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近海的緣故,哪怕隔著兩百來里,風中都隱約帶有海的味道。初夏的風,吹在身上,還是有些舒適的,再加上還不未展現酷烈的太陽,更是暖洋洋的。
倘若要打遼東,僅論節氣,這段時間大抵也是最適合的了,甚至比秋高氣爽之際,還要適合。礙于地理氣候的緣故,一年之中,適合遼東鏖兵的日子并不多,或受雨霖,或阻于嚴寒。
久戍北關的將領們,對于遼西、遼東當地的地理氣候自然是了解的,他們之所以急于進步,也正是考慮到這些因素,并不只是急于建功,還因為想要抓緊時間。
一隊約以三十人的騎士,自東而西,快速行進,蹄鐵有力地踩踏在干土之上,卷起一地的泥塵,陽光照射下,彌漫在空氣中的塵埃也顯得格外清晰。
去幽州七十里時,他們這隊人就已然遭遇游弋于行營周邊的哨騎攔截,雖然明知是自己人,正常的查驗還是必要的。
不過,這一隊人顯然特殊,亮明身份之后,便順利通過,甚至還有人引路。帶頭的,是一名老將,鬢染霜華,一張常年飽受海風吹拂的臉,顯然無比滄桑與粗糙。
其人,正是大漢總領大漢北方海軍的將軍,海安侯郭廷渭,也是此番北伐水軍,承擔浮海擊遼重任的主將。
稍作停留歇腳,老將再度帶人,快速西進,他此來,自然是奉行營太子大元帥之命,前來參與軍事會議。
一直趕到行營,方才得到片刻歇息,不過,在中軍營門前,見到等候迎接之人時,郭廷渭慌忙下馬,趨步向前,恭敬拜道:“臣參見殿下,怎勞殿下千金之尊,躬親等候!”
“郭侯不必多禮!”劉旸臉上的笑容就如夏陽一般熱情,伸手虛扶,對郭廷渭道:“孤正在巡營,聞郭侯奔至,郭侯乃是北伐大將,迎接之禮,不足為道!”
見太子這種溫和的態度,郭廷渭頗為感動,趕忙道:“殿下躬親巡視,臣欽佩不已!”
“郭侯一路趕來,辛苦了,走,快快隨孤進營,先去拜見榮、安二公,稍后參加會議!”劉旸道。
聞言,郭廷渭表情一肅,拱手應道:“遵令!”
“大漢水軍的建立,從無到有,歷經波折,早期一直不溫不火。一直到郭侯等有為將士加入,方得快速發展,成為如今縱橫江海,所向披靡的帝國水師啊!”劉旸同郭廷渭寒暄著,嘴角始終帶著笑容:“陛下曾不止一次說過,大漢水軍有今日之盛,海寧侯功不可沒!”
“殿下所言,太過抬舉末將了!”當了這么多年的水軍統帥,郭廷渭早已養成了一言九鼎的威勢,但他那點威勢,在太子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了。
太子言語抬愛,但郭廷渭還是知道謙虛的,朝南邊拱手道:“水師得以發展,拱衛海疆,還多仰賴陛下的高屋建瓴與傾力扶持,臣下不敢居功!”
“大漢養水軍二十載,此番北伐,正是用兵之時,還需郭侯率軍馳騁波濤啊!”劉旸道。
“殿下降令,臣當萬死不辭!”郭廷渭立刻賭誓道。
“郭侯老當益壯啊!”劉旸微微一笑,問道:“水軍都準備好了嗎?”
郭廷渭立刻匯報起工作:“三萬水師精銳,都已集結北上,戰船停泊于武清港,只待令下,便可出擊。另,臣已遣派偏師偵探......”
“聽說遼軍也打造了一支水師?敵情如何,郭侯可知?”劉旸問。
郭廷渭:“殿下放心,這支遼軍水師,早在臣等的監視之下。敵軍水師,兵不過五千,船小卒弱,更沒有海上作戰的經驗,建成之后,一直龜縮在遼蘇州軍港內。
不是臣小瞧他們,論水戰,從任何方面,我軍都有巨大優勢,我軍將士有必勝的信心,將之堅決徹底消滅!”
聽郭廷渭這般自信的話,劉旸也深受感染,道:“郭侯所言,大長我聲威士氣啊!陛下說過,海上作戰,我軍就是有無敵的氣勢,必勝的信心!
根據榮國公與安國公等將帥籌謀,此番擊遼,水軍在海上將有大作為啊!雖然可從陸上一城一寨地打過去,但耗時費力,而浮海擊遼,就如一把尖刀,直插遼東后方,攻其腹心......”
聞言,郭廷渭當即道:“殿下放心,十二年前,臣奉命自水路擊遼,最終功敗垂成,深以為憾,此次陛下不以臣老,仍愿付以重任,臣必定全力以赴,將大漢的旗幟扎實地樹立在遼東!”
“郭侯老當益壯,風采照人啊!”劉旸撫掌贊道。
事實上,如今郭廷渭也就五十歲出頭,看起來老,也是吹多了海風,再加勞累所致。
“這幾位將軍是?”劉旸看著跟在郭廷渭身后的三名軍官。
聞問,郭廷渭當即介紹道:“這是臣的三個兒子,長子良平、次子良衡、三子良正!如今跟在臣身邊聽用,還不見過太子殿下!”
在郭廷渭眼色下,三名年輕人趕忙行禮。看了看三人,劉旸哈哈笑了兩聲:“將門虎子啊!此番北伐作戰,正是你們追隨父志、建功立業的機會啊!”
“多謝殿下!”長子郭良平帶頭表示:“末將必然奮勇爭先,不負朝廷與殿下期許!”
目光在郭家父子身上轉悠了兩圈,劉旸嘴角仍舊洋溢著笑意,繼續引郭廷渭前往中軍大帳。心中則有了些想法,早有傳聞,水軍之中,充斥著老臣宿將們的宗族血脈。
以郭家為例,不只郭廷渭這三個年長的兒子,還有好些侄子、外甥以及宗族子弟在軍中服役,大多是軍官,屬于家族的印記有些深了......
劉旸不由得想起臨行前劉皇帝漫不經心的一句話,這些年加強了對大漢各級軍隊的管理與控制,對于水軍卻有所放松了。郭家對水軍的影響太重,未必是件好事啊,對誰都不好,但是,眼下還真得用他們,率領子弟兵作戰,還是能夠保證一定戰斗力的。
中軍大帳十分龐大,顯得空曠,大幅地圖掛在一邊,搭配著一座不那么精致的沙盤,圍繞著沙盤,趙匡、搞懷德、王彥超三名將帥仍舊討論著。
劉旸與郭廷渭入帳,三人趕忙見禮。雖然與這三名將帥都不算熟悉,但相互之間多少聽聞過名聲。
論爵位身份,不說在整個大漢朝廷,就算僅在北伐軍中,郭廷渭都不怎么排得上號。不過,他卻是最特殊的一個,水軍作戰,沒有任何人能替代。
這不可替代性,也就帶來了特殊的重視與禮遇。簡單寒暄后,趙匡便拉著郭廷渭,進行軍事探討 如何打這一仗,這段時間,趙匡等人也籌謀地差不多了,問詢了一番水軍的情況之后,趙匡也不拖泥帶水,直接問郭廷渭:“郭將軍,你的任務,便是率領水師,堅決徹底消滅遼蘇州水軍,將遼海徹底納入我軍控制之中!配合陸上作戰,以及后續的糧草軍械轉運與兵力投送!有沒有問題?”
“是!”郭廷渭短短一個字,鏗鏘有力。
對其反應,趙匡很滿意,不過仍舊謹慎道:“雙方水軍強弱形勢明顯,但遼國既然打造水軍,對我軍浮海進攻,顯然是有所防備的,因此,水軍進功,仍不可疏忽大意!”
“榮公放心!”見其狀,郭廷渭明顯鄭重了些。
“大軍屯練已久,籌備已足,即將正式向遼東進兵,屆時水陸并發,以浩蕩之勢,撲往遼東!”趙匡道:“煩勞將軍再辛苦些,進兵會議結束,便立刻返回水軍,統兵出發!”
“是!”
“榮公打算何日進兵?”一直默默聽著將帥議兵沒有作話的劉旸開口詢問道。
趙匡沖劉旸露出一個自信慨然的笑容:“回殿下,明日!另外,請殿下帥令,明日由馬仁瑀率軍三萬出榆關,以為大軍前鋒,兵進錦州,臣等率軍后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