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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瘋狂

  云層間滾動著怪異的不詳,仿佛有某種未知的怪物正在云層的深處積蓄著力量,等待著爆發的時刻。

  狂風大作,帶著冰冷的雨絲洗禮著高聳的巨塔,哀鳴聲不斷,漆黑的鴉群紛紛飛離高塔,它們就像察覺到了什么,帶著本能的恐懼,高呼而去。

  街頭的行人們紛紛抬頭,想起古老的傳說,目睹著群鴉的逃離。

  視線沿著鐵灰的塔身向上看去,它的頂端沒于云霧間,沒有人知曉那里正發生著什么,但每個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一種古老邪異的力量,正帶著森冷的寒意擴散著。

  沒有任何征兆,一切就這樣突然爆發了。

  珀西瓦爾努力地不讓自己思考太多,完全忘掉加雷斯的種種,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態上。

  耳邊回蕩著刺耳的警報聲,一道又一道的閘門落下,將羅杰出現的區域完全封死,士兵們也朝著那個方向聚集,密集的槍口堵住了每一條通道。

  可這還不夠,珀西瓦爾很清楚,這些根本無法阻擋羅杰的前進。

  想到這些,珀西瓦爾便感到一陣無力,面對羅杰這樣的怪物,凈除機關的種種防御顯得是如此脆弱,從未有敵人能觸及的破碎穹頂,可現在卻讓羅杰如此輕易地入侵,而凈除機關根本沒有應對的能力。

  “該死的,這里為什么會暴露呢?”

  珀西瓦爾想不明白,作為指揮核心,破碎穹頂的位置一直是機密,但很快她想清楚了緣由。

  在間隙入侵下,沒有秘密能在羅杰的目光下藏住,加雷斯的臉龐在眼前閃過,珀西瓦爾不敢繼續想下去。

  說來可笑,這種事她早該習慣的。

  “所有人,準備撤離!”

  珀西瓦爾來到了指揮室,大吼著。

  人們正急于應對這來自核心的危機,發布著命令,調集兵力,可突然到來的珀西瓦爾卻否定了這一切,令所有人撤退。

  大家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很顯然不清楚自己在面對著什么,珀西瓦爾再次喊道。

  “所有人!撤離,這是命令!”

  這一次僵硬的人群有所觸動,他的眼瞳里依舊有著些許的不解,但這一次他們按照著珀西瓦爾的命令行事。

  “撤離!撤離!”

  “備份資料!”

  慌亂聲不斷,珀西瓦爾內心則十分急切,她不知道防御力量能阻礙羅杰多久,她只希望有更多的時間,能讓她準備完這一切。

  珀西瓦爾繼續催促著,只希望有更多的人能活下來。

  “亞瑟!這里是珀西瓦爾!”

  通訊被連起,珀西瓦爾對著話筒的另一端大喊道。

  隨著加雷斯按下警報,破碎穹頂的警報已經向著各個部門發送了過去,他們不清楚破碎穹頂內具體發生了什么,但所有的目光都已看向了這里。

  “發生了什么?”

  話筒的另一端傳來冷靜的聲音。

  “羅杰·科魯茲,他入侵了破碎穹頂,加雷斯把他攔住了,但我猜他多半已經死了。”

  珀西瓦爾回憶著與加雷斯的告別,沒有任何言語,但從加雷斯的目光中,珀西瓦爾已經看到了太多。

  她和加雷斯認識太久了,久到她對于這個有些倒霉的家伙有著很清晰的認知,這是個非常倔強的家伙,認準了一件事絕不撒口,珀西瓦爾很清楚加雷斯會做出什么。

  “加雷斯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沒來得及和我說,只是要求我們無條件相信‘死牢’。”

  珀西瓦爾的話語有些顫抖,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悲傷。

  她也有些察覺死牢的漏洞了,這樣龐大的計劃按理說應該完美無缺,即使做不到這樣,也應該對所有可能,有著一個較為清晰的對策。

  可現在呢?

  凈除機關的核心被入侵,珀西瓦爾一時間居然找不到什么應對的辦法,普通的應急對策根本無法阻擋羅杰那個怪物,現在的一切都處于崩潰的邊緣。

  “加雷斯一定是想到了,我們未曾想到的。”

  珀西瓦爾的聲音逐漸停歇了下去,另一端在沉默了幾秒后,說道。

  “所以加雷斯為了抹殺自己的想法,不被羅杰知曉,他會…”

  “好了,別說了,我會按照應急方案行動,我不清楚這能拖多久,總之…”珀西瓦爾頓了頓,繼續說道,“無條件相信‘死牢’。”

  陣陣的槍聲已經傳入了耳邊,珀西瓦爾按下了最后的按鈕,高塔的組周邊亮起警紅色的照明彈,它們逐一升起,哪怕有云霧的遮掩,也無法阻止這猩紅的光芒。

  無論是誰,他們身處在舊敦靈的哪里,只要他們抬起頭,都能看到這顆冉冉升起的輝光。

  珀西瓦爾目睹著光芒的散落,它們在燃燒過后,再度沉入下方的城市,將猩紅的光芒散落滿地。

  她低聲道。

  “破碎穹頂…淪陷。”

  走廊內槍聲轟鳴,作為凈除機關的核心,它有著極為強大的防御火力,即使是妖魔在迎接這樣的火力時,都會被輕易地撕扯成碎片。

  可這種力量針對不了無序的怪物。

  子彈叮叮當當地擊打在漆黑的甲胄上,濺起星火與煙塵,幾乎填滿了整個走廊。

  士兵們觀測不到目標了,但他們也沒有松開扳機,而是一直傾瀉著火力,因為他們雖然看不見,但仍能聽得到。

  聽得到那逐漸靠近的崩鳴聲,在雜亂的槍火中,越發清晰的腳步聲。

  歪扭猙獰的鋼鐵斬開了煙霧,連帶著士兵與其手中的槍械一同劈斷。

  羅杰挑起尚未死去的尸體,正想審視他死前的驚恐,可更多的子彈襲來,將尸體打成肉沫,涂滿了漆黑的甲胄。

  “脆弱,無力,徒勞…”

  羅杰放下了長釘,掛在其上的破碎軀殼也隨之跌落,漆黑的面甲下,目光空洞,他注視著可悲的人類們,緊接著有怒火升起。

  他本想愚弄著可悲的人類,嘲笑著他們的劣性,可最后加雷斯卻反而唾棄了羅杰。

  這是比利劍還要沉重的創傷,卑微的蛆蟲居然也敢嘲笑著神圣的偉大。

  羅杰罕見地暴怒著,這或許是他憤怒的來源,也可能不是,在不可言述者的侵蝕下,他的思緒也早已陷入無序的混亂,所謂的理智也只是一層虛無的偽裝。

  仿佛有燃燒彈被引爆,瞬息的高溫吞吐著焰火,士兵們的眼瞳被蒸發,體表燒焦剝離,手中的槍械也泛起了紅光,緊接著子彈被連接引爆,將灰黑的尸骸摧毀。

  高溫侵襲著破碎穹頂。

  作為凈除機關的核心,它的位置被設立在俯視全城的敦靈塔上,少有敵人能暢通無阻地抵達這里,在預想中,哪怕妖魔攻陷了舊敦靈,也難以爬上這座與世隔絕的高塔。

  可現在這一優勢,變成了它的劣勢。

  大型升降機反復運輸,將大批的人員與資料送離破碎穹頂,所有可以被調用的力量都被集中在了這里,試著拖延更多的時間。

  士兵們握緊武器,守在沉重的閘門之后,他們能聽到閘門后的慘叫聲,也能感知到逐漸攀升的溫度。

  冰冷的金屬開始展露些許的赤紅,閘門四周的木板升起淡淡的白煙,帶著燒焦的氣味。

  士兵們在內心祈禱著,與此同時閘門上的赤紅從起初的一個小點,逐漸擴大成了一個圓,終于在某個瞬間,它再也支撐不住,就像融化的堅冰般,突然崩潰。

  “開火!”

  有人大吼著,扣動扳機,槍火齊鳴,但這一次故事的走向完全不同,甚至說更為黑暗。

  歪扭的長釘貫穿了尚未完全熔化的閘門,帶著熔化的鐵水將士兵的身體貫穿,力量如此之大,幾乎將身體打碎,隨后長釘繼續飛馳,在殺傷了后幾名士兵后,再度釘入墻壁之上。

  僅僅是一擊,羅杰便將人類的勇氣與工業的火力完全擊碎,他們驚恐地看向前方,升騰的焰火間,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雙熾白的眼眸,以及在這眼眸之后,瘋狂的地獄。

  士兵們停下了開火,無論什么樣的心智,在這樣的“真相”面前,都只剩下了死亡與瘋狂。

  他們的口中發出嗚咽的聲響,身體顫抖著,淚流滿面。

  有的人顫抖地拿起手槍,擊碎了自己的頭顱,也有人在重壓下跪倒在地,任由自己的身體開始異化,長出鋒利的獠牙。

  極度的侵蝕下,尚存的生命被輕易地異化成了妖魔,它們發出嗜血的吼聲,搜尋著新鮮的人類,羅杰則繼續向前,尋找著他的目標。

  他想知道什么。

  為什么這些人不恐懼。

  為什么這些人仍覺得自己有勝算。

  為什么…

  “為什么不愿意就此結束呢?”

  羅杰想不明白,他曾經對于這個世界有著很多的希冀,為此他與艾德倫聯手,試著將這個世界從毀滅的邊緣拉回,但最后這一切都只是徒勞。

  “你是個可悲的家伙,羅杰。”

  聲音響起,一名倒下的士兵勉強地抬起頭,他的傷很重,下本身都變成了血污,可他的臉上看不到痛楚,有的只是冰冷的平靜。

  “哦?你還沒死呢?”羅杰看向士兵,對其嘲笑著。

  “我一開始就該意識到的,你是個不滿于現實的理想主義者,可你又找不到完美的解決辦法,只能用越發激進的行動去證明自己。”

  艾德倫冰冷地訴說著。

  “你把越來越多的人卷入你一手造就的悲劇…”

  “你是想讓我停手嗎?”羅杰打斷了艾德倫的話,一臉無奈地看著他,“都過了多久了,你怎么還是想說服我呢?”

  “是啊,你不會停手的,”艾德倫說,“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悲。”

  “你是絕對不會停手的,你已經殺了那么多人,犯下了那么多的罪,為此就連自己也被獻祭給了魔鬼,你已經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價,而這代價早已將你與瘋狂束縛在了一起。”

  羅杰的笑容變得僵硬,嘴角緩緩下沉,變得陰郁。

  “如果你停手了,你之前所做的又算是什么呢?你為了不否定自己,放棄了思考,只想著瘋狂…”

  羅杰走到了士兵身旁,抬起腳踩在了他的頭顱上,將艾德倫的話語堵住。

  “講大道理的話,就親自來見我,艾德倫,而不是躲在角落里。”

  冰冷的目光直視著羅杰,直到頭顱被踩得粉碎,變成一地的碎末。

  擾人的聲音終于消失了,羅杰的心情再次舒暢了起來,艾德倫對他仍是威脅,但卻沒有之前那樣致命。

  經過之前的交手,羅杰已經清晰地認知到艾德倫所處的境地,不可言述者的夢囈不斷回蕩在他的耳邊,他需要時刻警惕這一切,根本無力來阻撓自己。

  “我是正確的…”

  羅杰微微失神,自言自語著,但很快他的眼瞳又充滿了瘋狂,繼續前進。

  他要知曉這些人究竟在隱瞞著什么,然后將他們的驕傲逐一擊碎,門后的有著刺眼的光亮,那里便是指揮室了,珀西瓦爾站在門口,她握緊了手槍。

  兩人要相對視著,身前隔著十字的走廊,除了向前外沒有別的道路。

  就像一次孤高的對決。

  “別害怕。”

  珀西瓦爾對著士兵們說道,她們已經無路可退了,唯一能做的,便是讓自己死的有尊嚴些。

  羅杰向前邁步,如同推進的鐵幕,擠壓著她們的生存空間。

  有躁動漸起。

  然后磅礴的浪潮隔著墻壁泛起,無形的巨浪在頃刻席卷了一切。

  所有的事物,在這一刻都變得緩慢起來,肉眼清晰地分辨著所有。

  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將羅杰包裹,珀西瓦爾和士兵們則處于爆炸的邊緣,雖然未被影響太多,但她們也感受到了那種心悸的力量。

  沒有光,也沒有熱,這是超出珀西瓦爾認知的爆炸。

  “逆模因…”

  她低語著,佚名們安置的逆模因武器在這一刻起效了。

  只見羅杰身上的那堅不可摧的黑甲布滿了裂痕,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崩潰,而羅杰自己本身也露出痛苦的表情。

  爆炸接連不斷,沒有光與熱,但每個人都感受到了“爆炸”的信息,看不見的風暴肆虐著這里,與此同時有沉穩的腳步聲響起,在十字走廊的另一端,有人走過拐角,抬起槍口,朝著羅杰射擊。

  珀西瓦爾只能看到他那突然出現的背影,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了來者,畢竟在這個陌生的國度里,他們是如此特殊。

  佚名身上穿著精良的輕甲,下方夾著赤紅的衣襟,扣動扳機,將逆模因子彈逐一命中羅杰。

  空蕩蕩的的走廊內只有他一個佚名,但他的步伐堅定,毫無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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