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足了這兩個點,做啥生意,就明朗了,不至于大海撈針。”
“所以你先告訴我,他們的這兩個點是什么?”
楊永進陷入了短暫的陳默,曹八妹則聽得云里霧里,腦袋上似乎有一圈圈蚊煙香造型的東西在轉動。
駱風棠這時也順著楊若晴的話開了口:“晴兒說的極是,雖然外界會說,當下做某個行當賺錢,某個行當虧錢。”
“賺錢的行當雖熱門,但是往里面扎堆的商人也多,競爭激烈。”
“而那些看似冷門的行業,扎堆的人自然也少,若是你做得好,自然也能賺到瓢滿缽滿。”
“關鍵還得看你們自己的長處和優勢是什么。”
長處?
優勢?
楊永進扭頭看了眼曹八妹,曹八妹報以苦笑。
繡紅和四喜倆,繡紅會做家務活,針線女紅也做得不錯,字也識一些,這些是老楊家男孩女孩的標配。
但是繡紅到了外面寡言少語,壓根就不是那種會來事的性子。
至于四喜…認得一點點字吧,應該還是繡紅教的。
除此外,估計就只能干莊稼活,有一把子力氣!
做生意賺吆喝那種事,他們倆…哎!
“長處和優勢…怕是屁都沒有。”楊永進苦笑,“他們倆之所以不想在村里干莊稼活,是覺著干莊稼活沒出息,一年到頭在土里刨食,只能圖個溫飽,即使溫飽,都得指望著老天爺賞臉!”
“所以繡紅跟我說,說她想和四喜去鎮上租賃個鋪子,賣點跟衣食住行相關的東西,同時呢,因為鋪子在鎮上,平時留一個人在鋪子里盯著也行,還能騰出一個人來,往返村里打理莊稼。”
“等到農忙的時候,就把鋪子門關兩天,兩口子一道回村里打理莊稼,這樣雙管齊下,可能家庭收入能比種莊稼這一條門路,要好得多!”
曹八妹也在旁邊及時符合:“雞蛋不放一個籃子里,人也不能一棵樹上吊死,還別說,二丫頭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我和她爹還是很贊同的。“”
楊若晴有點無語的打了個呵欠,并且打斷曹八妹的話:“二嫂,你們這翻來覆去,都一直停留在繡紅和四喜開鋪子的初衷上。”
“我先前都已經把開鋪子的兩個先決條件告訴了你們,接下來我想聽到的是,他們到底相中了哪個行業的生意。”
“你說出來,我才好幫忙參考參考,不要跟我說那些太虛的話,我沒有耐心了。”
曹八妹鬧了個大紅臉,尷尬的笑了笑。
楊永進再次沒好氣的瞪了眼曹八妹,也覺得這鋪墊似乎是太多了,于是楊永進示意曹八妹不要再說了,還是換他來說。
“晴兒,你覺著,賣雞蛋,鴨蛋,米糧這些東西行不?”他問。
楊若晴目光落到楊永進的身上:“這些是跟衣食住行相關的東西,老百姓過日子,每天都要打交道,不存在不行。”
“二哥你繼續往深層次去說,肯定是不止這些的。”
楊永進點頭:“賣雞蛋,我曉得很多老太太們也會攢著雞蛋在趕集的時候拿來瓦市賣。”
“賣米糧的,鎮上有專門的米糧莊子,那里面啥樣的米和面都有。”
“所以繡紅他們的這個鋪子,是結合了這兩種特色,賣雞蛋,鴨蛋,咸鴨蛋,鵝蛋這些。讓蛋的種類跟街邊老太太們賣的蛋有個區分的,種類更多,花樣也更多,比如說,雙黃蛋,初生蛋,烏雞蛋等等。這樣一來,噱頭更多,花樣更多,或許能吸引更多的買雞蛋的顧客。”
聽到楊永進這番話,楊若晴有種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這種營銷模式,好熟悉好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二哥你接著講啊。”
見楊若晴似乎對此有興趣,楊永進也有了繼續說下去的信心和底氣,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接著說起了繡紅和四喜兩人琢磨了好久,又被他這個老岳父潤過色的計劃:
“米糧那塊,咱也不像糧莊那樣大規模的買賣,成本太大了,搞不起。”
“咱這鋪子,就偶爾捎帶買賣一些米糧面,豆子谷類的東西,就這么說吧,咱村里人家的五谷想要出售兌換點活水錢,自己又不會去賺吆喝,都可以送到我們的鋪子里來,我們來代為售賣,然后從中賺取點中介錢罷了。”
“五谷作物可以,咱莊戶人家自個腌制的咸菜啊,撈的干菜啊,過年時候做的臘味,豆腐乳…養的老雞老鴨,打磨出來的紅薯粉,藕粉,菜園子里的菜,院子里的橘子,桃子啥的,全都可以送到咱的鋪子里來售賣,咱賺點差價,或者給點中介錢,大家雙贏!”
“晴兒,你覺著這樣一個四不像的鋪子,咋樣?能成事不?”
楊永進一口氣說完,說得是口干舌燥,卻也是滿面紅光。
楊若晴此刻聽完全部‘商業架構’,那種熟悉的感覺已經在她腦海里構成了后世一個連鎖農副品牌的名字了:千裊農場。
這個連鎖品牌,起初主打的就是賣雞蛋,賣各種雞蛋,把雞蛋做出很詳細的區分來應對不同的受眾。
面向那些普通買菜討價還價的大媽們,他們推出最平價的論斤稱的雞蛋。
面對那些小康家庭,家里特別看重孩子,講究綠色原生態的家庭,他們就會推出‘初生蛋’。
針對學生群體,推出補腦子的烏雞蛋。
針對體弱人群和生長發育中的孩子,他們又推出鴿子蛋和鵝蛋…
結婚啊,生子啊,滿月宴啊,周歲宴啊,推出漂亮包裝后的‘喜蛋’…
用雞蛋敲開門戶,在菜市場站穩腳跟后,這個連鎖品牌又開始售賣其他農副產品。
比如葛粉豆腐啊,農家收工紅薯粉啊,玉米糊糊啊,手工做的千里飄香(腌咸菜和臭豆腐的神奇搭配)…
甚至,用雞蛋做敲門磚,引出背后那些下蛋的雞鴨,店里直接跟后面的農場對接,會在特殊的節日,比如說立冬啊,冬至啊這些24節氣前后,大肆營銷推廣喝雞湯,吃姜鴨,燉老鴿子…
還別說,很多找工作四處碰壁,學歷不是很高的寶媽們,拿出十來萬塊錢加盟后,在菜市場搞個小鋪面,還真的能夠賺到生活費。
“二哥,這個點子,我覺得可行!”楊若晴說。
“但是,在鎮上,可能不太行,因為鎮上人口畢竟不多,然后有錢人占的比例也不多,最好去縣城!”楊若晴道。
楊永進連連點頭,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楊若晴前面那句‘可行’二字上。
“二哥,去縣城的話,成本會更高,你們要做更多的準備。”楊若晴又說。
楊永進這時候才開始仔細琢磨這個,道:“他們兩個說在鎮上的時候,我其實就有些不贊同。”
“在我看來,真的打算做買賣,就該往人多的地方去。”
“可他們說還要兼顧家里的莊稼活,我又沒法反駁,畢竟莊戶人家田地才是根基。”
“二哥,若是想要走生意那條路,就不存在兩頭兼顧,兩頭兼顧的后果就是兩邊都搞不好,有舍才有得。”楊若晴說。
“如果換做我,我肯定把家里的幾畝地租賃出去,一門心思搞生意。”
“若是生意敗了,大不了再回來撿起鋤頭柄就是了,既然決定去做生意,那么肯定要全身心扎進去搏一把試試!”
要么就不做,要做,就要全力以赴。
楊永進沒吭聲,但是看他的表情,這是把楊若晴的話聽進去了,正擱那思考和琢磨呢。
這時,久未出聲的曹八妹也再次出了聲,她說的,卻是另一番話:“晴兒,我這是跟你這里嘀咕,在外頭不好多說,”
“咱繡紅嫁到四喜家去,我的想法是,嫁過去就把家分了更好,四兄弟一口大鍋里吃喝,麻煩事太多!”
關于分家這個話題,不管什么時候,楊若晴都是贊同曹八妹的話的。
除非家里一個兒子,又或者幾個兒子都各自在外地,只有逢年過節時候才回來短暫聚一下,否則,大家天長日久在一口鍋里吃飯,一個屋檐底下生活,家里的收成都上交長輩管理,底下人只管吃飯干活…一年四季的衣裳用度,全都是長輩統一來分派…
甚至,就連逢年過節往娘家去走個親戚,又或者娘家有啥紅白事情需要送個禮啥的,都要經過婆家一大家子開會商定送多少,怎么個送法…
講真的,各種扯皮,一個人一種心思,到最后,兄弟,妯娌,婆媳,父子,夫妻…這之間的關系都要惡化!
還不如趁早分家,各自另起爐灶,大家各憑本事反倒更能維護那份親情和親戚之間的情誼…
“可是你二哥卻呵斥我,說嫁個閨女賠個娘,叫我千萬不能說那種慫恿人家分家的缺德話!”曹八妹接著道。
“可這若是不分家,他們這鋪子很難開起來,即便我和你二哥這里砸鍋賣鐵幫他們把孔撐起來了,往后這有賺有賠的,他們一大家子也扯不清楚,所以我的想法是,開鋪子不難,關鍵是要先把分家的事兒給說清楚,只有分家了,他們小兩口才能去做生意!”
楊若晴聽明白了,曹八妹這話里行間的,無非就是一個意思:不分家,賺了錢到時候四喜家一大家子來瓜分,對四喜和繡紅很不利。
楊永進又開始呵斥曹八妹:“這里頭的道理,咱都懂,可慫恿人家分家,這事兒說出去不占理。”
“我當然曉得不占理啊,可事實就擺在那里,不分家的話,他們忙死忙活,我們搭進去成本,到最后不都是給那一大家子做嫁衣裳?”曹八妹反駁。
楊永進皺眉不語。
楊若晴也是輕輕點頭:“二嫂說的是實話,分家是肯定得分的,不然做生意沒盼頭。”
就好比當初自己開始賣豆腐掙錢,那肯定也是在三房從老楊家順利分出來之后才動手準備的。
若是沒分家就開始賣豆腐,辛辛苦苦賺的那點錢,不還得被譚氏拿了去?然后用來貼補那些游手好閑,會討好長輩,以此來偷奸耍滑的家其他家庭成員?
“咋提嘛?難道咱直接跟四喜講,讓他去跟他爹娘說分家?”楊永進說。
“咱當初定親的時候提了要求,要四喜家給蓋新的婚房,人家二話不說就應下了,而且這陣子已經在籌備了。”
“據說為了蓋這婚房,已經是把家里的家底都給拿了出來,咱這個時候再去跟人家提分家,那就有些過分了啊!”
“除非…除非當初沒提蓋婚房的事!”楊永進說。
這回,換做曹八妹對他瞪眼了:“不蓋婚房,他們小兩口就擠在那一間土坯房里?咱二丫頭打從生下來就沒住過那樣的屋子好吧!”
“婚房必須得蓋,這事兒沒得改!”曹八妹斬釘截鐵。
“大不了…”曹八妹咬著唇。
“大不了啥?”楊永進問。
“大不了咱延后兩年再開鋪子得了?等他們先分家?”
“我還以為你能出個啥好主意?沒想到是憋了個臭屁!”楊永進直接就開罵了。
“真是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這句話才罵出口,駱風棠就咳了一聲。
“二哥,慎言!”他看了眼坐在身旁的楊若晴,就差把‘我家晴兒頭發長,見識更長’這句話寫在臉上了。
楊若晴也很無奈,其實剛才那句話不過就是句口頭禪而已啦,她自己都不往心里去,沒想到駱風棠卻很在意,生怕那句話對她形成負面影響。
她扭頭看了眼駱風棠,意思很明顯,她無所謂,不會往心里去的,不用擔心啦。
同時,面對楊永進和曹八妹的尷尬,楊若晴主動說:“二嫂說的是實話,做生意要全力一搏,肯定也不能有糟心的親戚來拖后腿,但是二哥說的也在理,做生意嘛,要趁熱打鐵,拖來拖去,商機可能就被被人給占去了,你始終慢一拍。”
楊永進道:“沒錯,照著你二嫂那說法,吃、屎、都趕不上熱的!”
哎呀媽呀,這味兒也太重了,楊若晴擺擺手:“二哥,慎言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