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擔心彌爾塞的安危,但這夢境并未讓我糾結于此,仿佛蒙太奇般,畫面一轉,他們已經回到了劍盾會。
彌爾塞躺在病床上,護士撬開他的嘴,將秘藥送入他口中。
薩爾瓦多問他的狀況,醫生說:“他身體上并無大礙,你們見到的女惡魔只是針對他的精神。”
荷蒂說:“我們問的是他有沒有事,無論精神還是身體。”
醫生說:“精神上的事,誰知道呢?只能等他蘇醒。”
薩爾瓦多也負傷了,纏著繃帶,醫生說:“讓爵士靜養吧,你們都出去。”
走出診所,瑟斯卡站在拐角,嘆道:“彌爾塞能撐住,他是我所知最堅強的漢子。”
荷蒂問:“你為什么不進去看他?”
瑟斯卡答道:“他對我意見很大,你想必也有所耳聞。我怕他察覺到我,影響他的康復。”
薩爾瓦多聽說過瑟斯卡與彌爾塞的爭吵,兩人從那時起就形同陌路。薩爾瓦多贊同彌爾塞的看法,認為瑟斯卡不該利用奴隸滿足自身的欲望。但奴隸中并無薩爾瓦多關切的人,他也無力改變現狀。
世界是灰色的,薩米,我們都早已看清事態了,只有彌爾塞這死腦筋仍為此糾結。
兵營中,傷兵滿員,劍盾會騎士鎧甲起了一定防護作用,而秘藥十分靈驗,極大地緩解了傷痛。他們都在咒罵,咒罵惡魔,咒罵傷痛,咒罵秘藥,甚至有人小聲嘀咕,咒罵援軍。
他們險些丟了命,咒罵是應該的,而且,現在并沒有長官在場。
男生女生的醫療場地僅隔著一層厚布,厚布那一邊,傳來女生痛苦的低吟。這世道越是殘酷,戰場上越不該有女性的位置,她們應該被留在后方,從事后勤,從事....養育。
可是這些女孩兒有念刃天賦,她們未來的戰斗力不遜于男子,她們得通過戰斗增強念刃,哪怕僅僅是為了將來生兒育女。
有一位軍官的皮鞋聲在走廊上踢踏作響,軍營瞬間安靜下來,咒罵聲不復,負傷的少年們即使仍很不爽,可臉上并沒有表現出來,話語中更不露絲毫痕跡。
軍官叫保爾,是個四十歲出頭的子爵,他說:“經過此次考核,已知各位成績。參與作戰者四十人,耗時一小時三十分出現白色惡魔共計203只,斬殺115只,減去軍官斬殺,共101只,團體作戰成績優良。”
青年騎士們爆發出一陣歡呼,自己給自己打氣,有些人拿起水壺,用飲酒的動作往嘴里灌。女生們嘰嘰喳喳的聲音混入其中,激情之余,又增添了幾分溫柔。
保爾又說:“接下來宣布各人成績,以姓名順序排列,阿迪,堅持一小時二十分鐘,殺死惡魔五只,成績優秀。”
人們望向阿迪,看著阿迪面露微笑,他右腿骨骨折,于是用手拍著左腿,隨后又握緊拳頭。
保爾繼續報:“阿楊,堅持....殺敵....成績合格。貝茨....成績合格。蓓麗雅.....成績優良。”
由于整體作戰成功,每個人幾乎都過關,除非沒撐過50分鐘,那實在說不過去了。
保爾說:“高志,殺敵5只,堅持一小時三十分鐘,成績優秀。尼麗,殺敵四只,堅持一小時二十分鐘,成績優秀,你父親會為你驕傲的。”
尼麗嚷道:“別提我爸,好煩呢!”
她的話激起人們的笑聲,場面像是慶功會——沒人死亡,就是好消息。他們都已承受了生死歷煉,從心里層面上脫胎換骨了。
邁克爾即將成立游騎兵軍校,可如何與劍盾會殘酷的鍛煉方法相比?
保爾說:“....薩爾瓦多,殺敵十只,堅持一小時三十分鐘,恭喜你,你的殺敵數十分可觀,在歷史上的新兵中也是排的上號的。”
人們齊刷刷地扭頭看他,靜了幾秒,嘩地一聲,聲音炸開了,男生為薩爾瓦多鼓掌叫好,連女生也掀開布簾,探出腦袋,瞪大眼睛,露出傾慕的目光。
不知誰帶了個頭,他們開始歡呼道:“薩米!薩米!薩米!”沒人再叫他間諜,沒人再陰陽怪氣,沒有人再冷嘲熱諷,連高志都微笑著拍手。薩爾瓦多是與他們并肩作戰、出生入死的同伴了。
在劍盾會中,武藝超群的戰士晉升很快,地位很高,組織鼓勵人們崇拜這些戰士。就像瑟斯卡等老將能在奴隸中隨意傳宗接代一樣,會中出眾的人物也極受女生歡迎。當然,出色的女性戰士也受眾星捧月。
貝蒂,你看看,薩爾瓦多現在混得怎么樣?你是不是被打臉了?我看再過不久,他就會被如狼似虎的追星女同學所淹沒。
接下來的名字不多,保爾很快報完了,他說:“你們會有五天假期,好好休息,也許不久會有大行動。”
騎士們一起問道:“什么大行動?”
保爾搖頭道:“目前還不確定,相信很快就會有端倪了。”
劍盾會龐大的地下都市之間通過鐵軌相連,用燒煤的地鐵互通往來。劍盾會有一個大煤礦,奇跡般地尚未被污染,只是燒煤時氣味兒很大,灰塵漫漫。因此,即使地鐵的窗口緊閉,又有層層過濾的排風系統,車廂里仍顯得很臟。
薩爾瓦多和尼麗、高志等幾個同學,跟隨荷蒂,像是畢業的大學生般離開校園,前往外面的世界。
他們將在那兒踏入社會,成為庸庸碌碌的社畜....不對,開始拓荒,成為出生入死的劍盾會戰士。
高志說道:“我還沒去過本撒呢。”
尼麗說:“我隨父親去過,那里的晚上,燈是不滅的,酒吧里不間斷地供應啤酒,我們可以喝到很晚,盡情狂歡。”
另一個年輕騎士說:“那兒的平民都是些什么人?”
尼麗說:“也都是奴隸,不過地位很高,他們會像瘋了一樣對我們好,讓我們覺得自己是神一樣好。”
薩爾瓦多問:“你多大年紀,已經在那兒參加過狂歡了?”
尼麗臉上一紅,忙道:“沒有沒有,怎么會呢?你把我想成什么樣的女孩兒了?”
薩爾瓦多只知道尼麗的父親是劍盾會中的一位大人物,但具體細節卻不明。她不愿意讓教官們多說,薩爾瓦多也不便打探。
尼麗顯然對薩爾瓦多很有好感,確實有幾次表現的非常明顯,高志本對此頗有微詞,可現在已經欣然接受了。
因為薩爾瓦多在坑洞中救了他,他們已是朋友。
唉,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真是血淋淋的教訓。
可惜薩爾瓦多仍忘不了貝蒂,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只是個僥幸逃離魔爪的舔狗之一,一旦再遇上貝蒂,他又會像以前一樣。
舔與被舔,似乎也存在著這么一條食物鏈,這經歷異常痛苦,令人在絕望之余仍發瘋般消耗自己的生命,只為了高高在上的心上人。然而,在人生的某個階段,存在著某個時刻,在一瞬間,你會得到救贖,或是被扶正,或是看破這食物鏈的險惡與荒謬,從此不再留戀。
我記得有個叫阿飛的似乎就是這么個套路。
永不見面,對他和貝蒂都好。
薩爾瓦多變得開朗了一些,他打趣道:“尼麗,我又不會管你,我們去本撒就是為了放松的,不是嗎?”
尼麗笑道:“那好!到時候我們喝酒,你可不許退縮!不然就是個孬種!”
荷蒂走近他們,握住薩爾瓦多的手,說:“身為劍盾會的騎士,即使享樂,當有節制。”
尼麗震驚地看著她,說:“道理我都懂,你為何這樣?”
薩爾瓦多頗感意外,他的臉也紅了,可又不便掙脫荷蒂。
荷蒂說:“為什么?因為他是我罩著的。”
尼麗惱道:“誰說的?他是我罩著的!”
荷蒂說:“你還只是個新兵,毛手毛腳,心浮氣躁的新兵,你什么都不懂。”
尼麗喊:“你說什么?你以為我沒見過世面嗎?我父親教我許多東西,你根本一輩子都沒機會學!”
荷蒂笑了笑,說:“你....父親?”
尼麗的表情很復雜,一方面,她想表現出自己的尊嚴與魄力,不想淪為依靠父親勢力爭風吃醋的庸俗女孩兒。可另一方面,她這輩子從沒在這事上吃過虧,也從沒有人會與她爭搶意中人。她咬緊了嘴唇,緊皺眉頭,一時沉思不語。
好戲上演,我覺得薩爾瓦多有麻煩了,這是一場夢,是我的夢,我應該能召喚些瓜子花生什么的....
荷蒂驀然笑了幾聲,說:“我在逗你們呢!瞧你們這小兩口。”她松開了薩爾瓦多,薩爾瓦多與尼麗同時松了口氣。
尼麗仍有些生氣,因為在那一時刻,她確實被整得走投無路,既卑微,又難看。
薩爾瓦多又顯露出那優柔寡斷的缺陷,試圖和稀泥,他說:“好了,玩笑開到這兒,都別放在心上,我們還要去本撒玩呢。”
玩?玩你個頭!你沒嗅到其中的火藥味嗎?這個夢似乎都要炸開了。
荷蒂做了個動作,她將手深入薩爾瓦多的胸口,在其中摸索了一會兒,取出薩爾瓦多的軍用小水壺。
她擰開小水壺的蓋,張開嘴緩緩喝了一口,她紅潤的嘴唇與瓶口完全接觸,似在品嘗薩爾瓦多殘留在上面的味道,又似竭力把自己的味道留在上頭。
她說:“很解渴,多謝了。”又將手深入薩米懷里,歸還了水壺。
我細看尼麗,尼麗似乎快氣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