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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章死掉的,丟掉的,不要的

第一五八章死掉的,丟掉的,不要的  夏完淳聽完了這個衙役的訴說之后,不知怎么的,就飛起一腳將那個綁在桿子上的賊踹了一個大跟頭。

  衙役連忙護住賊偷道:“小相公,咱們縣尊不允許無故毆打罪囚。”

  夏完淳瞅了一眼賊偷道:“以后不會了。”

  說著話又把賊偷踹了一個跟頭,賊偷爬起來之后就抱住桿子殺豬一樣的嚎叫。

  “看啊,讀書人欺負人了…”

  眾人見這邊又有新的熱鬧可看,就紛紛圍攏過來,放棄了被麻布單子包裹著的趙萬里。

  夏完淳來到趙萬里破破爛爛的尸體前邊,俯身瞅了一眼,就蓋好麻布單子走了。

  這個人確實該自殺!

  因為,他真的走投無路了。

  早在鐵路開始修建的時候,夏完淳就曾經將藍田縣開馬車行的人召集到了一起開會,告訴他們鐵路開通之后對他們的生意會有很大的影響。

  別的馬車行的人聽進去了,只有趙萬里認為這是在胡扯。

  聽進去的人,在第一時間就哀告官府,求官府給他們一條活路。

  然后,官府就給了…

  馬車少的就獲得了在火車站拉人的權力,馬車多的就獲得了在鐵路運輸范圍之外專門走長途的權力。

  更多的馬車行,開始專門做工坊商鋪與火車站之間短途運輸的活計。

  只有趙萬里沒有放棄從藍田到長安,長安到玉山,玉山到鳳凰山,鳳凰山到藍田之間的中短途運輸。

  鐵路沒有修建起來的時候,他賺的盆滿缽滿,可惜,鐵路修建好之后,他的馬車立刻就成了擺設。

  等他想起來轉變運輸方式的時候,所有他能想到的渠道,都已經被別的馬車行占領完畢了。

  不論是載客,還是載貨,亦或是走出關入蜀的長途貨運,還是把只有幾里地的短途貨運,都有人做的很好,他擠不進去了。

  最讓趙萬里絕望的是這些人都有官府頒發的牌照,只有擁有這些牌照,且在官府備案的馬車行才能經營特殊的道路。

  鐵路修建起來之后,即便是從藍田縣火車站到各個鄉村的道路上,都已經有了專門載人拉貨的馬車。

  當時坐擁最肥的幾條拉貨線路牌照的趙萬里完全看不上這些雞零狗碎的小買賣。

  在他的內心最深處,他對官府是極為警惕的。

  不僅僅是云昭曾經搶劫過他,還因為他從骨子里就不相信官府會好心的幫助他們這些商賈。

  他以為,官府這樣做是要謀奪他的家業…

  趙萬里死了,在藍田縣幾乎沒有引起任何波瀾,甚至漣漪都沒有一個。

  整個藍田縣每天都有無數的商行開業,每天也有很多商行歇業,這在藍田縣人看來,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趙萬里但凡有一絲一毫對官府的信任,他就不該先解散車行,而是去找官府尋找解決之道,畢竟,官府在頒發給了他幾條與鐵路線嚴重重合的牌照,在火車的優勢完全展現之后,官府就該對他有一個新的安置。

  否則,就是與民奪利,這是藍田律所不允許的…

  在夏完淳看來,一個不解讀官府規章制度,不去了解普世律法,不明白官府為何物的商人,敗亡是遲早的事情。

  夏完淳長嘆一口氣,就把趙萬里給忘記了。

  只有官府里的小吏,將趙萬里的事情特意記錄下來,準備在遇到同樣事件的時候,就把趙萬里的經歷拿出來,告誡那些不聽話的商賈。

  很多年后,藍田商科的學子們,在學習商業案例的時候,趙萬里都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用自己的經歷與生命,悲壯的向后輩們詮釋了怎么做才是一個新時代的商賈。

  從此,官府與商賈不再是剝削與被剝削的關系,他們的關系將變成共生關系,這就是云昭給大明商賈地位給了一個新的詮釋。

  這種詮釋不能明白的說出來,否則,會被讀書人鄙視的,因此,只能用潤物細無聲的手段,慢慢地制造一個既成事實。

  因為有火車站的緣故,從城池到火車站這一段空間,很快就變成了人們修建宅邸的最好選擇,也就是因為有了這些火車站,凡是有火車站的城池地圖,都自覺不自覺地被火車站扯出來了一塊凸起部分。

  現在雖然僅僅是一條細細的線,用不了多長時間,這條連接車站與城市的線段會變粗,最終會成為片,與城池連接成一體,成為城市新的一部分。

  這就是云昭要的城市變化。

  夏完淳用了很長的時間才弄明白這個道理。

  從此,他對師傅有了新的看法,他也發現政治比他以為的還要深奧。

  “國家是要用來建設的,唯有一點點的建設,不要停,總會因為數量的變化而引起質量的變化。

  皇帝應該把大量的錢都投入到國家的建設上來,而不是藏在國庫中等著那些錢發霉。

  不論是興修水利,平整農田,還是開山鑿石架橋修路,疏通河道,連接漕運都是對國家很好的投資。

  這件事一定要持之以恒。”

  云昭把這個道理說的非常平實。

  但是,他的臣子們的聯想卻極為豐富。

  有聯想到都江堰的,有聯想到鄭國渠的,有聯想到大運河的,還有人聯想到了巍巍長城的…總之,這些工程中的每一項,對中華民族來說都是功不可沒的。

  云昭的意愿是很好的,可是,大明朝如今的窮蹙,絕非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云昭改變藍田縣用了十五年,想要讓大明人都過上藍田人的日子,非一代人不可。

  遼東的春天來的總比別的地方晚一些,好在,它還是到來了,就這一點,劉宗敏就沒有多少抱怨的心思。

  他抱怨的是他軍帳中的女人越來越少了。

  這些女人脆弱的厲害,才過了一個冬天,就死的差不多了。

  他不明白,這些女人明明吃的很飽,穿的很暖,死起來卻很干脆。

  他之所以會發出這樣的感嘆,純粹是因為他的親衛門又從一個帳篷里抬出來了一具尸體去了樹林里邊。

  他不知道的是,那具尸體到了樹林子里之后一般就會活過來,親衛把女人交給了一群裹著各種御寒衣物的人之后就匆匆離開了。

  而這些衣衫襤褸的漢子們則會輪流扛著這個女人直奔筆架山,摩天嶺。

  沒有人冒犯這個女人,盡管這個女人看起來很干凈,也很漂亮,這些人卻連多看一眼這個女人的心思都沒有,只是扛著這個女人在春日的密林中匆匆趕路。

  劉宗敏如今統領著后軍,也就是說,他才是直面李定國大軍的那個人,

  在很多時候,劉宗敏都希望能與李定國真刀真槍的廝殺一場,不論勝敗,他都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遺憾。

  可是,李定國在奪取了筆架山,摩天嶺之后,就按兵不動了,他曾經指揮部下沖擊過幾次這道軍事要塞,可惜的是,除過留下一堆尸體之外,什么效果都沒有。

  最讓劉宗敏不忿的是,這道看似固若金湯的軍事要塞,曾經掌握在他的手中,卻被李定國輕易的就攻陷了。

  就因為這個原因,劉宗敏不能與別的義軍一起進駐錦州,只能留在深山老林里修建木頭堡壘,時時防備李定國的突然襲擊。

  來遼東之前,劉宗敏麾下還有六萬多人,僅僅一年過后,他麾下的人數就少了一半還多。

  時至今日,劉宗敏已經很久沒有清點過軍隊了,不是他不清點,每次清點過后,都有更多的人逃亡,這讓劉宗敏心如死灰。

  以前不是沒有逃亡的,可是呢,大軍就在大明國內,逃亡多少,再裹挾多少人手就是了,在遼東,除過有足夠多的熊瞎子之外,想要找到多余的人,很難。

  現在,劉宗敏就站在一個高坡上,眼看著那群破衣爛衫的家伙們扛著那個女人去了摩天嶺。

  幾聲槍響之后,一些人倒在了地上,還有更多人扛著女人涌進了狹窄的峽谷…

  劉宗敏回首看看自己的親衛,而親衛們似乎對將軍充滿壓迫性的眼神沒有多少畏懼的意思,一個個瞅著腳下的泥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實,不用問劉宗敏也知道他們在想什么。

  這些都是從關中跟隨他一路走到現在的人。

  說這些人背叛他,這是很沒有道理的事情,畢竟,這些人如果要背叛他,他活不到現在。

  這都是一些愿意跟他水里來,火里去的生死兄弟,他們認為自己可以跟著他劉宗敏一起死,卻不愿意自己的親兄弟,或者兒子,侄子也跟著他們一起死,所以,就出現了借老大的女人,把自己的親人送出去,博一線生機。

  “我們不一定就會死,闖王正在想辦法,我們總能有一條活路的,兄弟們,想想看,現在的難,難道就比我們在山西的只剩下百十個人的時候更難嗎?

  你們既然信了我劉宗敏,那就繼續相信我,一定能給大家伙找出一個出路的。”

  這些親衛門依舊低著頭,他們對劉宗敏說的話已經麻木了,劉宗敏口中的大明已經亡了,那個虛弱,失敗的大明已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嶄新的大明,一個比他們還要更加像強盜的大明。

  這個大明已經對他們關上了大門,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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