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米亞和薩爾瓦多取得聯絡,老威把尤涅停在了大廈與大廈的殘垣斷壁之間。城市建設的好處是,高大的樓宇遮蔽了一切,道路極其錯亂,即使是尤涅也不會輕易被發覺,而且強盜通常不會花大心思巡邏。
我和拉米亞走入公園。
綠草高過了腰,樹木像是互相爭奪領地的軍閥那樣瘋長,哪怕長成奇形怪狀,也要擠開其余樹木,獲取更多的陽光。我讀過百年前的書,公園應該是休閑的場所,而現在進入公園仿佛是去熱帶雨林探險。那些樹枝比刀子還鋒利,稍有不慎,就會劃傷了臉。
我說:“薩爾瓦多是你什么人?”
拉米亞說:“屬下。”
我說:“真的是屬下?我倒覺得你們兩人關系太過緊密。”
拉米亞說:“你在亂想什么?”
我說:“他肯定很重要,不然你為何冒險來救他?”
拉米亞回答:“我對他們每個人的生命負責,而且我不想付撫恤金,能救一個是一個。”
我問:“你會不會不要我了?”
拉米亞忍不住笑了,她說:“那么,你又是我什么人?”
我說:“我是你忠誠的屬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我覺得你更像是我的親人,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為人處世的要訣在于嘴甜,我對她的稱呼越親密,她就會對我越重視。至于我心里怎么想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
這是我寶貴的智慧,是遠古的經驗,是殘酷歷練來的心得,如果她接受了我的“親情”,那個薩爾瓦多就得靠邊站。如果她不接受,她會產生愧疚之情,對我也會不乏憐憫,更加偏袒。
這就是苦情戲,百年前的書上說,女人吃這一套,這招連冰山都能融化。這很卑鄙?不,卑鄙的是這個世界,我只是順著這世界的規則,游走在底限之間。拉米亞長官雖然只是我的墊腳石之一,可卻是一塊很好的、值得尊敬、不容放棄的墊腳石。
我見她無動于衷,又說:“長官,你給我的承諾讓我久旱逢甘露,讓我獲得了活下去的希望。來,給我你的手,看著我的眼睛,體會我的心,明白我的意,稱我為兄長,向我傾訴你的心聲,告訴我你會將性命托付給我,就像我愿把生命托付給你。”
拉米亞把手伸向我,這一拳揍得好狠。
她說:“吵死了。”
我昏昏沉沉了一會兒,認為這并非我的計策失效,而是我操之過急而已。
等著吧,墊腳石長官,等著吧,還有那個薩爾瓦多,你別得意,我盯上你了,副手的位子是我的。
薩爾瓦多出現在圓形拱門下,一條黑磚鋪成的走廊上。他也是黑色披風,黑色皮甲,黑色皮褲。
薩爾瓦多一看就是那種花言巧語、不擇手段,騙取女人與少女的惡劣之徒。他有容易博得女人好感的眼睛,容易博得女人好感的鼻梁,容易博得女人好感的皮膚....總而言之,他像是現代版的、常常健身的唐璜。
我立刻非常警惕,每一根心弦都繃緊了,像這種英俊的、略帶陰郁的年輕男人,很容易吸引如拉米亞這樣強悍高傲的美貌少女,他們之間如果不曾曖昧,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尤其現在,這小混蛋看著拉米亞,眼睛快要滴出水來。
他說:“姐姐。”
我因這親昵的稱呼而驚怒交加,踏上一步,說:“姐姐也是你叫的嗎?你以為你是誰?”
拉米亞在距離薩爾瓦多二十米處停下,她說:“弟弟。”
他們真是親姐弟?這可真沒想到。
俗話怎么說來著: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我擠出微笑,和顏悅色,說:“很高興認識你,薩爾瓦多。”
我想走上去握手,拉米亞攔住了我,我這才注意到這兒的地形非常容易埋伏,兩側有高地,可以布置狙擊手。拉米亞站立的地方,一棵樹遮掩住了我們。
拉米亞說:“你為什么這么做?”
她的聲音很冷漠。
薩爾瓦多說:“他們....他們捉住了貝蒂,他們說我如果....我并不怕死,姐姐,可貝蒂她....”
拉米亞說:“他們是誰?”
薩爾瓦多說:“是吉良他們一伙,還有...惡魔。”
我聽到嗖的一聲,薩爾瓦多的左腿中槍,他痛苦地倒在地上,拉米亞卻不為所動,她一拉我的手,我們躲到一根柱子背后。
我聽到一人在笑,他喊:“你不管你的弟弟死活了嗎?還有可憐的貝蒂呢?”
我腦子一片糊涂,我問:“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屋頂有人開槍掃射,柱子被打得石屑紛飛,拉米亞說:“吉良!你是想搶奪尤涅嗎?”
那個叫吉良的人說:“這是當然了,我親愛的!尤涅不能落到你們聯隊手里,我們實驗室才用得著。從你們出城時,我就派人跟上你們,這場功勞歸我了。”
拉米亞說:“是風暴讓你們跟丟了我們?”
吉良說:“幸運的是,我依然逮住了你的人,還是你可愛的小兄弟。你還不出來看看?他都快把血流干了。”
拉米亞思索片刻,說:“老威一直試圖聯絡你們?”
吉良說:“你可聰明過頭了,親愛的。”他們那邊連續開火,稀里嘩啦地亂響,我有些怕柱子支持不住。
緊接著,我聽見惡魔的吼聲,一些白色惡魔從樹林中鉆出,直奔我們而來。
他們能控制惡魔?強迫惡魔在白天出沒?
拉米亞拔槍,瞄準惡魔的眼睛,她已經用完了神劍彈,這子彈是尤利西斯實驗室中那些卡戎傭兵的,她連續射擊五六槍才撂倒一個。我屏住呼吸,集中注意力,但這槍后坐力太大,我一通掃射,錯失了小半。
惡魔很快已接近了我們,我匆忙服下阿蒙之水,隱去形跡。拉米亞拋了槍,拔出劍盾會那隊長的長劍,劍上閃著青光,拉米亞順勢一劈,長劍把惡魔腦袋如西瓜般剖開了。
拉米亞退后一步,嘴角閃過一絲驚訝的笑意。這長劍真是銳利得驚人,是何種金屬所造?
另一個惡魔猛然沖撞拉米亞,拉米亞在立柱上一靠,身體彈射出去,惡魔把那柱子撞斷,上面的石塊倒塌,惡魔被砸得手足無措,拉米亞跳起,一劍結果了它。更多惡魔來襲,拉米亞將它們引入狹窄的小路,以免被包圍。
我趁隱形時繞到他們埋伏的那一側,爬上房屋,我見到有六個游騎兵,蹲在屋檐,用槍對準戰場。這角度視線不佳,他們并沒看清我的行動。
我在匕首上涂抹毒藥,先刺傷兩人的脖子,那兩人很快就被毒死。其余四人喊道:“身后!身后!”回過身,我知道他們看不見我,最多只見到模糊透明的影子。我又殺了一人,另三人亂掃一通,真是驚險,我險些受傷,只能繞到屋檐另一邊。
其中一個留著小胡子,戴墨鏡的短發中年男人就是吉良,他說:“敵人會隱形!他會惡魔的超自然能力!”
另兩人十分緊張,舉著槍,喊:“長官,他也是經過改造的?”
吉良除去墨鏡,他的雙眼截然不同,右眼有如紅色惡魔,比左眼大了數倍,紅得發亮。他持槍對準我站立的位置,我立即朝樓下跳,子彈卷起的風從我頭頂掠過。
這人被移植了紅色惡魔的眼,他能看見隱形的我,所以他能操縱白色惡魔。
吉良大罵臟話,很快地追來,他的體力也遠比常人強,幾乎只沖了短短數步,已離我不過十米遠。我朝一棵樹后一藏,等了一秒鐘,吉良的腦袋一出現,我立即刺出匕首。
吉良的左掌也變了,變成了紅色惡魔的巨爪,他一下子把整棵樹打斷,我摔出五、六米,腦袋上的血打濕了眼睛。
吉良完全成了個怪物,他大部分仍然是人,可左手、左眼卻屬于紅色惡魔,尤其是那左手,指甲觸及了地面。
我勉強問道:“你....不是人類?”
吉良說:“我是超人,可以對抗惡魔的超人!拉米亞也和我一樣,還有你!你也是!”突然間,他朝這邊一跳,利爪瞬間即將刺穿我。
他腦袋一晃,中了一槍,我見拉米亞站在側面,她的槍法卓越,能擊中高速運動的目標。吉良太陽穴開始流血,他退后一步,拉米亞又一槍命中他的喉嚨。吉良捂住傷口,飛快地逃了。
拉米亞走向我,問:“怎么樣?”
我說:“長官,你也真是的,我馬上就要收拾他,你為何搶我的風頭?”
我不愿示弱,畢竟我未來很可能會站在權利的高峰,因此不可讓她稍有輕視之心。
拉米亞笑了笑,扶著我站起。隨后,她走到薩爾瓦多身邊。
薩爾瓦多說:“姐姐,我....對不起...”
拉米亞抱了抱薩爾瓦多,用針劑治了他的傷。這本來是落井下石的好機會,但第一,薩爾瓦多是拉米亞的親人,俗話說,親人沒有隔夜仇,我就算挑撥離間,只怕也只會起到反效果。第二,薩爾瓦多的把柄已經在我的手里,他威脅不了我作為拉米亞心腹的地位,得饒人處且饒人。第三,薩爾瓦多一看就是個軟弱的蠢貨,他的心智無法與我這荒漠之狼抗衡,恰好相反,他可以為我所用。
薩爾瓦多說:“還得去救貝蒂。”
我忍不住說:“你知不知恥?”
薩爾瓦多瞪著我,說:“什么?”
我說:“你險些害死自己的姐姐,我最親愛的長官,居然還有臉提出要求?”
薩爾瓦多低下了頭,他說:“我知道,可貝蒂....姐姐,你知道貝蒂她是我未婚妻。”
拉米亞說:“魚骨,服下奧丁之眼,查查貝蒂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