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恩想起了一個人,奧蕾莉亞。
和自己一樣,都是堅定的泡湯愛好者。
也在悠米爾泡過。
雖然宿舍的大浴池也不錯,但和真正的溫泉比起來,還是差得太遠。
回去告訴她的話,應該會有些羨慕吧。
心情不好,說不定還會拉著自己比劍。
最后可能還會說上一句,如果能先比武,后泡溫泉,那才是人間樂事。
用水撲了撲臉,將沒什么意義思緒掃清,黎恩聽到了腳步聲。
不要誤會,不可能是剛才想的人,想誰誰來那是連小幻都沒有的能力,奧蕾莉亞也不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來的人是自己的養父,特奧·舒華澤。
這個肩膀比黎恩還寬的男人手里提著一個木質浴桶,桶中裝著兩瓶紅酒,兩支紅酒杯,在黎恩的身邊坐下。
熟練地打開其中一瓶,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接著對黎恩晃了晃:“喝點兒?”
“晚餐的時候就喝了不少,還喝?”黎恩略顯猶豫。
自家養父有著北地男兒的一貫風格,豪爽大氣愛喝酒,除去早餐,頓頓都要喝一點。
沒人陪,一個人小酌一番,有人陪喝到盡興乃至爛醉都有。
“兒子回來,高興,在溫泉里喝酒,別有一番滋味。”
“我知道。”
又不是沒見過云老師和父親一邊泡溫泉,一邊拼酒的樣子。
只拿兩瓶紅酒算是手下留情,巔峰對決都是論桶算,黎恩自嘆不如,奧蕾莉亞來應該有精彩的一戰。
呃,怎么又想到她了。
“那就稍微喝一點吧。”
接過酒杯酒瓶,自己倒上。如果是冬天,可以將酒瓶放在溫泉里溫一溫再喝,更有風味,不過現在是夏天,冰冰涼涼的口感也很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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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杯,飲盡,自家人喝酒,沒社交禮儀那么多講究。
小口小口抿,把皮膚泡到發白也喝不完兩瓶。
“很早就像和你這樣喝酒了。”特奧重新倒酒,感慨。
“那不是因為沒滿二十歲嘛。”滿二十歲,意味著可以合法飲酒。
“說起來,還沒有和你說二十歲生日快樂,再走一個。”
“好。”黎恩算過自己的量,再來一瓶紅酒問題不大。
又是一杯下肚,特奧的興致更高:“這就對了,喝酒就是要干脆一點。你平時壓力那么大,要想的事情也多,至少在喝酒的時候別那么多顧慮。云老師說的借酒澆愁,其實還是有些道理的。”
黎恩嗯了一聲,重新倒酒后,若有所思:“父親…你是有什么想話想和我說吧。”
從勸酒開始,父親的態度就有點不太正常,不對,應該是更早的時候。
“不該是你有什么和我還有露西婭說嗎?”特奧反問,“你心里有事,我和你的母親都看得出來,不過有孩子在,我們就沒問。”
“被看出來了啊。”
黎恩背靠浴池壁,讓自己的身體更下沉一些。
自己能發現父母的異常,父母當然也能看出自己的變化,有些事不是想瞞就能瞞得住。
“畢竟是從小養大的孩子。”特奧不無自豪地說道,“說說吧,我不一定幫得上忙,但可以當一個合格的聽眾。”
黎恩摸摸鼻子,悶頭自灌了一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也有點不太想說。”
“因為牽扯太大?”
“是的。”
“和‘他’有關?”
“是的。”
“很危險?”
“說不危險,您和母親也不會信。”
“非你不可?”
這一次,特奧沒有給黎恩回答的機會,搶先道。
“我不覺得會有非某人不可的事情,世界上的人這么多,離了誰,太陽都會照常升起。我不是讓你逃避,只是希望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說起來,英雄的‘擔子’就不該壓在二十歲的你身上,這是我、你的母親,還有愛麗榭共同的想法。”
“謝謝你,父親。”
黎恩知道特奧是在為自己著想,解決帝國詛咒的事也確實不是非自己不可,奧斯本的原計劃是他自己來。
只是,讓自己來,這個世界可以少死很多人,可以少掉很多的遺憾。如果做不到,也就枉費那位神秘存在的一番饋贈,枉費重來一趟的機會。
特奧沒有看黎恩的臉,只是聽聲音就知道他決意已定。
這孩子平時隨和,可一旦認準某件事,誰都拉不回來,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長大之后也沒變,這是從骨子里帶出來的倔強。
做父親的只能是一聲感嘆:“孩子總會長大,我們也總會老去。”
“對不起,父親,讓你擔心了。”
黎恩心中有愧。孩子長大,應該好好孝順父母,回報養育之恩,只是重來前的黎恩沒了機會。
“沒關系。”特奧擺擺手,“當父母的哪有不為孩子擔心的。學習成績好不好,在外面有沒有吃苦惹事,什么時候結婚,結婚了還有下一代…你收養了小幻,早晚會理解的。”
“已經理解了。”不是因為小幻,而是因為亞爾緹娜。
“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有句話我必須告訴你。我和你的母親能力有限,管理悠米爾還行,更大事做不了,幫不了你的忙。但我希望你記住,如果你覺得累了倦了,就回來,我會準備好酒,露西婭會準備好飯菜,休息好了再出發。”
“我知道了。”
黎恩呼出一口氣,心緒前所未有的寧靜。
詛咒籠罩帝國,前路黑暗難行,但只要背后有光,自己就會有方向,就不會被黑暗吞噬。
而這個舒華澤家就是自己的光。
自己真是何其幸運,能在這樣的家中長大。
無需多言,盡在酒中,盡在相處的點滴中。
泡湯、飲酒,明天要趕回利弗斯,只是淺嘗輒止。
放空心靈,早睡,等待第二天黎明的到來。
在家里的一晚,黎恩睡得格外踏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他踏實。
他背負使命重來,肩膀上一直都壓著重擔,但這一次,他像父親所說的那樣暫時將所有的擔子放下,享受久違的放松。
等到休息好了,再重新出發。
六月,天亮得越來越早,飛行船離開起飛離開悠米爾的時候,正好太陽初升。
黎恩沐浴在陽光之下,凝望著越來越小越來越遠的家。
悠米爾徹底消失在視野中的一刻,黎恩合上眼皮。
寂然不動,物我兩忘,玄妙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