋語從腦子里搖出去,雖然聽起來很離譜,但這種事情套在菲尼克斯家的人身上,就顯得,沒那么意外了,反而能令人接受。
雖然如此,可伯勞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要是伊芙有問題,要是自己有問題,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也有些想不明白這些了。
“再來點?”
疑問的聲音帶著幾分歡喜,對方沉默了一小會,然后低聲道。
“來!”
“哦哦哦!豪氣啊!”
卲良溪歡聲間,又為羅德倒滿了酒,然后就像伊芙附體一樣,在羅德的耳邊蠱惑著他。
“你看,這個家伙已經臉紅了,他快頂不住了,你肯定能贏的!”
“這是自然,不要小瞧英爾維格人啊!”
羅德抓著酒杯摔桌,然后把杯中的酒一口悶掉,見此卲良溪努力壓制著自己的笑意,連連拍手稱贊。
“好啊!”
“哼。”
羅德一副得意洋洋的,目光迷離,看了一圈室內的人們。
不出所料,這些人,他一個人也不認識,就這樣被卲良溪拉入了這場莫名其妙的聚會。
“你們這些家伙,一個個的,都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羅德喃喃自語著。
這幾日對于羅德而言,真的很魔幻,沒想到自己真的能見到這些神秘的九夏人,緊接著這些“客戶”便意外的熱情,熱情之高,幾乎讓羅德誤以為,他們已經相識了好幾年那樣。
這令羅德有些不安,也有些拘謹,來參加這陌生的聚會,讓這種情緒激發到最大,直到有個人來說讓羅德放松放松,和自己喝酒…對,就是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家伙。
“霍…霍爾莫斯先生?”
羅德試著念出他的名字,雖然和這個家伙喝了有好幾瓶了,可羅德是剛知道他的名字。
“不要這么見外嘛,直接叫我洛倫佐就好了。”
洛倫佐笑嘻嘻的,言談間,又和羅德碰了一下杯,然后一口喝干杯中的酒。
“我說,洛倫佐,我們認識嗎?”
羅德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洛倫佐,話語磕磕巴巴的。
“誰知道呢?”
洛倫佐說著,又示意卲良溪,給羅德滿酒。
“你們為什么這么熱情啊?”
羅德搞不明白,洛倫佐給他的感覺,就和卲良溪一樣,兩人就像認識很久,還開著玩笑。
基于以上種種,加上卲良溪的煽風點火,羅德就這么莫名奇妙地和洛倫佐拼上了酒。
“這叫熱情好客,熱情好客!”
洛倫佐一邊說著,一邊沖卲良溪使眼色,卲良溪則止不住笑容,沖洛倫佐比大拇指。
看到這些,一旁的邵良業嘆了口氣,小聲說道。
“別太過分了。”
“我知道,我知道…主要,你不覺得,羅德很可愛嗎?”
卲良溪說著抓住了羅德的頭,就像摸狗一樣,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臉頰和下巴,然后把他的頭扭過來,沖著邵良業。
羅德已經快要醉倒了,意識模糊的不行,就像玩偶一樣,被人擺弄著,看向邵良業,雖然醉成這樣,但應有的職業素養,以及道德禮儀,促使他本能地對邵良業露出微笑,雖然眼下這微笑看起來極為滑稽。
“來來來!羅德你真強啊!我就快不行了。”
這時洛倫佐又發聲了,他再次舉起酒杯,故作醉熏的樣子。
“切,我就說你不行的!”
羅德驕傲起來了,但在他的對面,洛倫佐和卲良溪一樣,強忍著笑意。
獵魔人的體質讓洛倫佐極難醉倒,絕大多數的時候,他喝酒就跟和水沒什么太大的區別,可憐的羅德根本不知曉這一點,被兩人玩弄于鼓掌中。
“我說,洛倫佐,你臉怎么不紅啊!”
“凍的發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不斷地喝酒,直到某一瞬間,羅德再也支撐不住,嗚咽一聲便倒了下去。
“霍爾莫斯先生完勝!”
洛倫佐高呼,卲良溪也在這時拉起洛倫佐的手,用力地舉了起來。
“完勝!”
兩個神經質的家伙一起載歌載舞。
這樣的歌舞沒能持續太久,房門被推開,宅邸的主人閃亮登場。
“塞琉!”
卲良溪還處于那種載歌載舞的狀態,看到塞琉便高聲喊道。
“斯圖亞特!”
洛倫佐則完全跟著卲良溪的節奏走,根本沒意識到他自己喊了些什么,好在他反應比較快,當即便意識到了。
“主人姍姍來遲啊。”
洛倫佐起身邁過羅德那醉倒的身姿,大步走到塞琉身旁。
塞琉微微扭頭,目光冰冷,凍得洛倫佐打了個寒顫,但洛倫佐很快便緩了過來,這樣的塞琉他早已習慣,就和平常一樣…大概吧。
洛倫佐和塞琉的目光對視在了一起,時間并不長,但在塞琉的目光里,洛倫佐讀到了太多不一樣的情緒。
一瞬間洛倫佐清醒了起來,他看了看塞琉,又看看了室內的所有人,一個極度糟糕的想法在內心升起,激動之下,他的話語也結巴了起來。
“這…這是次聚會,對吧?”
塞琉點頭,沒有否定,但洛倫佐很清楚這不對勁,他又試探性地問道。
“不止是聚會…嗎?”
這一次沒等塞琉回應他,另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答復了這一切。
“是啊,洛倫佐,不止如此…至少原本這會是場歡快的聚會。”
那人走了過來,奧斯卡狼狽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就像喝多了一樣,漲紅了臉。
“他是喝多了嗎?我說怎么沒看到他。”
伊芙看到奧斯卡,才驚覺奧斯卡不在其中。
“不,他不是奧斯卡。”
洛倫佐看著華生,突然間,他明白了很多。
“所以是出什么事了嗎?讓你居然只能臨時借用一下這個家伙,等等…讓我猜猜。”
他伸出手,制止了華生的話語,隔了幾秒鐘,洛倫佐才緩緩說道。
“所以,這是場戰前的歡送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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