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一百六十五章 鴻門宴7

  “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可安排人送你出薊縣。”何婧英溫和地說道。

  土撥鼠大概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跟他說這樣的話。土撥鼠的眼中有那么一瞬間,亮了亮。但很快,那個亮光又熄滅了。他譏諷地笑笑:“我出不去,我們這的人都出不去。”

  “是因為這里還有你的親人嗎?我們可以將你的親人一起送出去。”

  聽到“親人”二字,土撥鼠眼睛忽然紅了:“我早就沒親人了。”

  忽然之間土撥鼠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哽咽著說道:“走不了,走不了了。奶奶叫我走的時候沒走,我沒聽奶奶的,現在走不了了。”

  他哭得很傷心,哭得不像是一個殺過人放過火的壞人,渾身沒有一絲戾氣,只有懊悔。

  何婧英靜靜地站在一旁,一直等到土撥鼠安靜了。何婧英嘆了口氣,開口對齊珍說道:“把他放了吧。”

  一個人落得如此下場,已經是在受罰了。

  齊珍二話不說上前將土撥鼠身上的繩子解開。

  土撥鼠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何婧英與齊珍,動了動自己已經有些酸麻的手腕,探究地緩緩站了起來,見齊珍沒有要為難他的意思,他拔腿就跑。

  才跑了兩步他就定住了。似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土撥鼠回頭看著何婧英認真地說道:“你們快走吧。別在這里了。”

  何婧英看得出來,土撥鼠是在真心實意地勸他。何婧英微微一笑道:“你有親人,我也有親人。我要在這里等他。”

  “沒用的!”土撥鼠看著何婧英說道:“進了竹邑就沒辦法再出來了。”

  “他能。”何婧英篤定地說道。

  土撥鼠搖了搖頭:“沒用的!他即便能出來也廢了。永遠都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了!”

  何婧英心里咯噔一跳,驀地抬頭看向土撥鼠:“什么意思?”

  “凡是進了竹邑的人就會被灌下神仙玉露丸。”

  何婧英心底一慌,連著臉色都有些蒼白起來。

  土撥鼠接著說道:“我進過一次竹邑,就是發誓要跟隨老爺的時候。我們都會被帶進竹邑。那根本就不是人能去的地方。我們進去時每個人會被發一個牌子,我的就是二十八。然后就有人給我們發神仙玉露丸。最開始我不知道是什么,我不敢吃。但是他們把我前面那個不敢吃的給殺了。那人是被我們這一批進去的人捅死的。那些吃了藥的人就跟瘋了一樣,殺人的時候還在笑。我害怕,我怕我也被他們撕碎,我就吃了神仙玉露丸。”

  土撥鼠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開始一根一根拔著自己頭發:“之后每隔三天就會想吃神仙玉露丸。如果是沒有吃,那就生不如死。就像是有人用一把鈍刀,不停地再割著你的肉一樣!又像身上爬滿了螞蟻。可是又死不了!我受不了!沒有任何感覺比這個更可怕!”

  土撥鼠雙手顫抖,大口喘著氣:“后來三天都不行了,每隔一天就想吃。他們為了得到神仙玉露丸就開始幫老爺殺人,幫老爺去把那些好看的人帶回來。表現的好就會得到獎賞。”

  土撥鼠再抬起頭時,眼底已經是通紅的一片,身上似乎被螞蟻爬滿了一樣,又麻又癢。土撥鼠不自在地這撓撓那撓撓,連脖子上都撓出了血痕。

  “我不想殺人,我不想殺人,我只是想混口飯吃,可是我沒辦法。要是當初聽奶奶的,不要去竹邑,奶奶就不會死,我也不會變成這樣!”

  土撥鼠越撓越狠,渾身上下都被抓出了血痕:“還有很多人在銷金窟里輸了錢,就會找麻爺借,麻爺總是很慷慨。可是最后越輸越多,就把自己賣到竹邑里去。老爺看得上的就會留下。看不上的,就會摘了那人的肝。”

  土撥鼠渾身都開始哆嗦起來:“沒人可以走,沒人可以離開的。離開就是死!不!是比死還難受!”

  何婧英見土撥鼠越來越難受,似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趕緊問道:“怎么進竹邑?怎么進去!”

  “進不去,只有青奴和麻爺每個月會挑好看的送進去。送進去的都要死!都要死!”

  土撥鼠忽然抽搐起來,白色的唾沫從口中流出:“藥,給我藥!我三天沒吃藥了!”

  土撥鼠的狀況看起來比當時周小公子的狀況更糟糕。他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他似乎極其寒冷,牙齒在打著寒顫,又似乎渾身都被烈火焚燒,他四肢蜷縮起來,在地上不停地滾著。“藥!給我藥!給我藥!”

  忽然之間,土撥鼠驀地一抬頭,用鮮紅的雙眼瞪著何婧英:“是你!你可以換藥!你可以換好多藥!”

  說話之間,土撥鼠竟然從地上站起,撲了過來。

  何婧英一聲驚呼。齊珍已經沖了上來,一劍抹了土撥鼠的脖子。

  鮮血噴涌而出,將土撥鼠的灰色粗布衣衫全部浸濕,但他似無知無覺一般,還在向何婧英撲過來。他喉嚨被割斷,嘴里發出“霍霍霍”地聲響,血泡從嘴里一股一股地噴出來。

  齊珍絲毫沒有手軟,從土撥鼠的后背再刺入一劍,將土撥鼠整個人釘在了地里。

  何婧英腿一軟,“哐”地一聲撞在門上。

  “王妃,你怎么樣?”

  何婧英臉色蒼白地搖搖頭:“我沒事。”

  她怎么能讓蕭練就這么冒冒然地孤身進了竹邑呢?曹景昭去京城,快馬加鞭也要兩天兩夜,更不說等著何派兵前來。可是扶桑盟在這里只有不到兩百人,連銷金窟都拿不下來,更不說攻進竹邑。難道真的就只能在這里坐以待斃了嗎?

  何婧英的手掌緊緊地抓住門框,直到手指的關節都泛了白。

  忽然之間,何婧英想起在銷金窟前,那個名叫三十六的黑衣守衛說的話——“老爺不是說最近要挑一批姑娘進竹邑么,怎么忽然又要小白臉了?”

  也就是說,這個月青奴還要送人進去。

  何婧英抬頭看著齊珍:“我要去竹邑!”

妙書屋

大熊貓文學    鳳棲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