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敏回到營地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殺光了軍營中的婦人!
他不想,也不敢殺這些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兄弟,只能通過殺婦人,絕了更多的人的逃亡門路。
“大丈夫死就死了,被人家挑肥揀瘦的殺,這是恥辱,就算活下來了,此生也只能做苦工,這樣活著,不如死了算了。”
眼看著所有婦人都死了,劉宗敏召集來了全軍激勵了一番。
不過,他的激勵明顯沒有什么作用,能活到現在的部下,大多數都是積年的盜匪,怎么可能被人家的幾句話就哄的忘記了東南西北,最后把性命交給他。
劉宗敏也知道,現在想要提升士氣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情,所以,他也不指望士氣有什么變化,只要大家都在一起就好。
當初大家在京城做的事情太過份,以至于大家都沒有什么回頭的機會。
晚上,他換了一個地方睡覺,早上起來的時候,他往常睡覺的床榻上釘滿了羽箭。
也就是說,在昨晚,負責護衛他的兄弟們根本就沒有盡責,以至于讓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偷襲了他。
這就很麻煩了。
一個將軍,整天防備著部下偷襲,這樣的日子是沒法子過的。
命令親衛們去查,估計也不會有什么結果,所以,劉宗敏從此甲胄不再離身。
牛金星絕望的捶打著宮門。
也不知道他捶打了多久,宮門上滿是斑斑的血跡。
這座門不大,門上的門釘卻不少,與京城皇宮大門上的門釘數量相同,都是橫九,豎九共計八十一個門釘。
李弘基自從住進這個簡易版的皇宮之后,他就很少再出頭露面了,不論發生了什么樣的事情,李弘基都喜歡縮在這個皇宮里看戲,不再理會外邊的事情。
就連他大順帝國的高皇后,也搬出了這座皇宮,與義子李雙喜居住在老營里。
一年時間,軍中各位權將軍,制將軍也紛紛自立門戶。
就是在這種危急的時候,走投無路的丞相牛金星才冒著被殺的風險遠走玉山,面見云昭,就是想通過出賣那些不再聽話的驕兵悍將們來給他們這些危在旦夕的文官一條活路。
可惜,云昭不接受他投降,不論他提出來的條件多么的有利于藍田,云昭也沒有同意他的條件,甚至在他開口之前就讓人堵住了他的嘴巴。
免得一時怒火難以遏制殺了此人。
牛金星從玉山活著回來之后,就更加的不被那些武將們待見了。
他不想死!
鑒于這個局面,他只能求救于李弘基了。
李弘基的宮門緊閉,不過里面不時傳來了鑼鼓響,以及優伶們咿咿呀呀的唱曲聲。
牛金星捶打宮門的力道越來越小,最后背靠著宮門坐了下來,回頭就看見了如血的殘陽。
旁邊的一扇小門開了,宋獻策從里面走了出來,見牛金星背靠著宮門坐著,就對牛金星道:“陛下不會見你的,是我勸諫了好久,陛下才沒有責怪你私自出使藍田的事情。”
牛金星似乎把所有的力氣都消耗在了捶打宮門上,有氣無力的道:“我們就要完蛋了,這時候爭寵沒有任何意義。”
宋獻策道:“等陛下振作起來之后,我們還有百萬大軍,去哪里都成。”
牛金星冷笑一聲道:“中原百姓視我等如洪水猛獸,云昭這等強人視我等入土雞瓦狗,建奴視我等如抵擋槍彈的肉盾,放眼天下,我們舉世皆敵,你說我們能去哪里呢?”
宋獻策大笑道:“你牛金星未曾投入闖王門下之時,不過是一個陂北里有田,平日設館授徒的冬烘先生,如今位極人臣,為我大順政權左輔和天佑閣大學士。
在京城之時,拜倒在牛金星門下的鴻儒博學之士多如過江之鯽,落得了好大的名頭,好大的威風,還以為你早就心滿意足了,沒想到,到了此時此刻,你居然還想著求活,真是貪得無厭。”
牛金星瞅著宋獻策道:“你昔日不過是一介奔走街頭求一口湯飯的算命先生,攀上闖王之后得以雞犬升天,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莫非你已經滿足了不成?”
宋獻策點點頭道:“某家今日享受的每一點好處,其實都是在消耗宋某的命數,這一點宋獻策很清楚,可是,離開闖王,你讓宋獻策重新變成一個四處奔走的卜者,某家寧愿去死。”
牛金星點點頭道:“看來,陛下也是這么想的是嗎?”
宋獻策抬頭瞅著殘陽大笑道:“這隊伍里的人,哪一個不是享受過好處的人,一個個都紙身草命的,享受過了,就莫要抱怨。”
牛金星勉力站起來,拉著宋獻策的手道:“已經到最后時刻了,我們難道就不該掙扎一下嗎?”
宋獻策冷笑道:“你怎么知道闖王沒有掙扎?”
牛金星瞪大了眼睛道:“如今,闖王麾下已經自立門戶了。”
宋獻策大笑道:“自立門戶好啊,誰自立門戶誰就要為自己的部屬負責。”
牛金星迷茫的瞅著宋獻策道:“我不明白!”
宋獻策指指小門道:“隨我進來。”
牛金星隨著宋獻策一起進了宮門,僅僅看了一眼宮內的侍衛,牛金星的眼睛就瞇縫了起來,他發現,宮內的侍衛,與宮外的侍衛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一種是負犬,一種是餓狼…
高高的戲臺上,濃妝艷抹的戲子依舊在咿咿呀呀的唱著才子佳人的哀歌,臺子下邊,精赤著上身的李弘基正在殘陽下揮舞長刀,每一刀都氣勢洶洶,每一刀都勇往直前…
戲曲里的美人兒已經死了,花臉的霸王肝腸寸斷,且怒吼連連,于是,李弘基的長刀便隱隱發出風雷之音,待到戲子長音落下,李弘基的長刀也斬斷了小腿粗細的拴馬樁,還刀入鞘。
牛金星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熱淚盈眶,拜倒在李弘基腳下哽咽不能言。
李弘基哈哈大笑道:“怎么,云昭不肯殺你?”
牛金星點頭道:“他把我送回來讓闖王殺!”
李弘基撫摸著牛金星的頭頂道:“我不殺你,你也是一個可憐人,孤王不收留你,你無處可去。”
牛金星抬頭看著偉岸的李弘基道:“闖王但有所命,牛金星一定舍命完成。”
李弘基接過宋獻策哪來的外衣披在身上,來到一處桌椅邊,喝了一大口茶水,然后對牛金星道:“在京城的時候,當我老營將士也開始劫掠的時候,孤王就知道,大事去矣!”
牛金星驚訝的道:“陛下那時候為何不行軍法呢?”
李弘基笑道:“劉宗敏已經囂張到了可以在我面前說——皇位是孤王的,拷掠之權是他的,當時,你們一個個眼珠子都是紅的,就連你牛金星也是整日里招收門徒,你說,孤王要是行了軍法,該殺誰?”
牛金星羞愧無地,再次叩頭道:“牛金星該死。”
李弘基揮揮手大度的道:“其實這沒什么,我們即便是在京城里秋毫無犯,這天下還是他云昭的,與我們無關,我們遲早要走,既然是這樣,為何不劫掠的飽飽的再走呢?
如果我們在京城秋毫無犯再來到這里,你覺得我們還有活路嗎?”
牛金星再次叩首道:“敢問陛下,我們將何去何從?”
李弘基冷笑道:“首先要與云昭脫開聯系,與他做鄰居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大家伙都是強盜起家的,他怎么想的,孤王太清楚了。
對于建奴,云昭是志在必得,至于我們,在云昭眼中不過是落水狗罷了,能打一下他就會打,我們如果跑遠了,他也就聽之任之了。”
牛金星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我們去北方?”
李弘基沖著宋獻策點點頭,宋獻策就從懷里掏出一張巨大的地圖鋪在牛金星面前,指著北方那一大片空無一人的地方道:“去北海。”
牛金星驚悚的瞅著李弘基道:“陛下,那里是蠻荒之地!”
李弘基笑吟吟的對牛金星道:“你覺得好地方云昭會允許我們拿走?”
牛金星連忙道:“微臣聽說,極北之地有羅剎人。”
李弘基大笑道:“有人是好事啊,如果沒有人,我們搶誰去?”
牛金星瞅著李弘基絕望的道:“我們百萬人如何向北遷徙?”
宋獻策在一邊陰測測的道:“汰弱留強而已,牛兄,從今日起你最好多練練騎射,最好多練練火槍,否則,某家擔心你走不到北海。”
牛金星繼續瞅著李弘基道:“恐怕沒人愿意跟著我們去北海苦寒之地。”
宋獻策呵呵笑道:“誰說我們要去北海了?我們只是往北走狩獵,充實一下糧庫而已。”
“如果有人不愿意走呢?”
“他就留下來,自己單獨面對李定國的襲擾吧。”
“吳三桂呢?”
“呵呵,人家已經準備投靠建奴了,與我們何干。
云昭已經昭告天下了,凡是大明人,都有攻擊建奴的職責,不論是在陸地上,還是海上,亦或是茅廁里,在那里發現建奴,就在那里干掉建奴。
吳三桂此人鼠目寸光,這個時候投靠建奴,孤王已經可以肯定,他的頭蓋骨一定會成為云昭飲酒的酒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