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瓦多遠離了地下都市的繁華熱鬧,置身于清冷和沉寂中。本撒分隔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一個由殷勤的奴隸與縱情的奴隸主們營造出的虛幻世界,一個真實的、貧窮的、簡陋的,仿佛被吸干了血的尸體一般的真實世界。
在這荒涼的真實世界中,他們到了類似郊外的地方,前方高地上是一座墳墓。
頭頂灑下蒼白的光,墳墓的每一棵樹都像是骷髏的骨架。
荷蒂說:“我是奴隸的女兒,我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他也永遠不會認我。”
薩爾瓦多說:“你小時候一定受了很多苦。”
荷蒂說:“高庭獄門。”
“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那是存在于劍盾會地下城的一個隱秘組織,類似高層人士俱樂部,或者說....”
薩爾瓦多接口道:“一個邪教。”
荷蒂微笑點頭,說:“一個幕后的兄弟會,邪惡得令人背脊發涼,心驚膽顫。劍盾會的高層分為兩黨,一黨是血族,一黨是法師,兩黨之間暗地里爭斗著,雙方都在找尋古代的科技,增強自己的力量。”
“高庭獄門就是追求力量的法師組成的?”
荷蒂答道:“是。世界遠比我們想象的大,現在的年代,到處都是離奇古怪的異象,比末日之前更加嚴重。劍盾會在不斷進步,為了進步,有些人寧愿瘋狂。而有些人以進步為名,做著瘋狂的勾當。”
墳墓上升起一團鬼火,尸體的氣味兒傳來,尖銳的叫聲響起。
薩爾瓦多拔出劍,說:“我們行動嗎?”
荷蒂搖頭道:“再等等,我們還有時間。”
薩爾瓦多沉住氣,等待著有人一聲令下,這些擅自行動的騎士都伏低身子,防止被察覺。
荷蒂說:“看見那火焰了嗎?”
“是什么?”
“召喚惡魔的法術。”
薩爾瓦多屏住了呼吸,咬緊牙關。
荷蒂說:“他們找一些年輕的女孩兒,讓惡魔的咒印落在她們身上。然后,他們讓這些女孩兒....懷上孩子,他們認為這樣的孩子必將成為奈法雷姆——惡魔之子,能練成極高深的念刃。”
薩爾瓦多問:“你就是....她們的孩子?一個奈法雷姆?”
荷蒂笑道:“我看起來像是奈法雷姆嗎?不,成功的幾率不高,大多數孩子只是具備念刃的天賦,但并不是他們期望的天才。我們這些落選者會被集中送入本撒的、或者各地的孤兒院,運氣好的,能成為騎士。”她說話時指著其他人,她告訴薩爾瓦多他們自稱野騎士,暗中刺殺高庭獄門的人。
薩爾瓦多又問:“運氣好?”
荷蒂說:“有些血族喜歡喝孩子的血,孤兒院是他們贊助的,我們是他們飼養的牲口。”
薩爾瓦多從不知道劍盾會有這樣的陰暗,我卻知道光明之下必有陰影。
那個粗豪女人說:“他們開始玩了。”
荷蒂說:“動手。”
一個臉頰凹陷的男人說:“新來的,不能留活口,必須全部殺死,他們都是些大人物,大富翁。”
薩爾瓦多拔出腰間沾有毒蛇之血的匕首,點頭答應。
他們蒙上臉,悄無聲息地上山,走向那些骨架般的樹。
墳頭上,儀式正在進行,罪惡而奢侈,誘惑人心而又令人憤怒。她們似乎很高興,很欣悅。他們則皺著眉頭,像是加班加點、辛勤地發放恩澤。
荷蒂一個突進,長劍刺穿一個背部肌肉健碩的男人,他沒法施展念刃,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那里了。
短短幾秒鐘,這些擅自執法者將刀刃置于高庭獄門的成員體內,鮮血打濕了男人,打濕了女人,女人驚聲尖叫,男人則垂死地哀嚎。
薩爾瓦多橫劍斬掉了一個男人的頭顱,女人像條狗一樣爬開。他們已殺了十多個男人,剩下還有兩個。其中一個老胖子大聲求饒:“要什么都可以,饒了我這條命!”他連滾帶爬地跑到薩爾瓦多身邊,薩爾瓦多一劍刺中這人的腦袋。
另一個男人拿起身邊的劍鞘,拔出劍來,一道石杉擊中了其中一個野騎士,那人的左半邊肩膀與身體分離了。
野騎士們都在喝罵,分左右前后襲擊那個男人,燈光下,薩爾瓦多看清這人年紀不小,至少五十多了。
男人朝左刺出石杉,右邊發動鐵蓮,左右的野騎士們被他擊退。薩爾瓦多正面一劍斬向男人的頭頂,男人一個掃蕩腿,薩爾瓦多摔了一跤。他爬起身,見男人已轉過身,劍刃上下翻飛,荷蒂與另外三人只有招架之功,并無還手之力,不一會兒,一個野騎士直接從高地滾落下去。
男人使出一招“旋風”念刃,刀刃隨著手臂與身體旋轉,將各個方位的攻擊全部蕩開。之后,他大步向前,由上至下一招重劈,導致另一個野騎士的慘死。
這個男人很強,和現在的彌爾塞差不多,比一些伯爵更棘手。十余個武裝齊整的野騎士奈何不了他。
荷蒂高喊:“決不能讓他跑了!”
男人倒退,劍光化作圓弧,又殺了兩個野騎士。荷蒂奮不顧身地一個魚躍,劍刺中男人后背,男人大吼,發動石杉,荷蒂的長劍斷成了好幾截,她連連翻滾,撞在一顆石頭上停住。
這一刻,薩爾瓦多浸染毒蛇之血的匕首割開了男人的手臂。
除我之外,任何人類的血液沾染毒蛇之血后,第一時間就會麻痹。男人的身體變得很不協調,他咬緊牙關,用強大的念刃緩解體內的毒素,他出現了極大的破綻。
薩爾瓦多喊道:“趁現在!”荷蒂他們趕到,許多劍刃一起刺入男子身軀,男子吐了口血,隨后傷口處和嘴里一同朝外噴,他倒在地上,死了。
有人說:“是莫希科伯爵,他是有名的英雄。”
荷蒂說:“不再是了。”
我想提醒薩爾瓦多毀尸滅跡,他們雖然戴著頭盔,可莫希科體內有毒蛇之血,至少彌爾塞是知道的。
但荷蒂他們早有準備,從山下搬來汽油桶,澆在尸體上,點燃了火,墓地化作一片火海。
野騎士們逃離現場,返回藏身處,他們選偏僻的小路,沒人注意到他們。
在房間中,他們脫去甲胄,呼哧呼哧喘氣,有人表情哀傷,有人很是興奮。荷蒂示意薩爾瓦多坐在她身邊,他們靠在了一起。
荷蒂抑制不住地開始大笑,薩爾瓦多看著他,想要開口,卻沒了話,靜靜開著她笑。
荷蒂在他耳邊說:“我們開工吧。”
薩爾瓦多問:“開工?什么...什么開工?”
荷蒂把他帶到后方的一個房間,將薩爾瓦多推倒,薩爾瓦多跌落在軟綿綿的地毯上,荷蒂動人地微笑著,坐上薩爾瓦多的身體。
在這一刻,我十分感謝薩爾瓦多,感謝這第一人稱的視角,感謝這莫名其妙的夢境。我無法感受到薩爾瓦多的感受,可這么近距離的感官已足夠刺激,足夠我回味,待我全神貫注,好好欣賞一番。
哦,薩爾瓦多,你的動作看起來是如此的生疏。啊,荷蒂卻似乎已經很熟練了,不要緊,她會是個好老師,你們會相得益彰的。
然后我醒了。
我這輩子做噩夢都沒叫得這么慘過。
我不記得夢里的事,可我總覺得自己在夢里至少損失了兩個億,我的心在狂跳不止,巨大的空虛感令我心神不寧。
對,我懷里是埃爾吉亞殘卷,我受了傷,躲在陰影里修養。
我沒帶治療針,瓦希莉莎之血也已耗盡,我無法自愈身體,我離號泣很遠,這一路上只怕有罪受了。
我現在在哪兒?
這里已不是那城市的廢墟,似乎我順著陰影移動到了另一個地方....
我看見了鐵柵欄,不知為何,我在一個監獄里。
不像是紀元帝國下的手,不然我不可能毫發無損。他們不弄斷我的雙手雙腳,已經算是看不起我了。
他們搜走了姆喬尼爾與藥水,手槍和步槍,這不要緊,我能順著陰影逃脫,還能把東西找回來。
樓上的門被人打開,走來一個彎腰駝背的老頭,還有幾個拿著槍的人。
他們走到牢獄前,與我對視,我打算靦腆一些,免得說錯了話。
我問:“這里是哪兒?”
老頭身后的男人大聲道:“閉嘴,現在是我們問你問題!”
好吧,我搞錯了立場。
老頭問:“你....是誰?”
“朗基努斯,你可以叫我魚骨。”
“奇怪的名字。”
“隨便吧,愛叫我什么都成。這里是哪兒?”
老頭說:“你不知道這里,為何會出現在村子里的倉庫中?”
那個大嗓門又喊:“他一定是那些惡魔強盜的奸細!甚至就是他引來強盜的!”
我大概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我順著陰影漂流,就像在海上遇難者一樣,扒著個木筏不知方向地游蕩,穿透了空間,到了這里。
他們以為我是小偷竊賊一類,所以把我捉了。
而這里似乎有麻煩。
老頭問:“你與外面那些惡魔有關系嗎?”
我說:“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惡魔。”
老頭問:“倉庫的門始終緊閉,你怎么進去的?你為什么要進去?”
這件事的倒霉之處在于,我找不到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