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克街121A,溫徹斯特事務所。
事務所正式開業已經過去了快一周的時間,雖然推開門依舊是亂糟糟的畫面,但多少來講,這里已經有了些許相應的氛圍。
洛倫佐一大早就起床了,依舊是那一身熟悉的行頭,而在他身前木桌上則擺放著一排武器。
釘劍、破甲錘、溫徹斯特、鉤索槍,漆銻飛刀,還有各式不同的彈藥,這些都是殺人的利器,它們堆積在了一起,占滿了眼前的木桌。
不過這一次洛倫佐不用費勁心力地把它們一個個地藏進自己的衣服下了,說實話那種感覺真的很不舒服,為了配合這些,洛倫佐之前還給自己定制了一個武器帶,可以在大衣下掛滿武器,但即使是這樣,當他跑起來時,還是被這些銳利的武器硌的慌。
不過這次不同了,他拿起一具沉重的木質大提琴琴箱,里面的大提琴被丟到了一邊,琴箱內空出來的地方則在洛倫佐的修改下,變成了一個巧妙的武器架。
他把桌子上的武器逐一塞進其中,伴隨著金屬清脆的響聲,它們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了一起,隨著琴箱的關閉,誰也不知道這里面居然藏著那么多危險的物品。
洛倫佐不會彈琴,他也沒有什么所謂的音樂天賦,他這個人唯一能和音樂扯上關系的地方在于他沒事喜歡哼一些奇奇怪怪的歌,而且他還總是哼的跑調。
這是亞瑟給予他的身份,大概這就是“官方”的便利,這一次洛倫佐扮演的角色會是一名彈奏大提琴的音樂家,而他將以這個身份與一支樂團一同前往高盧納洛。
在官方的協助下,一系列證件正放在另一邊,無論是誰來檢查都查不出疑點…因為它本來就真的。
將琴箱背了起來,洛倫佐有自信扮演好這個音樂家的身份,可他還有著一個致命的破綻,便是這個琴箱,在裝載了這么多武器后,它顯得過于沉重了,恐怕也只有懷有秘血的洛倫佐,能隨意地扛起它行動。
不過這方面有北德羅的協助,他們的航道遍布整個西方世界,這次洛倫佐的行動將乘坐北德羅的船只,前進道路將無比暢通,沒有人會檢查洛倫佐,也沒有人會意識到洛倫佐的存在,直到抵達高盧納洛前,他都不用擔心這些雜七雜八的事。
想到這里,洛倫佐不禁覺得一陣輕松,有兩個龐然大物為自己保駕護航的感覺真不錯,在洛倫佐的預想里他甚至不需要什么計劃與詭計,他要做的只是找到伊瓦爾的所在之地,然后殺進去,再想辦法把他帶回英爾維格。
聽起來很困難,但以洛倫佐的行動力來看,這一切實在是太簡單了。
人類遠比妖魔脆弱,洛倫佐甚至覺得這次行動自己都沒有必要使用秘血。
走到樓下,亞瑟早已等候在了這里,自洛倫佐在鉑金宮的暴行后,這個家伙一直沒有給洛倫佐好臉色。
“怎么,你是要親自送送我嗎?”洛倫佐問道。
可能是爛人的屬性,他這話說著反而有著一種嘲諷的意味,亞瑟的神情更陰沉了起來。
“不是你叫我來的嗎?”亞瑟反問道。
“啊?”
聽到這里,洛倫佐突然想起來了。
洛倫佐的行程已經被安排好了,先從舊敦靈搭乘火車抵達雷恩多納港口,從那里搭乘北德羅的船只抵達高盧納洛,今天是他在舊敦靈的最后一天。
“對對對!你先等一下!”
洛倫佐差點把這件事忘了,他把琴箱放在一邊,從一堆開始發酸的衣服里翻來翻去,最后找出了一本樸素的筆記。
“這是雪耳曼斯的筆記…準確說是博爾吉亞家的筆記,關于我所說的邊界,這里有著最為詳細的推測。”
洛倫佐原本想將它親自交給梅林的,但由于梅林忙于對上任梅林,也就是威廉的實驗,他一直沒有時間見洛倫佐。
永動之泵重啟了對于紅訊事件的研究,他們試著想讓威廉清醒過來,好確認紅訊事件時,究竟發生了些什么。
“不過,亞瑟,其中有幾頁我已經撕掉了。”
亞瑟接過了筆記,可在這時洛倫佐又補充道。
“什么意思?”
亞瑟有些不明白洛倫佐為什么要這么做。
“還記得我說的嗎?有關于邊界的性質,我懷疑其是一種預警系統,一旦有人的認知跨越了那個限制,便會遭到打擊…就像圣臨之夜一樣,獵魔教團沒有能力抵御那打擊,你們凈除機關也做不到。”
洛倫佐的思緒憂愁了起來,他開始意識到邊界對于人類而言是個無解的難題。
“一旦貿然跨過邊界,這一次有可能整個凈除機關…不,整個舊敦靈都可能陷入侵蝕的地獄之中。
在我們有足夠的力量了解前,就讓我先保管這些禁忌的知識吧。”
亞瑟看著洛倫佐,他可不覺得洛倫佐會這么大發善心,不過也有可能,畢竟他們現在對于妖魔的看法都處于同一立場,但這樣的話,知曉那些知識的洛倫佐,他對于凈除機關的重要性無疑又增加了幾分。
一時間亞瑟有點分不清這是洛倫佐的詭計,還是他真心如此。
“這是個無解的問題,洛倫佐,想要避免邊界的打擊,我必然要去了解邊界是什么,妖魔究竟是什么,可在這了解的過程中,我們就有可能死去…就像你那時所形容‘黑暗’一樣。
我們每一個個體都身處于無盡的黑暗之中,我們一旦靠近禁忌,身上便會燃起火光,這火光會映亮黑暗里的同胞,也能讓那些潛藏在黑暗里的怪物發現我們。”
“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亞瑟緩緩說道,伴隨著陰冷的寒意。
兩人短暫地對視著,他們都從對方眼神里讀到了對邊界的恐懼。
沒錯,這是無解的難題,當人們試著觀察邊界時,緘默者便會憑空出現,將所有觀察者摧毀,這是個極度完美的保密措施,將一切的真相死死地藏在這帷幕之后。
這是被詛咒的知識,具有“知情者必死”的性質,從洛倫佐了解的這些來看,那些知情者基本都死了,現在自己與華生似乎是唯一的幸存者。
按理說自己也應該遭到緘默者無休止的追殺才對,但就好像發生了什么,令自己暫時地避過了它們的追逐。
是你嗎?
洛倫佐一時間有著一種奇異的想法,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隱約地能看見皮下的鐵青色的血管,秘血在其中奔涌。
權能·加百列。
這是一種升華,還是說一種資格…一個可以了解邊界的資格呢?
清脆的門鈴聲打斷了洛倫佐的思緒,有人推開了事務所的房門,晨光中能看到又有一批送行人來了。
“總之,先就這樣吧,亞瑟,無論你們要做什么,至少先等我回來,我親身經歷過一次圣臨之夜,在這個世界上對于邊界,我可以很自信的說,我是唯一的專家了。”
洛倫佐沖亞瑟致以微笑,他再次背起了沉重的琴箱,朝著門外走去。
“伯勞會在火車站等你,他會告知你接下來行動的事宜。”
亞瑟說道,洛倫佐沖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聽到了,緊接著一個鑰匙飛了過來,還伴隨著洛倫佐的話語。
“幫我鎖下門。”
“早上好啊,諸位,看起來我們將有段時間見不到面了,還希望各位別太想我啊!”
一上馬車,洛倫佐就開始講起了爛話,作為洛倫佐的中間商之一,奧斯卡與塞琉坐在洛倫佐的對面,他們兩個一起代表著北德羅。
其實來奧斯卡一個人就足夠了,但在塞琉的執意要求下,奧斯卡還是沒辦法,讓她參與了進來。
“你就帶這一個行李?”
塞琉看到洛倫佐背的琴箱問道,她記得洛倫佐可不會什么樂器。
“衣服什么的,都在北德羅提供的船只里,我已經為洛倫佐安排了一個特殊的房間,他需要的東西,那里都有。”奧斯卡解釋道。
“這次你要扮演的是一名音樂家,跟隨英爾維格皇家樂團去高盧納洛進行巡演,當然,你在名單上只是個不重要的角色,到了之后你就離隊去做你自己該做的事。”
奧斯卡對洛倫佐講解著各種事宜。
“更為詳細的信息,在你的那些證件里,你記得看一下,不要露餡了。”
“這點你放心!我的表演你是知道的。”洛倫佐自信道。
他這么一說,塞琉突然想起了洛倫佐與奧斯卡之間的淵源,一開始他們兩個便是因為戲劇表演之類的事相識,可以說他們兩個都是只狡詐的狐貍,只不過一個年輕一個老而已。
“我們會有什么潛在的敵人嗎?”
關于這些事,洛倫佐已經知道了,他現在比較在意的是他的敵人會是誰。
作為一名專家,針對不同的敵人而制定不同的計劃,才符合專家的作風,不過真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洛倫佐也不介意激發秘血,把桌子掀翻。
“這不太清楚,要知道北德羅的根基是英爾維格,而高盧納洛對于英爾維格可是極端警惕,我們的情報網在高盧納洛里展開十分艱難,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次一定有高盧納洛官方的插手,說不定你還會與正規軍交戰。”
聽著奧斯卡的回答,洛倫佐并不意外,從女王的話可以看出,高盧納洛主要是想要破壞英爾維格與維京諸國之間的結盟,說不定伊瓦爾正被關在某個軍事基地里,受著嚴刑拷打。
洛倫佐突然覺得有些頭大,他開始思考自己的甲胄能不能正面抵擋住敵軍的炮火。
“還有什么要注意的嗎?”他又問道。
“沒別的了,不過維京諸國方面似乎還有些要求,他們的人也在火車站等你呢,到時候應該會對你講解,所以我們的工作差不多就到此為止了。”
想起那些固執的維京人,奧斯卡便覺得有些頭疼,無論他怎么勸都勸不動,而且亞瑟居然也不反對,任由他們亂搞。
“怎么了?”洛倫佐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奧斯卡有些不想提起這些,但更多的還是想搞一手洛倫佐,想看看到時候他的表情會如何。
該談的和不該談的都已經談完了,車廂內氣氛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那么,要不要我現在跳車給你們讓一下空間?”
漫長的沉默里,奧斯卡看了看塞琉,又看了看洛倫佐問道。
“可以啊。”
罕見地,塞琉居然一本正經地回答了。
“等等!我只是說說而已,尊老愛幼懂嗎?”
奧斯卡看塞琉那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急忙說道,他這個身板從車上跳下去,多半得在醫院躺上半個月。
“那就閉嘴好嗎?”
塞琉不耐煩地說道,奧斯卡則識趣地閉上了嘴。
洛倫佐就在一旁看著這一切,他的神情有些微妙。
他不是什么呆子,洛倫佐是一個狡猾的家伙,有些是他很清楚,只不過難以做出回應,只好裝作傻子的樣子。
其實一直以來洛倫佐都很想回避這一切,倒不是說他討厭塞琉,只不過他很清楚自己會面對什么,他不期待什么平常人的一生,他只是希望自己能死的有些價值,這才是自己一生的結局,而不是在某個溫暖舒適的床上,在子嗣們的注視下安然逝去。
但總有人會期待著自己,洛倫佐不敢回復這份期待。
“你會活著回來吧?”塞琉認真地問道。
“一個委托而已,我又不是去暗殺什么高盧納洛高官,怎么弄得像我要一去不返呢?”
洛倫佐喜歡說爛話,同樣的,他一緊張也愛說爛話,他喜歡用這樣的方式來掩飾自己,這種方式通常能欺騙過很多人,但眼前的這個女孩顯然是個例外。
“不…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安。”
塞琉感到些許的壓力,在榮得了爵位之后,數不清的信息傳遞進她的大腦里,再加上與北德羅的交易,塞琉隱隱地感受到了世界的變化,它就像一列轟鳴前進的火車,而在不遠的前方鐵軌早已斷裂。
她總覺得洛倫佐這次行動會帶來什么難以挽回的后果,她想勸阻洛倫佐,但看他那一副重新開始做人的樣子,塞琉反而說不出來。
洛倫佐很高興,他有了自己的事務所,還迎來了第一個案子,他就像個正常人一樣,這個陰冷的家伙甚至熱愛起了生活。
“唉,死?怎么可能?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還在乎這些?而且,好不容易把事務所開起來了,剛接第一個案子,偉大的霍爾莫斯先生就這么折在了高盧納洛?”
洛倫佐開始滿嘴跑火車了。
“總之,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對吧?”
面對洛倫佐說的這句奇怪的話,塞琉突然一愣,緊接著露出沒能忍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