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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洪水時代

  夜幕來臨,令人恐懼的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上,廢土并沒有因此更令人絕望。

  我把卡車停在一間廢舊工廠的空地,勒鋼結束了睡眠,他見到我們已然脫險,松了口氣,問:“太陽王究竟是什么?”

  我告訴他正是太陽王毀滅了人類,生命的源頭也成為了生命的終點。

  勒鋼望著星空,搖頭說:“我還以為太陽只對血族是詛咒,現在輪到人類了。”

  我想象太陽升起的剎那,我曾經以為此景很美,可現在卻令我血液冰冷。

  我說:“這些太陽信徒,這些血肉集合體到處都是,他們可能就像被埋藏在地底的化石那樣,與花草樹木融為一體。”說到這兒,拉米亞將放在樹干上的手挪開了,她說:“像這樣的植物也是?”

  我說:“很可能,也可能不是,我們沒有手段檢測它們。”

  勒鋼問:“那個瘋瘋癲癲的湯尼,還有與他同行的人,與太陽信徒有關嗎?”

  我說:“這些太陽信徒會產生宗教信仰,他們似乎覺得與其余人融合是神圣的使命,是與生俱來的職責。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與其余人類完成生命的大和諧。”

  拉米亞打了個冷顫,低聲重復:“生命的大和諧?這個詞好詭異。”

  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拉米亞說:“我也沒那個意思,還是換個詞吧。”

  我總覺得拉米亞對古代的某些梗很敏感,看來我以后說話要非常小心。

  勒鋼說:“我們可以稱太陽信徒為‘感染者’,那些感染者會吟唱祈禱,蠱惑像湯尼那樣的人。”

  我說:“目前看來,是這樣。”

  勒鋼問:“現在的太陽呢?它似乎不再使人感染了。”

  我說:“它仍會感染人,但危害輕得多,只是令人產生變異,那些變異最終也是致命,可不過縮短了人類十多年的壽命而已。”

  勒鋼說:“但它不再促成那些感染者。”

  我答道:“是的,那悲劇只持續了短暫的時間,在那之后,陽光的危害減弱了,減弱了許多倍。”

  勒鋼嘆道:“我們血族本就無法在太陽下生存,所以時刻躲避,反而因此得救。”

  我說:“即使太陽恢復正常,可感染者會找尋未受感染的人,將他們同化。”

  索萊絲說:“我和廢鐘似乎能抵抗這種影響。”

  我說:“是的,還有血族似乎也能暫時豁免,也許最終仍難免融合,可至少比人類瞬間融化強得多。”

  勒鋼說:“我們必須找到消滅太陽感染的方法,并時刻偵測太陽光的異變,否則我們的重建大計僅是空談罷了。”

  我說:“我讀過書,地球存在了數十億年,太陽也照射了地球數十億年,可僅有那一瞬間,那真正微乎其微的片刻,太陽光是有害的,這是小概率事件,我們不能因噎廢食。”

  勒鋼說:“但小概率事件的代價太大了。”

  他起身說:“你產生的暗影能傷害太陽感染者。”

  我立刻將那凝重的失落感一掃而空,因為我從中見到了受重用的良機。我說:“是的,我能辦到,唯有我能將這些病毒...這些腐敗清楚干凈!我是這災難的終結者,我對這世界來說,是真正不可或缺的福音。”

  勒鋼點頭道:“你這話雖然夸張,但沒說錯。”

  我喊道:“因此,長官,我必須要求更大的權利,更大的自由!唯有如此,我才能放開手,完成這神圣的豐功偉績。我這么說,并不是為了貪圖名利,而是為了拯救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

  勒鋼說:“好,回去之后,我升你為中校。”

  我皺眉道:“中校也太不夠意思了,好歹上校吧,我不能比我老婆官小,不然在家還怎么做人?”

  勒鋼說:“中校再加上一等功,如果你升得太快,軍營內會有閑話。”

  我急道:“閑話比得上這世界重要嗎?中校加一等功,每個月漲薪三百金元,不能再低了!”

  勒鋼嘆道:“最近軍費緊張,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搖頭道:“侯爵,你這樣做我很為難的,你的眼光要放得遠一點。”

  勒鋼說:“這樣吧,中校加一等功,每年發放一年游騎兵食堂飯票如何?”

  我說:“我們談論的是關于人類,關于世界的大事,你怎么斤斤計較?一年份飯票無論如何太少了,兩,不,三年的還差不多。”

  勒鋼雙手并攏,說:“食堂的事不由我管,不過我倒可以讓人在你每一頓午飯中加一塊肉,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怒道:“這世界愛咋樣咋樣吧,我不救了!”

  我們陷入僵局,我意識到勒鋼只需一句話就能把我趕出黑棺,猶豫著該不該服軟,勒鋼說:“我另有個更好的主意,我們都可以從中獲利。”

  我在他面前坐下,說:“真的?我聽著呢。”

  勒鋼說:“首先,我們宣傳這件事——太陽王、感染者、腐蝕一切的血水,數萬人凝成的肉身,完完全全地告訴執政官,告訴長老院,必須勸他們相信。隨后,我們以你為核心班底,制定一個拯救世界、消除災患的完備計劃。”

  我喜道:“聽起來妙極了!”

  勒鋼說:“有了行動綱領之后,我們成立專案部門,問黑棺要錢要人,要物資要權力,他們必須要給,不然黑棺也岌岌可危,對不對?”

  我鼓掌道:“正是如此!”

  勒鋼又說:“但僅僅如此是不夠的,我們有了名目之后,可以成立太陽王毀滅基金會,號召黑棺的平民百姓出錢出力,并許諾事成之后給予豐厚的回報。他們見黑棺高層如此支持,肯定會不遺余力、爭先恐后地參股,我們手中的股權就能翻十倍,甚至翻百倍不止,你看這買賣做不做得?”

  我全聽不懂他的道理,可覺得正確至極,因為的確眾人拾柴火焰高,我見識過宗教的瘋狂,任何宗教都會用末日與死亡來恐嚇信徒,激起他們的狂熱愚昧之情,這么做合情合理。我說:“就該這么辦!”

  勒鋼說:“我看就這么說定了,但你必須先參股,現在拿出的本錢越多,將來獲得的好處越多,你覺得是不是這么回事?”

  我急道:“是,是,這一趟我能拿四千萬的好處費,我全都....”

  拉米亞一腳將我踢飛,喊道:“白癡,你被侯爵耍得團團轉!”又對勒鋼說:“一等功與中校頭銜足夠了,我保證朗基會鞠躬盡瘁的。”

  勒鋼微笑著朝拉米亞鞠躬,說:“上校,您比您丈夫更明智。”

  我爬起身,忽然明白剛剛發生了什么。

  拉米亞之所以阻止我,怕我有錢了學壞,唉,我這老婆什么都好,就是見識短淺了些,未能如我那樣高瞻遠矚,穿越了時空的局限。

  嫉妒是原罪。

  可現在想說什么也來不及了,我取出第三座伊克斯女神像,放在勒鋼面前。

  勒鋼愣了半晌,說:“原來你沒忘了拿。”

  我說:“這可是四千萬,可不能忘了。”

  勒鋼將女神像推還給我,說:“伊克斯三姐妹各自擁有駭人的魔法,能將人類變成吸血的怪物,現在,她們的靈魂仍在女神像里,仍擁有匪夷所思的力量。”

  索萊絲問:“她們會不會也是血族?”

  勒鋼說:“有一定的可能,但不知她們是哪條血脈的。”

  我問:“血族有多少血脈?”上世紀的我聲稱我也屬于血族,并吸食了暗影之血,而勒鋼屬于野獸血脈,這讓我產生了好奇心。

  勒鋼神情變得頗為鄭重,他說:“你聽說過古籍圣經中該隱與亞伯的故事嗎?”

  我說:“聽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勒鋼說:“血族另有一本屬于血族的圣經,叫做諾德文書,在諾德文書中記載,該隱殺死了亞伯后,他受到了上帝的詛咒,成為了史上第一位血族,所有的血族血脈,最早都源自于該隱。”

  拉米亞說:“可我讀過的諾德文書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兒,上面說該隱是上一位替人類受罪的上帝之子,就像基督一樣。”

  勒鋼說:“那并非真正的諾德文書,而是執政官修改過的,為了在人類之中制造該隱崇拜的宗教。真正的諾德文書中記載:該隱成為吸血的妖魔,不容于人類,被上帝流放,注定孤獨,他耐不住這苦難,于是,他在人類之中挑選了三位最杰出的人物,賦予他們鮮血,讓他們成為了血族的同類。這三位遠古血族,就是第二代的祖先,他們分別為以諾、伊拉德與吉拉。

  這三位血族又各自制造了屬于自己的子嗣,這些子嗣的鮮血各自呈現出截然不同的特性——血肉變化的力量、猛禽野獸的力量、黑夜暗影的力量、未卜先知的力量、蠱惑人心的力量、操縱亡靈的力量、制造幻覺的力量、掌控自然的力量.....這第三代的祖先異常強大,他們聯合起來,殺死了第二代的祖先,使得該隱傷心欲絕,再次自我放逐。

  第三代血族各奔東西,他們又各自轉化凡人,制造屬于自己的后代,他們正是我們血族真正的先祖,由于他們誕生于圣經所述的大洪水之前,我們又叫他們洪水先民。現如今,我們已不知道曾有多少洪水先民,只知道黑棺中只存在四條血脈了。”

  他指著自己,說:“比如我源自剛格爾的野獸之血,貝拉源自托利多的優雅之血,邁克爾源自梵卓的卓越之血....”

  我問:“拉森魃之血呢?”

  勒鋼靜了片刻,說:“拉森魃之血早已滅絕,我不知道為什么你這凡人能擁有暗影血脈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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