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洛倫佐在奧斯卡與塞琉的注視下登上了離去的火車,汽笛悠揚,蒸汽涌動,伴隨著機械的咬合,沉重的車廂被一點點地拖動著,直到如野獸般在鐵軌上狂奔起來。
風里帶著細小的塵埃,從窗戶的縫隙里涌入,不輕不重地敲擊在洛倫佐的臉頰上。
洛倫佐難得地沉靜了下來,望著那座不斷遠去的鋼鐵之城,一時間他有很多難以言明的情緒。
多久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離開舊敦靈了?
不知不覺里,這座城市成為了洛倫佐的堡壘,也成了他的牢籠。
他哼起熟悉的旋律,享受著這還算不錯的時光,陽光灑了進來,洛倫佐倚著琴箱,灰藍的眼瞳里帶著些許的迷茫,此刻他倒真有了那么幾分藝術家的氣質。
可這樣憂郁青年的模樣沒能持續太久,洛倫佐看了看自己所處的車廂,這是只有洛倫佐一人的豪華包廂,座位寬的都足夠洛倫佐躺著睡覺,一旁的櫥柜里還有著酒水,玻璃杯因車廂的晃動而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一次洛倫佐有了官方的背景,算得上欽差大臣,所應有的待遇也是直線提升。
洛倫佐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去高盧納洛,去尋找塞琉時的情景,自己簡直就像個流浪漢一樣,什么都得自己來,返程的車票錢還是洛倫佐從路人的手里搶過來的。
好在那時塞琉還比較矮,雖然現在也不是很高,總之那一次洛倫佐才知道火車還有什么兒童免票的規則。
感謝這個規則,它拯救了一個潛在的、可能被洛倫佐搶劫的路人。
隨便地取出一瓶酒,距離雷恩多納港口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洛倫佐憑借著過硬的牙口,一口咬開了酒瓶,單手噸噸噸了起來。
這可謂是瀟灑生活啊,可這樣的瀟灑剛剛開始,車廂的房門便被人推開。
“呦!伯勞!要來一瓶嗎?”
對于伯勞的到來,洛倫佐并不意外,之前亞瑟等人便提醒過自己了,從伯勞那一臉嚴肅來看,接下來便是介紹詳細的工作流程了。
他是個嚴謹的家伙,作為一個黑幫老大也有著作為老大的氣魄,可以說亞瑟一直把伯勞當做接班人一樣培養,比起其他幾個不靠譜的家伙,伯勞永遠是最值得信任的一位。
“比起這些,在抵達雷恩多納港口前,先讓我們把這些事解決…你可能會很忙。”
伯勞懶得控訴洛倫佐這隨意的姿態了,反正他也不會聽,倒不如先把手頭的事做好。
“這次工作臨時出了些問題,洛倫佐。”
“什么問題。”
洛倫佐立馬起身問道,他感覺到有些不妙。
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自己出發后告知自己,洛倫佐盯著伯勞的眼神,而伯勞則毫無避讓地看著他,那副表情似乎在說“我也只是個打工的,這和我無關”。
“這次行動不止你一個人,維京諸國方強烈要求派遣人員與你一同行動,他們要親自確認行動。”
伯勞緩緩說道,與此同時房門被再次推開,那個熟悉的維京人走了進來。
“你好,霍爾莫斯先生。”
海博德微笑地看著洛倫佐,對此洛倫佐的臉色直接難看了起來。
“一個人行動,和帶著一群人行動,完全是兩個概念啊,伯勞。”
洛倫佐有著極強的單兵作戰能力,但前提是他沒有一群需要保護的隊友,那只會令洛倫佐變得遲緩起來。
“請放心,我不會干擾你的行動,我只是需要親眼確認伊瓦爾的存活而已。”
“前半句我信,可這后半句有點不太對吧?”
雖然喝了酒,但那點酒精對于洛倫佐的影響幾乎為零,他很清醒,也很理智。
從維京諸國與英爾維格的結盟,到冰海之王傾盡所有也要拯救伊瓦爾,洛倫佐早就嗅到了一絲不詳的味道,作為諸國的統領,那位拉格納·羅德布洛克怎么會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
除非…除非這些只不過是一個掩飾,他們有著另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可以完全忽視我的存在,我們甚至不需要一起行動。”海博德說。
洛倫佐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看向伯勞,他不清楚凈除機關的態度如何,他們應該還沒有蠢到讓這些維京人在他們的眼底下動手腳。
伯勞明白洛倫佐的意思,他說道。
“不用戒備海博德,在工作結束前,都不用質疑他的立場。”
“你可以把我視為一個督察員,畢竟這份工作涉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海博德適時地解釋道。
這是羅德布洛克家的丑聞,整個維京諸國的恥辱,他們的王室成員就這么被劫持了,他們還被敵人所威脅,更為羞恥的是,他們沒有以牙還牙,反而還要與高盧納洛做交易,如果洛倫佐行動失敗,這份恥辱會加重到最深。
“當然,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一點我們也很清楚,雖然說是合作,但也要做出限制,這次行動,凈除機關也會有類似督察員的角色出場,來確保行動沒有超出我們的預計。”
就像一場恰到好處的舞臺劇,隨著伯勞的念誦一個又一個的角色登上舞臺。
房門被再次推開,紅隼一臉疑惑地走進了車廂。
“天啊…”
看著紅隼那一臉的迷惑,洛倫佐可以肯定,這個家伙肯定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大概是被以某種公款旅游的名義騙了過來。
“呦!洛倫佐!你也一起旅游團建啊!”
果然!
“我說,伯勞,你們這是不信任我嗎?一個又一個的…”
“準確說,正是因為信任你,所以我們才清楚,如果沒有管控你這個家伙能做出什么事,”伯勞毫不留情地說道,“想一想萊辛巴赫之墜,你對奧斯卡說你想逃跑,可最后卻變成了反擊戰,好在它墜毀在了山脊上,如果落在市區中…”
洛倫佐沉默了下來。
“更何況,洛倫佐你也應該清楚目前國際局勢的嚴峻,對吧?而且這次行動的地點是高盧納洛,如果沒有我們做出限制,這次秘密的營救計劃很有可能會被你搞成突襲軍事基地,這甚至有可能引發我們雙方的軍事沖突。”
伯勞說的沒錯,這次事件的起因便是各國之間的矛盾,英爾維格、高盧納洛、維京諸國…這不是一次輕松的工作,雖然只是營救一個人,但它關系的是這三個龐然大物。
洛倫佐突然間有著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這次工作的結果會影響到世界的走向。
他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些可笑,就像一只蝴蝶扇動了翅膀,從而引發了一場風暴一樣。
可是他笑不起來,只是感到難以言明的不安。
“我,紅隼,海博德,這次只有我們了嗎?”洛倫佐問道。
“不止,北德羅的聯絡員會在你們出海后與你們聯系,至于現在…嗯…我們這次行動還有一個實習生。”說到這里伯勞顯得有些猶豫了起來。
“實習生?你們凈除機關還有這玩意?”
洛倫佐一愣,他從未聽過凈除機關里還有這么一個工種。
可緊接著他看到了,房門又一次地被推開,就此行動小組人齊了。
女孩穿著一身黑色,手里提著一個小提琴的琴箱,如果洛倫佐猜的沒錯的話,這里頭藏的也是武器。
她目光遠比洛倫佐熟悉的還要銳利,整個人就像一把剛剛被鍛造出來的利劍。
神情冰冷,掃視了一圈車廂內的成員后,目光最后落在了洛倫佐的身上,洛倫佐突然感到一陣惡寒,感覺身上都要起雞皮疙瘩一樣。
“呦!好久不見啊!洛倫佐·霍爾莫斯先生!”
冰冷的神情融化了,伊芙用著洛倫佐的語氣和他打著招呼,她的表情似乎是在壞笑。
“你在開玩笑嗎?伯勞!亞瑟會殺了你的!”
洛倫佐一把抓住了伯勞,他可太清楚亞瑟對于伊芙的保護欲過度到了什么地步,說不定洛倫佐現在就因劫持伊芙上了通緝名單…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這么干了,可洛倫佐還是感覺很不妙。
他好不容易從良的,還有了合法的事務所,美好的生活正等著他呢!
“不用擔心亞瑟,洛倫佐。”
伊芙說道,緊接著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握起了洛倫佐的手。
“重新認識一下。”
洛倫佐看著眼前的女孩,他覺得嗓子有些干。
“凈除機關,預備騎士,伊芙·菲尼克斯,代號,不死鳥。”
這曾是亞瑟的代號,時隔多年被伊芙就此繼承。
洛倫佐沒機會感受手中的柔軟,也沒什么想法去審視眼前的女孩,他干巴巴地說著。
“你好!你好!”
車窗外的風景飛逝,背景音是紅隼的鬼哭狼嚎,他咒罵著伯勞的欺騙,和這趟意外的旅程,但遺憾的是他什么也改變不了,只能帶著眼角帶著淚痕,翻看著行動的信息資料。
幾人都帶著不同的思緒,懷著不同的小秘密,在種種偶然與必然下,大家湊在了一起。
火車轟隆隆地前進,鼻尖能嗅到些許的海風的氣息,雷恩多納港口就在鐵軌的盡頭。
舊敦靈,鉑金宮。
自從洛倫佐的暴行之后,鉑金宮的安保又加強了幾分,為了預防潛在的威脅,亞瑟甚至調了幾具三代甲胄停靠在這里。
輝煌的宮殿之中,原罪甲胄如騎士般單膝下跪,它們就像雕塑一般拱衛在石柱之下,如果不是引擎那低沉的轟鳴聲與時不時涌出的蒸汽,所有人都會將其認為石雕的死物。
男人沒有急于完成自己的工作,而是仔細地觀察著這些單膝跪下的原罪甲胄們,手輕輕地拂過冰冷的鐵甲,在那昏暗的縫隙里有機械在緩緩運作。
這是遠超男人認知的技術,他知道英爾維格有著強大的機械技術,但怎么也沒想到他們已經發展到了如此的規模,雖然現在原罪甲胄只是保持著沉默,但男人能想象到它動起來時的模樣。
嘯聲如雷,所有的阻礙都會被輕易地粉碎,再加上那些戰爭飛艇的投放,一旦這種武器集結到了一定的規模,它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一座城市。
“感覺如何。”
聲音從另一邊傳來,維多利亞女王正坐在椅子上,目睹著男人對于原罪甲胄的觀摩。
“完美、強大且致命。”
比約恩感嘆道。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去看這些,不過在這之前,倒不如說說你的來意,比約恩,作為拉格納的子嗣,你這樣的突然到來,實在是讓我有些疑惑啊。”女王質問道。
按照情報,比約恩應該還在維京諸國,可是他就這么突然地來到了鉑金宮,還要面見自己,女王本是很疑惑,但在確認比約恩的身份后,她還是面見了這個行蹤詭異的維京人。
她很好奇,好奇比約恩想做什么。
“高盧納洛一直在對我們進行監控,他們可能已經知道了派遣救援這件事,這也是我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原因——我帶著冰海之王的手信而來。”
女王的神情嚴肅了起來,局勢遠比想象的還要惡劣,英爾維格的防范還算嚴密,但維京諸國不同,雖然做到了統一,但他們內部的矛盾依舊存在,而只要有了縫隙,便給了敵人操作的機會。
比約恩沖著女王微笑,這名維京人比想象的還要高大,就像戰熊一般。
“海博德他們已經出發了?”
“是的。”
“那就好。”
他說著取出了手信交給了眼前的女王,女王將其拆開,字跡清晰映入眼中。
“雖然場合不是很正式,不過因于現在這個情況,看起來也只能這么做了。”
比約恩繼續說道。
“我,比約恩·羅德布洛克,在此代表冰海之王、拉格納·羅德布洛克與維多利亞女王就此結盟。”
女王的眼神凝固了起來,映入眼中的根本不是什么手信,而是一張盟約,在維京諸國的那一方早已簽上了拉格納·羅德布洛克的名字,而在另一邊的空白,正等著自己書寫名字。
“不…不是說解決伊瓦爾這件事再做決定嗎?”
女王也不清楚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按照維京諸國的說法,英爾維格結盟的與否是與伊瓦爾的存活有關的,可現在盟約就擺在自己眼前,那么那份委托又算什么呢?
“伊瓦爾的事件已經解決了,當他們出發時就已經結束了。”
比約恩帶著令人難以琢磨的神情,他繼續說道。
“我們維京人很喜歡外界對于我們的評價,魯莽、粗暴就像一群沒有腦子的蠢蛋,其實這看似羞辱的形容,我們很喜歡,這會讓我們的敵人小瞧我們、忽視我們。
冰原之上,魯莽的獵人只會被野獸殺死,只有狡詐的獵人才能活到最后。”
比約恩伸出了手。
“奧丁神祝福著我們,合作愉快,陛下。”
數不清的情報整合在了一起,恍惚間維多利亞女王似乎明白了這一切的緣由,她不禁搖搖頭,伸出手與比約恩握在了一起。
“他沒有愧對冰海之王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