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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不踏實的劉皇帝

  紫薇城中有文華、武英二殿,前后相連,靠近東宮,是當初修繕西京時新建的宮殿群,專為適齡皇子居住、進學使用。

  這些年,隨著對皇子修學制度的完善,皇子們的日子也不如早年那么舒服了,各種規矩的樹立,給他們予以極大的束縛。

  比起幾個年長的皇兄,序齒靠后的皇子們,就沒有那個幸運享受當年那種相對寬松的少童年時光了。

  一天十二個時辰,要有六個時辰花費在讀書、習武上,除了重要節日以及一些特殊事件場合,不論風霜寒暑,都得按時進學,每天從卯時就得起床。

  在子女的教育上,隨著時間的推移,年齡的增長,劉皇帝的想法也在變化,從過去的寬松、自由,到如今的嚴格規矩。

  當然,也是生了太多,劉皇帝的精力有限,無法所有人都兼顧到,不像當初可以在幾個皇子身上投入大量心思教育,因此,這皇子進學的規章制度,也就在劉皇帝的授意下立了起來,并且要求嚴格執行。

  規矩,還是該從小立起!劉皇帝是很喜規矩的,并且厭惡那些不循規蹈矩,反而違規逾制、肆意妄為的人,是以,更加不會放松對皇子女們的監管。

  同時,有一點思想也是他一直堅持向這些天家貴胄們傳遞的,出身在皇家,享受著尊榮,也要承擔其責任,接受其磨礪,修學習武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是成長成才的基礎。

  于是,皇子們的日子可就不那么好過了,學業很重,考試很多,懈怠犯錯,更是有懲戒,絕不寬縱。

  去歲初五皇子劉昀封公開府之后,那小子高興的,就像脫離了苦海一般......

  負責皇子文化學識教育的,還是大學士張昭,老夫子已然快七十七了,古稀垂暮,但身子骨還算硬朗,精神矍鑠的。

  他的晚年,基本都致力于皇子的教習,十年如一日,充分發揮其余熱,在朝中也是德高望重,被捧得高高的,劉皇帝也十分地敬重,也賜了柄龍頭拐杖,紫檀木制。另外,還得以封侯,壽張侯。

  午后,夏日西移,日頭也低沉了一些,懶洋洋地釋放著光線與熱量。宮中規矩森嚴,素來是靜謐安寧的,不過武英殿后的草坪上,卻有幾分熱鬧。

  七八名皇子加上一干宮中侍讀的勛貴子弟,在進行著一場蹴鞠比賽,肆意奔跑,追逐著那顆跳躍的彩球,呼喝之聲不斷。

  劉皇帝呢,一身常服,愜意地坐在場邊的一方石椅上,曬著太陽,飲著果酒,吃著點心。一旁,溫國公向訓袖管擼起,走來走去,不時叫喊指揮著,像個教練一般,比場中比賽的少年們還要激動。

  溫國公向訓也快六十歲了,基本是從軍中退居二線,雖然如今仍掛著侍帥的官職,但基本上是養老的,除了多領一份職俸之外,并不管事,具體主持禁軍日常事務的,已然是三衙的都虞侯了。

  這仍舊是劉皇帝削減將帥對軍隊影響的一種手段,由禁軍軍階第三等的都虞侯主持工作,又以一些資歷地位不那么顯赫的將領擔任,而殿前、侍衛、巡檢三司的正副帥則逐漸淪為虛職。

  當然,如向訓這般的老帥,總有發揮其余熱的地方,就如已故汾陽公藥元福一般,向訓比較幸運地擔任皇子們的武事老師,負責鍛煉皇子的體魄,教習兵略。

  對于這個職位,溫國公還是很滿意的,教育皇子這種差事,或許麻煩些,但終究是份美差,這代表著陛下的信任。

  而向訓,可不像其他人,威望資歷擺在那里,得皇帝的意旨,再加規矩,對皇子也有實在的處罰權力。另外,用向訓的話講,他雖讀過些書,識得些字,但終究是武夫一個,沒曾想暮年還能混個大學士的頭銜......

  “星民,來坐下歇會兒,吃點瓜果!”一旁,見“向教練”又是揮手,又是大喊,又是跺腳,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劉皇帝不由笑道。

  聞言,向訓回過身來,動作一下子就收斂了,提袍落座,對劉皇帝道:“老臣放肆了!”

  “朕看你,哪怕統帥大軍,臨陣之際,也沒有如此激動啊!”劉皇帝開了個玩笑:“看來朕這些兒子還是比將士更難治理啊!”

  “陛下玩笑了!”向訓也呵呵一樂:“臣當年在軍中時,也喜指揮將士蹴鞠,如今,見皇子們飛揚雄姿,恨不能下場參與,只可以身軀已然老朽啊!”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嘛!”劉皇帝親自給向訓倒酒,向訓則小心地扶杯。

  看他這恭謹的表現,劉皇帝指著場中的皇子們,道:“十來歲的少年,正是最難管教的年紀,也正需管教,辛苦你了,該打該罵,任你拿捏!張昭有戒尺,你也有軍棍嘛,不要有所顧忌!”

  “陛下放心!皇子們還是很守規矩的!”向訓應道,當然,對皇帝這話,他也就聽聽,當不得真,要是打壞了,如何吃罪得起。

  “聽聞大漢民間蹴鞠的風氣很濃厚!”劉皇帝又指著場間,說道:“等到北伐結束,天下徹底太平了,就讓官府民間組織一些隊伍,專門從事蹴鞠比賽,也好豐富東京士民的生活嘛......”

  “陛下奇思妙想......”

  “好了,你可別再恭維了,隨口一提罷了!”劉皇帝擺擺手,沖向訓笑道:“你這說話的語氣強調,可越來越像那些大學士了!”

  “接觸久了,受到感染,有所進步!”向訓應道。

  看著他,劉皇帝笑容一斂,問:“星民也是深通兵略的,以你之見,此番北伐,前景如何?”

  對這突然轉變的話題,向訓微愣,不過注意到劉皇帝嚴肅的表情,向訓也認真了起來:“陛下還在憂慮戰事?”

  “如何能不憂心啊!”劉皇帝伸手揉了揉額頭,仿佛了釋放疲憊一般:“幾十萬大軍,上百萬百姓,朝廷上下高速運轉,都為北伐。每逢戰事,沒有結果之前,朕這心里永遠是七上八下的......”

  “莫非前方戰事不順?”聽劉皇帝這么說,向訓好奇道。

  搖了搖頭,劉皇帝手指北方,道:“劉廷翰、楊業那邊,倒是有些斬獲,但是僅傷其皮毛,不足為道,且那里只是佯攻。反而是主攻的東路軍,仍舊沒有什么大動靜!”

  “朕倒不是急于求成,也未降詔催促,只是幽州行營傳來,遼國主帥耶律斜軫可放出了話,要讓我軍重蹈隋煬帝東征戰的覆轍......”

  聽及此,向訓有些體會到劉皇帝心思異樣之處了,當即冷笑道:“這個耶律斜軫,好大的口氣!此人不過再西域,打幾場勝仗,成就了一些名聲,面對的也只是回鶻、黑汗這等異域小國,不值一提。如今面對的是我大漢雄師,又是太子殿下親征,士氣旺盛,還有趙、郭等將帥,定能讓其將放出的狂言吞回去!”

  向訓這是在寬慰自己了,劉皇帝笑了笑,自語道:“精兵猛將齊出,趙匡、高懷德應當不會讓朕失望吧......”

  這段時間,劉皇帝一直是四平八穩的,泰然處之,對于北伐的事務都沒有那么地過問,然而這心里可是關切著。

  每逢戰事,劉皇帝心里總是不踏實的,考慮很多,憂慮也很多......

  “這樣,稍后我們去樞密院走一趟,去看看進展,聽聽兵略!”劉皇帝朝向訓招呼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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