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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徐佩蓉

  自那晚后,宮里加強了戒備好幾天,但是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白頭翁似乎就只是來皇宮里閑逛,順便到東宮來打個招呼。

  可何婧英知道,白頭翁雖然瘋瘋癲癲的,但是還沒瘋癲到闖著玩。那封沈文季寫了“陰山屯兵”四個字的密信何婧英已經拿給蕭昭業了,但蕭昭業似乎根本沒將這個事情放在心上似的。

  何婧英在東宮,反而還不如像在王府里那樣知道的消息多。

  每天能聽到的消息,都是歲蓮絮絮叨叨地說著各宮的事情,什么重華宮哪位娘娘得了寵幸,第二天便收拾了凝華宮的娘娘;儲秀宮的美人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被皇上看上了,被封了個貴人;高句麗送了位公主來,聽說膚如凝脂,貌似天仙,那功夫更是奇好,勾得老皇帝第二天朝都沒上。

  何婧英無奈地搖搖頭,如今皇帝已近花甲之年,在生兒子這件事上居然還有充沛的精力和能力,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反觀他的兒子們,成婚多年,府里能有兩三個兒子就算高產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也難怪范貴妃還是那么愛飲酒。整日里處理的要務不是這個宮得寵了,連帶著一宮的主子奴才都囂張跋扈了需要打壓,就是那個宮的主子久未得寵受不了到范貴妃跟前哭鼻子。范貴妃不禁得哄著,還得防著這些寂寞難耐的貴人、昭儀們作出什么見不得人的丑事來。若是有一個不長眼不長心的和哪個侍衛不清不楚了,范貴妃還得付點連帶責任。

  這樣的日子真的很無聊。難怪范貴妃總愛逆著皇上的意思喝點酒。

  這樣的日子不做點出格的事情,怎么能證明自己活著。

  而現在的何婧英,竟然連酒都沒得喝。自從有一次歲蓮見她喝了三壇子酒,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她不要想不開之后,何婧英就懶得喝酒了。

  體內這顆白神珠除了讓她偶爾有些惡心之外,其他就沒什么作用了。

  萱若閣那邊自從蕭昭業去了一次之后,就更加飛揚跋扈了。明著已經對何婧英不敬了,暗地里更是放言東宮太孫妃的位置將來是她的。

  每每聽到這樣的話,何婧英都當沒有聽到一般,隨她去了。

  歲蓮卻是憤憤不平:“娘娘,萱若閣那位,不過得了一次寵,尾巴就要翹上天了。她還不知道,她那次得寵還是娘娘提醒太孫殿下的呢。娘娘真真是太好心了,依奴婢看…”歲蓮在何婧英的注視下,聲音漸漸下了下去。

  何婧英斜睨著歲蓮說道:“依你看,不如你來做這個主子?”

  歲蓮大驚,手里的梳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何婧英嘆道:“是我太縱容你了。以后再編排主子,你就自己去慎行司領罰吧。”

  平日里歲蓮說些閑話,何婧英總是由得她去了。這東宮里要是再沒個人說話,就跟個墳墓一樣,能把一個好好的人活埋了。

  何婧英回頭對歲蓮說道:“今夜王爺不會來了,把燈熄了吧。”

  自從那日將蕭昭業趕去了萱若閣一次之后,蕭昭業晚上就再沒來過了。

  歲蓮整日里哀哀嘆氣的,何婧英卻覺得這樣倒是更為清靜一些。

  歲蓮見主子饒了自己,趕緊將眼淚一抹站了起來,將燈罩揭開,對著燭火吹了一口。火光還未熄滅,忽然從外間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歲蓮嚇得手一抖,燈罩就扔了地上。

  這聲慘叫聽得何婧英都心里發毛。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徐龍駒就走了進來:“娘娘,徐良娣方才做噩夢了,沒驚著你吧。”

  何婧英皺眉道:“傳太醫了么?”

  徐龍駒恭順道:“已經著人去請了。”

  何婧英又問道:“王爺呢?”

  徐龍駒答道:“王爺原本在南書房的,這會兒子想已經過去了。“

  何婧英點點頭:“那本宮就不過去了。麻煩徐公公去那邊帶個話。”

  徐龍駒關切地問道:“要不老奴再派幾個人到瑤華殿來吧。”宮里空空蕩蕩的,被那聲音一驚,任誰都不能安安穩穩睡覺了。徐龍駒也算想得周到,

  何婧英嘆道:“不用了。”

  徐龍駒恭敬地退了出去。

  何婧英剛剛歇下。徐龍駒又走了回來,這次徐龍駒說話的聲音都不穩了:“娘娘,徐太醫來看過了,說徐良娣有了身孕了!”

  何婧英一愣,舌根有點微微發苦:“也罷,我去看看罷。”

  何婧英披了件外袍將頭發松松散散地綰在腦后就去了萱若閣。萱若閣里的小廝忙里忙外,煎安神湯的,拿了方子去太醫院撿安胎藥的,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喜色。

  何婧英走進萱若閣,就看見坐在榻上蕭昭業神情波瀾不驚的蕭昭業。何婧英心中好笑,怎么這回是親兒子了,也不見他開心些。莫非是得了心病不成。

  蕭昭業抬起頭,正好與何婧英隔空對視,將何婧英那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收在了眼底,更是不爽起來。

  徐佩蓉見何婧英走了進來,更是將不爽二字直接寫在了臉上。

  何婧英權當未曾看見徐佩蓉那像噎著了的表情,笑盈盈地對蕭昭業行了一禮:“臣妾恭喜殿下。”

  于是,蕭昭業的臉更綠了。

  徐佩蓉撅著嘴小女兒撒嬌似的往蕭昭業身上一靠:“殿下,臣妾覺得頭有些暈呢。”

  蕭昭業不著痕跡地將徐佩蓉托了起來:“把徐良娣扶到床上去休息。”

  徐佩蓉嬌嬌弱弱地走了幾步,路過何婧英的時候,手有意無意地搭在自己的腹部。那表情壓根就在說,看大家都是女人,我的肚子就是比你爭氣。

  何婧英:“…”

  眼看就要與何婧英擦肩而過,徐佩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頭對何婧英說道:“這陣子姐姐還是就不要來我萱若閣了吧。我倒是沒什么,只是怕姐姐沖撞了小皇子。”

  沖撞?這是在說她是妖女吧。

  何婧英好笑地看著徐佩蓉:“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小皇子。”

  徐佩蓉臉一紅,一跺腳道:“肯定是皇子,我可是向天師求了藥了呢。”忽然徐佩蓉立刻噤了聲,神色慌張地左右看了看,咬著下嘴唇裝著頭暈趕緊由侍女扶著躺床上去了。

  除了徐佩蓉那難言的表情。何婧英也看到了徐佩蓉身后那道凌厲的眼光。

  何婧英微微垂下眼簾,裝作未曾聽懂徐佩蓉在說什么一樣,叫來徐楚河問了問徐佩蓉的情況,又交代了幾句,與蕭昭業告了聲萬福,才走了出去。

  轉身的時候何婧英當然也沒放過蕭昭業那一直緊繃的嘴角忽然放松下來的表情。

  天師?這宮里的天師只有名不副實的那一位。鬼面郎君蕭無譽。

  自驚馬槽回來之后,蕭無譽用鬼蘭治好了皇上,隨后無論是竟陵王失勢還是竹邑被連根拔起,都沒有牽扯他分毫。

  反而讓他更受重用了。

  用宮里的話來說。皇上的頭疾徐楚河都搞不定,只有他鬼面郎君一人能解。

  自從竹邑失勢,蕭元達被發配邊疆。鬼面郎君的身份一度有些尷尬。他為皇上醫頭疾,但又不是太醫院的人,若論治病救人,他的能力還去不到太醫院。若說觀星占卜,他連跳大神的都不如。所以干脆就在宮里修了個丹房,開爐煉丹,因為皇上寵幸,所以人人稱一聲天師。久而久之有些不明內里的人倒真以為他能通鬼神,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力量。

  別人不清楚,但是何婧英卻是清楚。鬼面郎君是在驚馬槽那個充滿了野心卻被自己的箭毒害死的少年;是拿著鬼蘭救了皇上的現任天師;也是竹邑地窖里被綁在床上被燒死的幾十個呆著面具的人。

  這些人,人人都能是鬼面郎君,難不成人人都能做得出求子的秘方來不成?

  何況竹邑里哪里是什么研制良藥的地方。從竹邑這樣的地方爬出來的鬼面郎君,能開出什么方子?

  而蕭昭業為何會在徐佩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么緊張。似乎還有些意外。是意外徐佩蓉見道了鬼面郎君還是意外鬼面郎君給了徐佩蓉求子藥?

  何婧英低聲吩咐歲蓮道:“你去查一查,今日徐良娣何時見的天師,從天師那里拿回了什么藥?”

  歲蓮以為自己轉了性,終于有了危機感,欣喜道:“娘娘放心,她萱若閣能有的東西,我一定給娘娘弄一份來。”

  何婧英:“…”

  歲蓮躊躇滿志的去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將消息探了個清楚。

  歲蓮原本是粗使丫頭,一著得勢也沒忘給自己昔日的伙伴們好處,在下人中很是吃得開。宮里最是嘴碎,嘴最歲的,不是在殿上伺候的,反而是后殿那些離主子遠的粗使丫鬟。成日里沒有事干,但凡主子有任何動靜都會討論一番。又因為離主子遠,說了什么主子也不管不著,你一言我一語的,倒是能把事情描繪出個囫圇樣來。

  徐佩蓉正好就是今日去的天師閣。

  蕭昭業留宿了那一次過后,就沒再去過第二次。徐佩蓉心中焦急,更是盼著留宿的那一次就能留下個種來。也不知道她身邊的嬤嬤從哪聽來的宮中又個天師的消息。也不管這位天師是管生孩子還是殺人的。總覺得既然有天師的名頭,那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神仙,能滿足世人心愿的。

  徐佩蓉心一橫,竟然就找了過去。據說去的時候,還帶了不少的銀兩,都是她進東宮的時候從徐府帶來的。

  徐佩蓉估計在家的時候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被慣得壞了,總是用鼻子看人。雖然對方是天師,她仍人覺得自己老爹的份量比一個天師重一等。當然她這個自信心是毫無根據的。

  她高傲慣了,連提前跟人打聲招呼都不會,就這么帶著兩個小太監,拎著銀子就去了天師閣。

  如果徐佩蓉能提前知道她會在天師閣看見什么恐怖的東西的話,她一定會選擇抱一只大公雞,而不是銀子。

  她走進天師閣,沒有在正殿看到天師,也不管阻攔,驕橫地就往里走,直接走到了天師閣的丹房里去。

  沒人知道徐佩蓉看見了什么。只知道徐佩蓉進了天師閣,她驚叫一聲就暈了過去。等兩個小太監追進去時,整個天師閣里除了味道有點難聞之外,只有帶著鬼面的天師與徐佩蓉。

  下人們都說,徐良娣膽子小,被天師的面具嚇暈了。

  可何婧英卻知道,鬼面郎君的鬼面雖然丑得很,但還沒丑到把人嚇暈的地步。

  而徐佩蓉醒來之后,鬼面郎君聽聞了徐佩蓉的來意,就給了徐佩蓉一小瓶子藥將徐佩蓉打發走了,還交代徐佩蓉,天師閣為至陰之地,恐會沖撞了胎兒,讓徐佩蓉不要再到天師閣去了。

  徐佩蓉回到東宮之后就說自己累了,蜷在被子里,直到晚上做了噩夢,又被徐楚河診出了喜脈,這才好了一點。

  若說那瓶子里裝的是求子的神藥,何婧英是萬萬不信的。她覺得如果說那瓶藥是治腦子的,可能性更大些。

  歲蓮說完這些,有些惋惜地說道:“可惜萱若閣那位將那藥自己藏著了。娘娘,從萱若閣拿藥是有點難了,不過她既然能去求天師,那不如我們也去試試?”

  何婧英好笑道:“你覺得我想要徐佩蓉那個藥?”

  歲蓮眨巴眼看著何婧英,滿臉都在說:”難道不是嗎?”

  何婧英搖了搖頭,神情一凜道:“那位天師你最好不要去碰,知道了嗎?”

  明明是平平常常一句話,歲蓮卻覺得后脊一涼,冷汗都下來了。這位主子平日里溫和好說話的樣子,但只要神情嚴肅起來,就給人一種壓迫感,仿佛一張細密的網子籠罩在頭頂,逃也逃不開。

  歲蓮趕緊恭順地答道:“是,奴婢知道了。”

  何婧英又想起什么似的吩咐道:“最近萱若閣也少去,不要和萱若閣的下人接觸,”

  鬼面郎君給徐佩蓉的藥還不知道是些什么東西,如果只是安胎的話還好說。但如果起了點別的心思,那么徐佩蓉肚子里那塊肉保不保得住,就不是徐楚河一個人能說了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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