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過后,林瑤讓沐文曦替她請假,然后載上陳曼曼,一邊詢問李玲和張亞麗的事,一邊開車,匆匆前往城西某派出所。
陳曼曼斟酌道:“小張前天才搬進小李男朋友的房子,誰知人家今天一早就回來了!
他看到小張住在那里,當場就要報警,小張嚇壞了,她趕緊打電話給小李…
小李和小張起初都以為把事說清楚就行了,誰知小李的男朋友不依不饒,堅持報警!”
林瑤聽完陳曼曼的轉述,眉頭不由皺起。
按照李玲的描述,她的男朋友是很愛她的,他們分開是因為她男朋友家里負債,和李玲父母的反對。
事實上卻不是那么回事,否則他不可能一聽說李玲將他的房子租出去,立刻就回來了,更不會堅持報警!
或許李玲也知道,她只是用這種方式來逼他現身而已。
李玲倒是如愿見到她的男朋友了,張亞麗卻杯具了。
城西派出所外面,李玲抱著一名身材瘦小的卷發青年,苦苦哀求,“不要離開我!只要有你在,我不怕吃苦,不怕受累,我什么都不怕!只要和你一起,我去哪里都可以!求你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不要再離開我了!”
“放開我!”卷發青年試著掙脫李玲的桎梏,卻沒有成功,他繃著張臉,神色極度不愉,“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們不可能了,你干嘛還糾纏不清?”
林瑤和陳曼曼來到城西派出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李玲約莫165的個頭,不算高也不算矮,她的身材有些微胖,何況她還蹬著六厘米的高跟鞋,看起來比她男朋友大了一圈。
畫面有些喜感,但是誰都笑不出來。
林瑤和陳曼曼正要下車時,一輛疾馳而來的汽車突然而至。
一聲急促的剎車聲響起,走下車來的是一對形容憔悴的夫妻。
那對夫妻急匆匆上前去扶已經半跪在地上的李玲,心疼不已道:“玲玲,回家吧。”
原本正請求男友復合的李玲抹了抹臉上的淚,她騰地站起身來,指著她媽媽的鼻子,大聲質問,“又是你在搞鬼對不對?”
李母被她嚇了一跳,語氣無奈,“玲玲,我沒有。”
“原本他那么愛我,對我那么好…”李玲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帶著哭腔說道:“原本我們都說好了,大學畢業就結婚的…”
林瑤無意待在這里聽這些事,可是李玲他們一家子就堵在派出門口,想要繞開他們,不可能!
再說,張亞麗還在派出所里等她們,她和陳曼曼總不能一直待在車里吧?
頓時有點進退兩難。
李母柔聲細氣道:“玲玲,你聽我說,那時…”
李玲根本不想聽李母的解釋,她惡聲惡氣地打斷了李母,“要不是你在暗中做手腳,他才不會丟下我!怪你,這都怪你!”
李母只能耐著性子解釋道:“玲玲,我沒有,你說你非他不嫁,我和你爸爸也同意了,酒席都給你們訂好了,就在海外海,請貼也都發給親戚朋友了。我們根本沒想到他會…”
“你騙我!”李玲怒目圓瞪,語氣更是咄咄逼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知道他不和我結婚了的時候,不知道有多開心。”
說話間,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到下巴,滴落地面。
李玲的父母看著寶貝女兒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玲那位男友則是一臉的不耐。
“沒有。”李母依舊小聲安撫道:“從小到大,我和你爸爸都尊重你的選擇,小時候你不想學鋼琴,我們就不學鋼琴,你不想學跳舞,我們就不學跳舞…我們從不逼你做任何事,這件事上也一樣。我們希望你嫁得好一點,也只希望你能過得開心而已。”
李玲沒有否認這一點,她的表情開始松動,還抬手擦了擦眼淚。
李母柔聲道:“聽媽媽一次,回家吧,有什么事,我們回家再說。”
李母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拉李玲的手,冷不丁被她重重地推了一把!
“又想騙我!”李玲大吼一聲,語氣近乎歇斯底里,“是你!是你們!毀了我一生的幸福!滾!都給我滾!”
李母差點跌坐在地,幸好被一旁的李父攙住。
李父看不過去,沉聲道:“我們確實不支持你嫁給他,但是,我們從來沒有針對他過。”
李玲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是吧?我就知道你們看不上他,知道你們明明反對我和他結婚,還假裝很開明,暗中搞破壞,我知道,我都知道!”
李玲顯然是鉆進了死胡同里,一時半會兒走不出來。
連親媽勸她不動,林瑤和陳曼曼沒必要,也不適時在這種時候湊過去。
她們打定主意后,便下車了,準備繞過這一家子,先去找民警問問張亞麗的情況,不料變故卻在這一刻發生。
李玲尖叫,“你們耍我!你們都在耍我!我不會讓你們如愿的,我要讓你們都后悔!”
說完這番話,她也猛地朝派出所的方向沖過去。
林瑤下意識地想去拉她,卻沒能拉住,李玲一頭撞在門框上,頓時鮮血淋漓…
李母大喊一聲,“玲玲!”然后朝她飛撲過去,用顫抖的手去抹她臉上的血,卻怎么擦也擦不干凈。
林瑤也沒有遇到過這種狀況,她的手有點發半抖,回頭對已經嚇傻了的陳曼曼說了句,“快打120。”
幾乎是在同時,派出所里的民警帶著急救箱沖了出來,一群人圍上去,場面一度陷入混亂。
約莫十分鐘后,李玲一家三口坐上了救護車,而林瑤和陳曼曼驚魂未定地走進了派出所。
派出所里的民警想起先前那一幕也都后怕不已,“那個小姑娘太狠了,她額頭那道口子有點深,很可能會留疤。要不是你拉了她一把,估計會更嚴重。”
如果不是林瑤在場,還拉了一把,李玲可能不是留疤這么簡單,而是命隕當場了。
派出所門前真要是出人命,他們大概會上社會新聞,成為眾矢之的…
林瑤知道李玲在感情上鉆牛角尖了,卻不知道她竟會偏執到這個地步。
一旁的女警感慨道:“那小子真不是東西,明明沒多大點事,他非要告人家,也不知道那姑娘到底喜歡他什么,還對他這么癡情。”
李玲家境優渥,長得也漂亮,而她那位男朋友,個子不高,身材瘦小,長相平平,而且他對李玲及其父母的態度都不怎么友好。
說實話,林瑤也看不出來,他究竟是怎么把李玲迷住,還為他要死要活的,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李玲和他那些感情糾葛,林瑤無意插手,她朝那名女警問了句,“張亞麗是我公司里的,她們的情況我知道一些。
張亞麗之前是從李玲那里租的房子,她們簽過租房協議,還付了房租的。
女警抬眸,看了她一眼,說道:“原本是沒她什么事,只要對方不再堅持起訴,她就可以回去了。”
言外之意就是,李玲的男朋友并沒有放棄起訴張亞麗,而李玲也沒有要求他放棄起訴,只是一味求他復合。
李玲請求復合不成,就遷怒自己的父母,接著還自殘,壓根沒想起來比竇娥還冤的張亞麗。
這會兒李玲自己受了傷,昏迷了,接下來要怎么處理?
林瑤結合兩邊的信息想了片刻,而后抿了抿唇。
李玲撞墻昏迷后,她那位男朋友并沒有跟著去醫院,而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林瑤沉吟道:“我能和房主談談嗎?”
女警合上卷宗,朝她點點頭,“張子航在外邊。”
張子航是翡翠園的房主,也就是李玲的男朋友。
早春的陽光柔柔地灑在派出所門口的空地上,那里還殘留著李玲留下的斑斑點點的血跡。
張子航正望著地面出神。
林瑤想了想,走上前去,對他說道:“李玲說,你們軍訓第三天就確定戀愛關系了。大學四年,戀愛也是四年,原本約定大學畢業就結婚的。和她走到這一步,你后悔嗎?”
“后悔?”
張子航穿著入時,戴了副時下流行的眼鏡,一頭卷發也被染成栗色,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更年輕一些。
此時,那張年輕的臉上帶著幾分不屑,冷漠道:“她總說我是要和她分手,她就死給我看,一開始挺感動的,畢竟有個女人愿意為我去死。同樣的話,聽的次數一多,也就沒什么特別的感受了。如果她真的死在我面前,我大概會感動吧。”
不過,李玲沒死成…
他在嫌李玲不夠決絕,下手不夠重,撞得不夠狠,沒有真的死去?
可他憑什么讓李玲為他做這些?
又是憑什么讓人家唯一的孩子為了他去死?
他們這一代人,普遍都是獨生子女,從小生活環境優越。
有一部分人因為得到更好的教育,變得更加出色,也有一部分人自小在長輩的溺愛中長大,變得猶為自我。
眼前這人,顯然是后者,他曾和李玲談婚論嫁,卻能眼睜睜看著李玲為他尋死覓活,還能說出這樣的風涼話來!
鐵石心腸不外乎如此。
林瑤一點都不想與這種人打交道,一句話都不想和他多說,但是張亞麗能否回家,李玲能否鉆出死胡同,全看眼前這人!
她調整了一下狀態,深吸了幾口氣,說道:“我來,是想問問,被你們無辜牽扯在內的人,是不是可以讓她回家了?”
張子航摸了摸下巴,“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我不希望她再來找我的麻煩,沒完沒了地糾纏我。”
張子航口中的“她”指的是李玲。
所以,在他眼中,他才是受害者?
林瑤冷笑,“你們的事,我想管也管不了,但我相信,你應該也不希望把不相干的人牽涉在內。”
“也是。”那人朝她一笑,語氣不無自得,“她從來只聽我一個人的。”
他拋棄了李玲,卻還在顯擺李玲一貫對他言聽計從。
這就好像李玲已經被拋棄,還不忘秀他們多年之前的恩愛。
說實話,林瑤不明白這些人的腦子里究竟裝了些什么。
“我沒法影響李玲的思想,但我這個外人,可以試著幫你分析一下眼下的困境。”
張子航抬眸看向林瑤,他眉心一皺,疑惑地問了一句,“有何高見?”
林瑤淡淡道:“你聽多了李玲說的,愿意為你去死之類的話,卻不見她有什么實實在在的舉動。
就算撞墻也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去撞,很遺憾她為什么沒有當場死掉,對不對?”
張子航眼中閃過一絲嘲笑,“那只是你的猜測。”可他并沒有否認這一點,他的語氣帶著幾分理直氣壯,還帶著幾分得意。
林瑤抬眼看著他,神情平靜,“你以為她死了,你就解脫了?
那我們就來假設一下,如果李玲這次真的死在你的面前,結果會怎么樣。
李玲死了,她自然是一了百了,你也輕松了,沒有人再苦苦糾纏,可是李玲并不是石頭縫里迸出來的,她的家人沒有死。
李玲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如果她為你而死,那么他們將會為讓你去死而活著!”
張子航臉上的笑容碎裂。
他騰地站起身,憤憤地說道:“如今可是法制社會,我又沒有讓她去死,她的死活與我何干?”
林瑤頗不認同,繼續道:“你現在二十四歲,總有一天,你會和其他人戀愛,也會想和其他人組建一個家庭。
可是你身上背負了一條人命,如果我是她的父母,我肯定會讓你,或者你的父母嘗到同樣的滋味,不管付出任何代價!”
張子航沉默片刻之后,他忽然又笑了,“你要危言聳聽也不選個合適的地方,居然選在派出所門口。”
“我們現在是在假設。”林瑤感嘆般說道:“我打心眼里替你感到慶幸,李玲的傷不重,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她沒事,他們家的希望還在,所以她的家人不會做那些事。”
要這么說,確實是。
張子航無法否認這一點,他沉下臉,問道:“你究竟想說什么?”
“解鈴還須系鈴人。”
林瑤看著他說道,她的聲音依舊平淡,仿佛沒有一絲激動起伏,如同她的神情一般平淡無波。“不要逃避,不要推托,和平分手才是最好的選擇,不論對你還是對她。”
張子航不屑地輕嗤一聲,沒有接話。
林瑤補充一句,“在那之前,先把案子去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