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在荒野中行駛時,我望著左側窗外的風景,風將巖石削成種種形狀,筆直的山像是棱角分明的堡壘。
風景很美,但卻很危險,因為我顧著看風景,險些把車開下了懸崖,場面一時極其混亂,拉米亞、廢鐘、索萊絲在車里上下翻滾了好幾圈。
拉米亞抱著腦袋,撫摸著撞出的腫塊,說道:“你到底會不會開?”
我辯解道:“我又不是專業人士,開得差很正常。”
再說了,專業開車的老威和沃登都曝尸荒野,我還活著,至少我比他們強。
拉米亞說:“那你好歹看著路啊?”
其實都是這景色的錯,景色令我分神,當然這崎嶇而未修的道路也有錯,路政部門是吃干飯的嗎?還有近來發生的大事令我心事重重,這些都是不可抗力,而我?我簡直不禁同情我自己,更佩服自己能開出這么遠的路。
車子一半的輪胎騰空了,我們四人鼓足了力氣,才把它拉回原處。
拉米亞說:“我們給這輛小尤涅起個名字吧,它并不是尤涅,可能用處比尤涅還大。”
我隨口說:“化妝舞會?”
拉米亞搖頭道:“不好,太拗口了,而且與尤涅不像。”
我覺得名字如何無關緊要,我仍在想勒鋼告訴我的事——很久以前,人類就與血族共存,但那時候人類并不相信血族的存在。血族隱藏在人類的幕后,通過他們的血操縱人類歷史。他們能控制人心,而人類統治著世界,所以,相當于血族將世界握在掌中。
但血族的處境其實很危險,由于他們在白天必須睡眠,且在陽光照射下將很快灰飛煙滅,因此人類能輕易滅亡血族。血族們之間形成了不可違背的約定,他們稱之為化妝舞會鐵則,竭力消除血族在世界上行動的證據。唯有隱藏,他們才能存活,唯有隱藏,他們才能繼續以人類為食。
這群獵食者害怕著獵物,又如寄生蟲般依靠著獵物,他們早已落后于時代,卻借著人類的帆船存活,直至人類超越了他們。
這一鐵則流傳至今,雖然世界已經破敗,但在黑棺中,大部分居民仍不知道執政官與貴族是吸人血的怪物。
拉米亞說:“我決定了,我們叫它朱諾如何?”
我說:“可以是可以,但到時候還得勒鋼說了算。”
拉米亞說:“侯爵讓你負責解決太陽王的事,你有什么頭緒了沒有?”
我說:“首先,要解決太陽王,先得保存自己,不能被他們的血沾上一點,我們應該借鑒劍盾會,穿上毫無縫隙,連水都無法滲透的鎧甲,才能與太陽王戰斗。”
拉米亞說:“然后呢?”
我答道:“然后,我可以確定他們現在都在沉睡中,必須有人主動喚醒他們,在此之前,他們并無威脅。至于喚醒的方法,就是照射陽光,充足的陽光。”
我指著地面,說:“在太陽王沉眠的附近,極可能會有一種可以食用的蘑菇,以及那種三頭犬魔出沒。如果發現了蘑菇或犬魔,就能確定太陽王的大概方位。他們或許成了雕像,或許埋在地下,或許偽裝成樹木,總而言之,我們應該能看出端倪。”
拉米亞點頭道:“從你的經驗來看,確實如此。”
我說:“他們總說自己永恒不死,趨于完美,可他們是有弱點的,第一,拉森魃之血能傷害它們,甚至殺死它們。第二,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它們必須進入沉睡狀態。我認為是夜晚,它們由太陽誕生,可能夜晚的黑暗對它們有害。”
拉米亞說:“在夜間他們也能自由行動,你在無水村時不就是這樣嗎?至于前一種方法,如果他們數量太多,只靠你一人是遠遠不夠的,能不能用火燒死它們?”
我說:“若有機會,我們可以試驗一番。”
我們把車開入城中,下車搜城,我不擔心勒鋼找不到我們,他似乎能嗅到我們的氣味兒,到晚上,他就會出現。
我在一棟封閉式的商場角落見到了無水村的那種蘑菇,拉米亞仔細聆聽,果然聽見了細微的囈語,那囈語讓人聽不清,可又拼命想靠近,一旦聽清了,在短短幾天內就能讓人發瘋。
這就是太陽王的頌歌。
我們四處翻找了一圈,索萊絲說:“看這兒,這個很可以!”
在某根石柱上,我看出有人的輪廓,于是用匕首將這輪廓挖出,它并未蘇醒,可明顯那頌歌聲響亮了許多。
拉米亞表情痛苦,咬牙道:“真是可怕,即使我知道它是什么,仍然忍不住....”
廢鐘說:“我和索萊絲是活尸,可以抵抗他的腐蝕。”
拉米亞苦笑道:“那最礙事的只怕是我啦。”
我和她從附近的加油站搬來油箱,隨后,廢鐘將這人像放置在陽光下。拉米亞站在遠處,用槍對準雕像。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我們聽見了仿佛在天邊的歌唱聲。我憤憤地說:“比乏加唱得還難聽!”
拉米亞問:“你聽過乏加唱歌?她什么時候和你交情這么好了?”
我說:“你別吃醋,她就像我女兒一樣。”
拉米亞笑道:“吃什么醋?我也很喜歡乏加呢。”
忽然間,人像化作血水,滴落在地,我立即點燃了滿地汽油,這感染者變成個人,身上長出眾多器官,他露出陰森的笑容,說道:“這溫度,這火焰,豈能與太陽相比?”
他朝我沖來,我長劍刺出,暗影石杉將他洞穿,太陽感染者發出難以置信地尖叫,伏在地上,不久停止了呼吸,我懷疑他是裝死,又刺了幾劍,果然他發出怒吼,再度躍起,我用暗影牧羊將他碾成碎片,這一次終于確定他活不成了。
我說:“確定了,他不懼火焰,再找一個!”
仍在那蘑菇附近的柱子里,我們將另一個挖出,這時,太陽已經落下,城市淪入了黑暗。
索萊絲說:“它會不會害怕室外的暗影?就像血族在太陽出來時躲到室內入眠,太陽感染者也是,他們也許比血族更脆弱。”
我們同時想到了什么,喊道:“月光!”
我們把實驗目標抬到月光之下,他驀然大叫一聲,像被火燒著了屁股。他不再是石像,成了個鮮血淋漓的人,他身上不斷出現細小的裂紋,這令他驚恐至極,朝著有遮擋之處逃去。我搶上幾步,用念刃將他斬成肉醬。
廢鐘說:“確實有效。”
勒鋼的聲音從旁傳來,他說:“不,他只是受了驚嚇,可月光對他造成的傷害并不大。”
我們抬頭看著那月亮,這是一個上弦月,大約只露出八分之一的月面。我說:“月面越是明顯,對它們就更為致命。”
勒鋼說:“他們之所以陷入長眠,或許與月圓有關。”
我說:“對,你們想想,太陽感染者僅僅被陽光擦中一點兒就無藥可救,相反的,如果他們被圓月照中一縷,他們就不得不進入睡眠,否則難以保命。這就能解釋為什么他們毀滅了世界之后,又都消失了。他們也有畏懼萬分的天敵,拉森魃的血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滿月之力。”
索萊絲說:“可惜離月圓時分還早得很呢。”
勒鋼說:“不用等,我可以召喚月圓時的光。”
我們驚訝不已,可又相信他并未吹噓,勒鋼或許并不古老,可他經受過非人的修煉,令他猶如古老血族那樣強大。
他說:“我離開了一會兒,你們再準備個實驗體。”
勒鋼回來時,抓著個昏迷的強盜,他咬開強盜喉嚨,將他的血灑了個完美無缺的圓,勒鋼坐在月下,冥想了大約半個小時,隨后,他雙手朝天,像是原始叢林中的狼王般發出狼嚎。
一束柔和的月光落在勒鋼身上,勒鋼說:“在月圓時沐浴月光,我的野獸之血會更強一倍,我通常用這種方法對付棘手的強敵,可沒料到還有這用途。”
趁著那月光尚未消失,我們將感染者送入其中,正如我們所料,當第一縷月光照上他時,他露出絕望的神情,在短短十秒鐘內,他徹底化作了灰燼。
勒鋼說:“現在可以斷定幾點:一、太陽感染者會躲在室內,因為那樣能避免滿月。二、月光能殺傷太陽感染者,月圓時就是感染者的滅頂之災。三、朗基努斯的念刃對單個感染者非常有效。”
拉米亞說:“四,火焰對他們而言就像洗熱水澡。”
勒鋼說:“我們可以制作最嚴密的防護服,防輻射的那一類。小隊成員搜索地下那些沒有窗口的地方,看看是否有凝固的人像。”
我說:“不能將他們集中保存,那些歌聲會控制人心,可能效用會放大,逼瘋搜尋隊員,我們可以慢慢來,陸陸續續將他們銷毀。”
可惜并沒有大量制造月圓之光的方法,即使是勒鋼的血咒,施展起來也極為麻煩。
勒鋼說;“也許麥宗會有法子,聽說惡魔與月光關系緊密,其中會有線索的。”
我問:“麥宗?他不是一直和我們對著干嗎?”
勒鋼答道:“他遠不是黑棺中最陰險的人,相比于其余長老而言,他還算聽得進道理。此外,我們必須找尋拉森魃幸存的血脈,如果這血脈還幸存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