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務通知電話,RD的領導要見方蟄,在某某房間請他去一下。
按照電話提示,方蟄找到房間,卻沒見到領導,只是見到了一個副秘書長,本次會議由他來主持。從級別上看,該秘書長并不算低,但是看年齡應該是快退的那種。副秘書長客氣兩句后,要求看方蟄的稿子。
飛快的看完后,該副秘書長表示,本來會議上的講話稿子要提前一天交來過審的,下次請方蟄注意。方蟄連連表示記住了,態度放的很低。實際上是有點暈乎,之前怎么沒人跟我說呢?拿著稿子回來的路上,方蟄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出了一身的冷汗。
睡一個短暫的午覺后,電話鈴聲叫醒了方蟄,發現同屋的另外一張床還是空的。
方蟄沒有多管閑事,掛著包去開會。當下流行的都是公文包,拎在手里的那種。看上去方蟄這種一條帶子的挎包比較另類。如果是綠色的那種帆布挎包,就更有過去那種時代感了。
看見走上主席臺的不是尹FSZ,主持人介紹是RD的領導。
在臺下的方蟄拿出小本本準備記錄,畢竟這一次要上臺講話,席位也是臺下的第一排,不能不做個樣子。領導的講話如果聽的多了,會產生麻木感,時間長了就會覺得讓人煩躁。
都說黨政部門會多,這話沒毛病。有毛病的是某些人對于開會的理解,各級政府和D委,人都不在少數。上級的政策要傳達,開會無疑是效率最高的做法。那些嫌棄開會多的人,往往都是在體制內不得志者。
不說這個時代了,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很多人享受著體制內的好處反體制。還有人拿著外國的國籍或者綠卡,在國內賺錢還說國內的壞話。偏偏這種人還挺受追捧,不可思議吧?
方蟄在臺下浮想聯翩的時候,身邊有人捅他一下,抬頭一看是臺上主持人在請他上臺。拿上講話稿,方蟄匆匆上臺,頭一次在這種場合說話,還真的有點小激動呢。
就算是重生者,真的站在這個地方講話的時候,方蟄也花了很大的精力來保持冷靜。也沒時間多想怎么發揮了,想著對著稿子念完了事,干巴巴的哪有半點感情。說實話方蟄后悔了,當初沒有在學校加入演講社團。
但是隨著念稿子的過程,漸漸的方蟄進入了狀態,最后時刻情緒也上來了。
念完稿子方蟄來回鞠躬之后下來,走路都有點飄。剛才在臺上的感覺,其實真的很不錯。現在再回想之前稿子的事情,方蟄大概明白了,一定是有人打算要自己難堪一下。所以才抓住自己不懂規則的缺點,沒提前要求交稿子。
云涌聽到了風聲,這才讓他去辦公室寫稿子,寫了還給改好,這下就算有人心存不善,也只好捏著鼻子裝傻子。剛才那個副秘書長的提醒,大概是擔心自己回去亂講話吧。
兩輩子都沒怎么在體制內混跡的方蟄,擦一點邊就差點掉坑里。
真要這稿子沒有云涌的成分在里頭,恐怕這次講話發言會因為沒有稿子而失去,其他的榮譽估計也會一一丟失,這個毛病會被人抓住無限放大,到最后代表的資格都得丟。
回到臺下的方蟄坐穩之后,暗暗長嘆,人心險惡啊!
也就是個混民企的,狗屎運被他弄成了創匯企業,不然就重生者的傲氣這一條,就能給他招來無數的災難。仔細回想過去的風格,最初的小心翼翼,謹慎狗著發育。熬到大學畢業了,立刻就開始放飛自我了,真是太飄了啊。
好像現在想改變風格還來得及,原計劃散會后不參加晚宴,直接走人的方蟄改變計劃。安穩的坐在臺下,洗手間都沒上一次,硬扛到散會才回房間方便,順便抽支煙。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方蟄準備出門又被一個電話叫去某個房間,進門看見尹FSZ,還有RD的某副主任,今天RD會議他是最高職務。這可是真大佬啊!
尹SZ主動招呼方蟄,介紹了在場的副主任,方蟄其實知道他姓董,在會議上得知的。
“小方這個年輕人還是很能干的,一家民企做的也不是什么高新技術,也不需要國家扶持就做成現在的樣子,真是很了不起,比我們年輕的時候強多了。眼下西方媒體對于國內經濟持看衰態度,叫囂華夏崩潰不遠。小方作為優秀的民企代表,站出來話說,態度很端正。”
尹FSZ贊揚一番,接著董副主任也贊揚了幾句,方蟄安靜的聽著大佬表揚,謙虛謹慎,態度非常的好。裝孫子其實一點都不難,畢竟不要錢的事情。而且裝好了,還有好處。
“我非常認可小方關于國內經濟處于轉型期陣痛的說法,小方同志關于中央一旦痛下決心改革,必將順利渡過陣痛期,從而迎來一個經濟高速發展期的觀點,我看很值得代表們好好討論一番。我們很多國企的同志啊,覺悟還沒有小方一個民企老板高啊。”
董副主任的這番話,深得尹FSZ的認同,點頭笑道:“沒錯,小方的覺悟很高。不過小方同志的發言稿,是不是太簡單了一點啊?既然來了,那就好好談談更具體的看法嘛。”
方蟄有點暈乎,坐在那里摸出煙來想點上,看看兩位領導想收起來,董副主任笑道:“抽吧!”方蟄點上煙后,沉吟一番,權衡要不要說一點個人的“觀點”,反正他從這個時代經歷過,很多大道理在媒體上都看過。
“不要有顧慮嘛!”董副主任還鼓勵了一句。
方蟄想到了上一輩子他經歷過的下崗風潮,那段時間對方蟄來說,也算個傷口了。
“改革是大勢所趨,領導們高屋建瓴,看到的是大局。但是下面的普通工人呢?可以想想,他們一輩子都在國企里呆著,所有的一切都被牢牢的綁在國企上。一旦國家痛下決心改革,這些普通工人必將陷入一個惶恐不安的狀態,我覺得政府在改革的過程中,是不是為這些普通工人考慮一下,并且在有關政策執行的過程中,嚴抓監督。”
方蟄說的非常含蓄,但是兩位領導卻聽懂了,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這個小年輕,不簡單啊。”董副主任笑了笑,意味深長的看了方蟄一眼。
尹FSZ深深的看著方蟄道:“真的會走到你說的那一步么?”
方蟄也豁出去了,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不改不行啊。包袱太重了。還有一個問題不能不重視起來,改革初期各省在引進技術這一塊,出現了很多重復建設。浪費了不少來之不易的外匯,國家現在沒錢,地方政府也不富裕。國家要集中力量辦大事,改革不可逆了。”
董副主任很突然的出聲:“改什么呢?”
方蟄沒有中招,停頓了一下,驚訝的看著眼前這位大佬,得到他鼓勵的眼神后卻選擇了搖頭:“不知道,我只知道,從偉人南巡之后,國家改革大幕開啟了。具體到怎么改,我這種小人物可說不上話。我也不敢亂說,畢竟我只是個畢業不久的年輕人,很多事情看不清。”
“說嘛,就當是朋友之間的閑聊。”尹DSZ隨意的一句,把正在抽煙的方蟄給嗆著了,連連咳嗽,眼淚都下來了,好不容易平息下來,方蟄面帶苦笑:“領導,可不敢開玩笑。到了您二位的層面,我亂說話要負責的。”
“你還真看得起自己,你說什么我們就信啊?”董副主任笑了,還不耽誤打趣一句。
方蟄聽了這話便笑著搖頭道:“那是,我不過一介草民,說也沒人聽,說也沒啥用處。”這話聽的尹SFZ把臉都拉長了,方蟄趕緊補救:“那我就胡說八道一番好了,反正不用負責。”
停頓了一番后,方蟄有點上一支煙,緩解一下兩位大佬目光帶來的壓力,讓手不要那么抖之后,這才緩緩道:“從目的上看,改革是為了解決錢的問題。不外開源節流兩種選擇,國家如何開源?當然是鼓勵地方發展經濟和稅務改革,節流就更簡單了,丟掉包袱輕裝上陣。”說到最后,方蟄的語氣也變得堅定了起來。
現場只有三人,連秘書都沒在。
方蟄艱難的把話說完,尹FSZ脫口而出:“你怎么就下海了呢?”
董副主任停頓了一下才嘆息道:“可惜了!”
方蟄笑道:“按照分配原則,我被分配到了原戶籍所在地,江淮省江城市的某國企。”說到此時,方蟄再次停頓幾秒,拉高聲調:“大好青年,一身所學,如何能甘心?”
這次尹DSZ沒說話了,倒是董副主任想了想道:“看來這個分配制度存在問題啊,地方某些領導,在人才的選擇上,也存在問題。”
方蟄聽了忍不住笑道:“您這話就不對了,每年那么多畢業生,怎么可能人盡其才呢?我其實一點都不難過,反倒要感謝國家給我一個機會。我在會上的發言是真心實意的。沒有經歷過國家動亂,社會不安的人,是不會珍惜安定團結這一大好局面的。這是人性,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就不會珍惜。我讀過史書,可是很清楚當下的局面是如何來的。”
這一番話,兩位大佬不由動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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