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入夜,但這里依舊無比明亮,成百上千的電燈在鋼鐵與混凝土鑄就的穹頂下閃爍,猶如閃耀的群星,數米長的透明玻璃壁將這巨大的空前完美的分割。
這是人類工業的奇跡,被喻為舊敦靈中央火車站的工業造物,它就是舊敦靈的交通心臟,上百條鐵路從這心臟的位置向外延伸,遍及舊敦靈的每一處領土,龐大的水蒸氣從其中涌出,最后凝結在四周的鋼鐵上,空氣潮濕又冰冷。
洛倫佐站在月臺的邊上,依舊是穿著那身標準的著裝,黑色的獵鹿帽與漆黑的大衣,其下是白色的內襯,懷表的鐵鏈微微露出兜角。
他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旅人,好像要去見某個朋友一般,懷里還抱著一棕色的盒子,一角微微打開,里面是鮮麗的花朵。
坐在一邊的長椅上,洛倫佐低頭拿出懷表看著時間,就像個雕塑般豎立在人群之中。
他這樣持續了很久,直到悠揚的汽笛聲響起。
鋼鐵的造物吞吐著無窮無盡的蒸汽緩緩而來,身后拖拽著二十多節車廂,鋼鐵上凝結著冰冷的露珠,如同一只在大地之上游戈的巨蟒。
沉重的車頭上立有雄獅的銅像,生銹的車身上涂有白色的字跡,那是這列車的名字。
光輝號蒸汽火車,在幾十年前為了紀念光輝戰爭的勝利而建造的火車,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多數都已經退役,洛倫佐沒想到在今天還能看到它。
它也是中庭之蛇系統的一部分,將整個世界聯系起來。只需要幾枚銀幣,你就能隨意的抵達世界的每個地方,而這就是科技的力量。
距離不在是限制人前進的理由,就連洛倫佐想去那個神秘的恩德鎮,在今夜都有車次,而他正好趕上了。
“先生需要…”
“不必了。”
乘務員看著走來的洛倫佐試著幫他提行李,可還未等碰到洛倫佐便被他拒絕了。
洛倫佐一副冰冷的樣子,讓乘務員不知所措,不過他每天都見識數不清的客人,這段小插曲根本沒讓他放在心上。
走進了車廂,洛倫佐直奔著自己的位置而去,最后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停了下來,隨后把提箱放在了腳邊,盡管動作很輕,但當提箱落下時,誰都能感受到這箱子的沉重。這里面裝滿了獵魔的武器。
雖然洛倫佐從沒有正面提及過,但實際上他是一個退休的獵魔人,就像那時對薩博說的那樣,成為一個牧師是成為圣堂騎士的前提,而圣堂騎士中的精銳會成為獵魔人。
明明妖魔已經死光了,自己也都享受了六年的退休時光,可現在這群家伙又回來了,而這是洛倫佐的底線,不管什么利益糾紛,他必須查清為什么這群該死的東西又出現了。
這次列車的盡頭是西邊的一個城市,因為在西邊發現了大量的礦物,那里在近些年也被著手開發了,但開發程度不高,并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
洛倫佐的目標倒不是那里,根據他在火車站的地圖上得到的情報,那個神秘的恩德鎮也通了火車,在大概三個月前一切就已經修建完畢,但那條鐵路并不對外開放,他只有在接近那里時下車接著步行。
不過…一個幾乎被人遺忘的小鎮有了直達的鐵路?它何德何能啊!
洛倫佐一瞬間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而真相也如他想的那樣,一年前左右就有一位匿名慈善家捐款修建這條鐵路,目的不明,但從現在洛倫佐經歷的這些來看,一切無比清晰。
這一切是早有預謀的。
這是條專門為神圣之棺的逃離而修建的逃生通道,想必薩博的那些食物也是通過這條鐵路運輸至那里。
“真麻煩啊…”
洛倫佐有些頭疼,大費周章的做這些,不可能僅僅運輸一次食物,而且誰也不清楚那些“食物”究竟是什么。
以一條鐵路的運輸量以及時間來看,那里運輸的東西會比自己預估的還要多。
一時間氣氛有些悲壯,感覺自己就像單槍匹馬奔赴黃泉一樣。
不過洛倫佐可不在意這些,這是他的底線,他必須去看一看,無論如何。
就在他如此想著的時候身前又多出了一個人,他坐在洛倫佐的對面,面帶微笑。
“晚上好,先生,你是要去見一位朋友嗎。”
那人年紀與洛倫佐差不多大,二十四五的樣子,穿著普通的衣服,普通的外貌,氣質也普通的不行,一切都是如此的普普通通,但匯聚在了一起卻顯得無比突兀。
他太普通了,普通到扎眼。
“是啊,很久沒去看他了。”
洛倫佐隨意的回答著視線卻落在了那盒子之上,里面裝滿了花朵,醉人的清香令人安寧。
街頭花店的經典禮盒,當一個人實在想不清送什么時,買一個這個花盒總歸沒錯。
“友誼長存,真不錯。”
“是啊,感覺真不錯,那你呢?西邊可是很落后的,除了旅游外大家都不是很想去的。”
面對洛倫佐的詢問男人想了想,臉上露出些許的愁容然后嘆氣道。
“我也不想去,但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我猜猜…”
洛倫佐眼睛微瞇,他仔細觀察著這個男人,用他那為數不多的偵探技巧分析著他的身份。
如果說工作的話,西邊僅有的幾個算上工作的也就是開礦了,可他很整潔,手指也很干凈,絲毫沒有在煤礦里工作過的痕跡,雖然整體氣質很平庸,但卻有那么淡淡的怪味,聞起來像是機油的味道。
“機械師?西邊除了挖礦外,也就是那些機械師了,想必是有什么機器壞了,調你去修吧。”
正中靶心,男人一下子精神了起來,帶著幾分好奇看著洛倫佐,他本想用這閑聊來打發路上漫長的時間,可沒想到居然遇到一個有趣的人。
“你是怎么猜到的?”
“因為我的室友就是一個機械師,和你一樣身上有股機油味,手上都是繭子,而且還必須隨叫隨到,工廠的機器經常壞,人手不夠時他就像你一樣,無論在哪都得趕回去修。”
講真,這個男人再帶幾分憔悴的感與黑眼圈簡直就是洛倫佐室友的翻版,這么一看簡直親切感十足。
“我已經快半個月沒有看到他了,怕不是泡死在了工廠里。”
“真是…不知道怎么說呢…”
男人干笑著,撓了撓頭,對于這見鬼的工作他也挺難受的。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男人對洛倫佐充滿了好奇。
“嗯…”
洛倫佐沉思了起來,他說道。
“偵探,一個二流偵探。”
至于具體業務什么的,洛倫佐就不打算說了,畢竟無論是抓小三還是服務于伯勞,這都是見不得光的,至于更深處與妖魔廝殺的這些就更不能說了。
“偵探?”
這個詞匯似乎觸動了男人的神經,他這一次真正正視了洛倫佐起來,視線來回掃動,那被隱藏起來的特征逐漸與他記憶里的一個人重疊了起來。
“那么請問怎么稱呼?”
似乎為了做最后的確認一般,男人伸出手裝作一副結交朋友的樣子。
洛倫佐很自然的伸出了手與他握在一起,隨后臉上扯出一抹爽朗的微笑。
“洛倫佐·霍爾默斯。”
聽著偵探的名字,男人一愣,但情緒被他隱藏的很好,他繼續保持著微笑,與平常無疑。
“卡穆·納雷多。”
看著這位被亞瑟與伯勞都恨得想活撕了的偵探,紅隼說出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