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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篇13 帝國的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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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摸一個甲子之前的太宗皇帝時期,在漢帝國的商場上,爆發了一場持續經年的南北商幫大戰,以當時已經頗具規模的棉產業作為戰場。

  那堪稱是帝國商場上第一次有組織、成規模的商業大戰,波及廣泛,影響深遠。雖然最初發起的只是一些大棉布商人,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圍繞著棉產業的諸多利益參與者,都逐漸卷入其中。

  在長期的廝斗中,整個棉市場大亂,從棉商到棉工,再到棉農,可謂波及全行業,眼看著影響到民生,甚至有蔓延趨勢。

  同時,大漢帝國的商斗,從來都是刺刀見紅的,因為南北商幫的明爭暗斗,死傷眾多,大規模的械斗層出不窮。

  后來,地方官府壓不住了,朝廷接手了,在太宗皇帝的嚴厲訓斥督導下,朝廷重拳出擊,甚至不惜出動駐軍,方才撥亂反正,將事端平息,使局面重回正軌。

  那一次南北棉布大戰,從表面上看,是北方棉商感受到南方棉產業崛起后的威脅,不惜用一些出格的手段,以遏制南方棉市的發展,尤其是阻止一些南方棉商「膽大妄為」的舉措,竟敢堂而皇之地把南布北賣,到他們的飯碗里搶食吃。

  在北方一些大棉商的策動下,對北上的「南棉」勢力進行了一次大清洗,并且一上來便是人道毀滅,手段極其狠辣。

不管是明面上的雇員,還是暗地里扶持的代言人,亦或是眾多合作方,都遭到了攻擊,或明殺,或暗害,貨場、貨船被攻擊,棉布產品被搶掠、焚燒  而南方的棉商們,又豈是善人,北人亮刀子,他們也奮起反抗,北方糜爛,那便在東南找那些北商的麻煩。于是,一場真正殘酷的戰爭開始了。

  常人觀之,有如霧里看花,普通人即便就近,也只能看到哪里走水了,哪里發生了乘船事故,哪里又發生了械斗。沒錯,事情鬧得再大,死再多人,在很多官府的處置中,只是當作一般的「民間互毆」來處置,尸體一處理,那便是太平無事。

  顯然,僅靠一些商人,是不可能掀起這等規模的商斗的,他們既然沒有那個能量,也沒有那個膽量。背后,顯然有更上層的權貴們,在扳手腕。

  同時,也不排除其中有貫穿帝國幾代歷史的「南北之爭」,北方棉商對南方棉商的打擊背后,又何嘗不是掌握著帝國大勢的北方權貴對南方權貴官僚的打壓。

  也正因如此,在最終的善后處置中,不只是南北兩方直接參與其中的棉商受到嚴厲懲戒,在朝廷的法治重權下,破家滅財,在帝國官場,凡是被查出涉及到不作為、亂作為的官員,都遭到貶斥。

  當然,那些甘為犬馬,直接參與其中的,就不只是降職免官這么簡單了。就是在上層權貴,也有好些人,受到警告及懲治,罰俸、免官、殺頭乃至奪爵。

  太宗雖然以仁德知名,但只是因為他重規矩,一旦越了線,他的手段一點都不溫和。這是綜雍熙一朝,為數不多的「嚴刑峻法」,也正因有這樣榜樣在前,其他躁動的權貴、飄忽的商賈,方才警醒起來,不敢過于肆意妄為。

  六十余年前的南北棉布大戰,意義重大,是關乎棉產業發展的一次大洗牌,好些原本聲名在外的大商賈倒下了,當然,他們并不是不可替代,緊跟著便有新人重新崛起,利益是沒有感情的,也不認人。

  而那次大戰,不管是從過程,還是結果,事實上都是北方占盡優勢的。畢竟,中原、河北,乃是帝國棉產業真正崛起壯大的地方,底蘊更豐富,規模更大,資源更多,同時,又有朝廷之中一大批掌權者的支持,政治上的優勢更大。

  因此,最終南方棉商在北方辛苦經營的產業與渠道,付諸流水。那之后,「南人不敢北上」,只能用心耕耘南方市場,夯實根基,順帶著開拓海外。

  一蟄伏,就是十多年,然后才敢再重提北上的事情。在過去的三四十年間,激烈的斗爭始終存在,只不過像雍熙朝那次那般劇烈,再也沒有過。

  而六十多年過去的當下,三代人都成長起來了,棉產業的情況又有了全新的變化。

  首先,政治上的歧視已經基本消除,庶族官僚的徹底崛起,文官政治的展開,權貴階級的合流,東南經濟的崛起、政治地位的抬升,使得帝國政治不斷趨于平衡與保守,再沒有一風徹底壓倒另一風的局面。

  這,對南方棉產業的發展與壯大,也是一個不斷利好的過程。

  而從棉產業本身來說,正統二十一年的棉產業規模,比之雍熙時代,壯大了十倍也不止,僅僅從事棉紡織的人口,便超過一百萬人,就遑論參與到種植、運輸、銷售等諸環節的了。

  僅上海市,便有十幾萬的棉紡織從業者,其中大的有職廠(官方紡織場),有官督商辦,有民辦大廠,以及規模不等的民間作坊,還有更多兼職的小市民家庭,共同催生了上海棉紡織業的繁榮。

  而上海市,從建市伊始,便是始終是帝國南方棉紡織、貿易中心,七十年后,這個地位非但沒動搖,反而益加穩固。

  不只是周遭的蘇、秀二州,整個江南道,乃至江西、湖廣、閩、粵的棉花,都成為了上海棉紡織的原料地。僅靠上海棉布滿足全天下百姓的穿衣問題,不太現實,但它的確占據著帝國棉產業的半壁江山。

  這樣的大發展下,自然離不開技術的進步,不管是棉花的種植,還是棉紡織的處理。尤其是后者,在過去的三十年間,帝國的棉紡織技術,又有了一輪革新,主要體現在棉紡織工具上。

  在周氏(帶頭推動帝國棉紡織技術大躍進的周仁浚)器械的基礎上,攪棉機,飛梭織機,都被造了出來,上海也是這輪技術革新的策源地。

  在二十年前,一個名叫畢昇的淮西棉商,發明了一種三錠紡紗機,后來又改進出五錠機、七錠機,大大提高了紡紗效率,如此方催生了帝國棉產業的真正繁榮。

  到如今,棉衣雖然仍未在帝國全面普及開來,但從整體規模上,它已然取代傳統絲、麻,成為帝國士民百姓主要的服飾來源。

  當然,麻布市場在衰減,但絲綢這種貴族的服飾,依舊很繁榮,和棉布是完全不同的兩個賽道。

  隨著南方棉紡織技術的革新,北方也逐漸跟不上節奏了,南北強弱形勢,也得到了根本性的扭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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