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一輛電動三輪車,“嗡嗡”的動靜,很遠就能聽見。
也就在大家安靜等待的同時,路口處,一名穿著印有“江南醬油”大logo長大褂工作服的男子,騎著一輛電動三輪車,哼著《轉角遇到愛》小調,從路口轉彎過來。
可剛一轉彎,就碰見一堆警察站在面前,目光直直的盯住自己。
“呲!”
男子嚇得趕緊拉住了剎車,輪胎在地面上畫出一道痕跡,這才停穩在眾人跟前。
見警察盯著自己,但沒說話,男子剛才慌張的心理,頓時又舒緩一些。
感覺應該并不是來找自己的。
心里也是一陣后怕。
心說剛才就不應該唱那首《轉角遇到愛》。
愛沒遇見,倒是遇見一堆警察。
想著自己平時也不做虧心事,就算在生意上弄虛作假,那也是工商部門該管的事情,跟警察打不上邊。
放慢了速度,男子再次啟動電機,將電動三輪車,直接從顧晨幾人的身邊駛過,然后停在了羅偉倉庫的隔壁。
也就在此時,男子這才發現,這幫警察依舊死死盯住自己。
那一雙雙犀利的眼神,看得自己直哆嗦。
隨著一聲異響傳來,男子用鑰匙打開卷閘門,將卷閘門高高揚起。
可回頭一瞧,剛才還距離自己七八米遠的警察,此刻講究站在身后不足兩米的距離。
男子頓時表情一呆,下意識的向后一縮。
可腦袋直接就撞在卷閘門上,疼得“哎呦”一聲慘叫起來。
“你沒事吧?”盧薇薇走上前,也是一臉納悶。
男子捂住鼻子,擺了擺手:“沒…沒事,我沒事。”
站起身,男子趕緊將卷閘門拉開,整個人的鼻子也撞出了鼻血。
顧晨從身上取出一包紙巾,主動走過去遞給男子:“擦一擦吧,你鼻頭流血了。”
“流血了?”男子表情一呆,這才用手背抹了抹鼻頭,發現手背都是血跡,也是苦笑一聲,不好意思的,從顧晨的紙巾里抽出一張,放在鼻尖沾了沾血跡。
隨后用用紙巾卷成一團,仰著頭,塞進鼻孔里用來止血。
“你說你這人吧,看見我們怕什么?”王警官看著男子一臉鬼鬼祟祟的樣子,也是好奇不已。
雖然人不可貌相,但這男子的樣貌,實在可以用“賊眉鼠眼”來形容。
就是那種走在大街上,一看就是壞人的那種。
男子也是一臉委屈,吐槽著說:“我說警察同志,我這一轉彎就碰見你們,你們還都用這種犀利的眼神看著我,我…我渾身不自在。”
“這是你的倉庫?”顧晨并不想跟他廢話,而是直接指了指男子面前的倉庫問。
男子默默點頭:“對呀,這是我的倉庫,平時用來放些海產干活之類的。”
“你也是做海產生意的?”袁莎莎好奇不已。
男子并沒有否認,也是點了點頭,說道:“我們這邊,大部分的倉庫主人,都是做海產干活生意的,這沒什么好奇怪的。”
“那你跟隔壁的人熟不熟?”顧晨指了指隔壁羅偉的倉庫。
男子搖了搖頭:“沒什么印象,因為這個人平時很少碰見,也就有一次,我記得我弄來一批干活,剛搬進倉庫,準備鎖門回家。”
“那個時候,天都黑了,但是離開的時候,卻發現隔壁的倉庫有些虛掩著。”
“因為當時是夏天嘛,我就好奇,于是把卷閘門一拉,想看看隔壁什么情況,結果就看見,隔壁那家伙,直接睡在倉庫里。”
“是叫羅偉嗎?”盧薇薇問。
“沒錯,那是人叫羅偉,當時看他睡在倉庫,我也是震驚了,這咸魚的味道,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可那家伙卻可以,就感覺那家伙是個狠人啊。”
想了想,男子似乎意識到什么,于是瞥了眼隔壁倉庫,好奇問道:“警察同志,你們過來,是不是來找羅偉的?”
“他已經死了。”顧晨說。
“死了?”男子聞言,也是一臉驚駭。
剛才還聊到羅偉,這家伙突然就沒了,這讓男子似乎有些無法適應。
帶著懵圈的表情,男子也是趕緊走到隔壁倉庫。
可剛一進門,就發現羅偉躺在咸魚堆里,似乎已經沒了氣息。
看著一動不動的羅偉,男子回頭又瞥瞥顧晨幾人,這才問道:“警察同志,這…這怎么回事?”
“我們也想知道。”盧薇薇雙手抱胸,走到男子跟前,也是繼續向他詢問道:
“既然你跟他的倉庫都在隔壁,那你多少也應該跟他認識對吧?”
“認識,當然認識,但是不熟啊,大家都是做海產生意的。”
男子想了想,忽然又道:“哦對了,他的海產生意做的特別好,因為我們拿貨,大部分都是從沿海某些固定的商鋪拿貨。”
“但是他的貨,好像是從不同渠道拿過來的,而且他還經常出海,去遠海島嶼,向當地漁民收購海產干貨。”
“像這種跑業務的形式,我們小老百姓,肯定是吃不消的,但是這家伙,感覺就跟打雞血似的,一天到晚都在外頭忙忙碌碌。”
頓了頓,男子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這么辛苦,賺的也多。”
“反正我們這邊幾家做海產干貨生意的,就數他賺的最多,但他卻吝嗇的連一臉車都不肯買,非常節省。”
“難道你不知道他欠了幾百萬債務嗎?”袁莎莎問。
男子表情一呆:“什么?他欠別人幾百萬?”
顧晨仔細觀察著男子的反應,見他這番模樣,相比也不清楚羅偉之前的種種一切。
又或者說,是羅偉隱藏的太好,以至于大家對于羅偉的過往,幾乎都不太清楚。
但不管如何,現在的羅偉突然離世,死因也非常蹊蹺。
雖然顯示有中毒的癥狀,但是到底是誰下的毒,顧晨目前還沒有頭緒。
好在半路攔住一個隔壁倉庫的商販,顧晨準備繼續在這名男子的身上,挖掘有用線索。
“羅偉平時是怎樣一個人,你了解過嗎?”顧晨將執法記錄儀調整了一下,繼續對準面前的男子,隨手將筆錄本掏出。
男子表情一呆,弱弱的道:“他這個人,不愛說話,但看錢很重。”
抬頭看了眼顧晨,男子又道:“如果不是警察同志你,告訴我他欠人家幾百萬債務,我還以為他這人一直很小氣呢。”
“而且我們大家都是做海產生意的,都說同行是冤家,聊天,當然也不會吐露心生。”
“但我平時觀察這個羅偉,感覺他的確挺孤獨的,就是…你們知道的,就是那種沒有朋友的感覺。”
“像這種朋友很少的生意人,在我們這些生意人當中,還是挺少見的,除了客戶也沒朋友。”
顧晨根據男子的講述,將這些記錄在案,隨后又問:“那他平時一個人看倉庫嗎?”
“不是。”男子搖搖腦袋,也是回想著說:“他平時,經常要去沿海地區,要出海去收貨。”
“所以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會安排一個守倉庫的,平時從沿海地區發來的貨,收藏庫的會幫他歸納入庫。”
“不過他生意大多在沿海地區,在瓊省和粵省一帶,我們江南市這邊,主要是他那邊的自營供貨,就是跳過代理商,自己做。”
“這樣一來,他的海產品干貨,就有價格優勢,而且他的產品,質量還好,所以生意一直不錯,就是貨太少。”
“收藏庫的人叫什么名字?你能聯系到他嗎?”顧晨將之前的筆錄記錄完整,這才抬頭又問。
“你們等等,我有他電話。”男子說話之間,直接掏出手機。
在通訊錄里尋找一番后,這才撥通了過去。
隨后,在顧晨幾人的注視下,男子撥通了電話,也是催促著說:“胖子,趕緊過來。”
“什么?打麻將?誒你先別掛電話,我有重要事情跟你說,對,你老板羅偉死了,現在警察正在倉庫門口,讓你火速過來一趟。”
“對對對,你趕緊的,我們都在這里等你,快點啊。”
一頓溝通,男子也是掛斷電話,這才對著顧晨笑孜孜道:“警察同志,這家伙在打麻將呢。”
“我呢,也已經把這邊的情況跟他大概的說了一下,他待會就過來,所以,我是不是可以先走了?”
男子說笑著,就要往倉庫退去。
卻被顧晨一把抓住。
男子有些驚慌,也是弱弱的道:“警…警察同志,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先別走,等那個什么叫胖子的人過來再說。”顧晨也是實話實說。
在事情還沒調查清楚前,顧晨也不可能將這個對羅偉比較了解的鄰居放走。
男子顯得一臉無奈,似乎是過來裝貨的。
可現在被警察給攔住,根本也走不了。
想想隔壁倉庫發生的事情,男子也是長嘆一聲有些無奈道:“行吧,不讓我走,那我就待在這里,等胖子過來。”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顧晨將筆錄本記錄完整之后,抬頭問他。
“簡小軍。”男子說。
“那那個胖子呢?”顧晨又問。
“章強。”簡小軍說。
顧晨將名字寫好之后,拿給簡小軍做確認。
得到具體名字沒有錯誤,顧晨這才讓簡小軍,暫時找個地方先坐下。
簡小軍現在也是郁悶的不行,只能坐在自己的電動三輪車上,等待著胖子章強的到來。
沒過多久時間,顧晨就發現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騎著一個跟他身材完全不匹配的女士小電瓶車,一顛一顛的從拐角位置騎了過來。
看到顧晨幾人的同時,也是一個急剎車。
盧薇薇甚至看見這女士電瓶車的承重彈簧,幾乎在他起身的那一刻,直接彈起。
“你就是羅偉家管倉庫的?”王警官上下打量著面前的男子,也是好奇問他。
“對…對呀。”男子似乎也才20出頭,一臉稚嫩模樣。
但是相比于簡小軍,這個叫章強的男人,似乎對顧晨幾人并不害怕,也是理直氣壯道:
“剛才那個簡小軍,在電話里跟我說,說我老板羅偉死了,這是真的假的?還是他故意騙我?”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顧晨也不像廢話,畢竟章強也遲早要去倉庫看看。
章強看著顧晨一臉認真的表情,這才意識到,似乎這個簡小軍,根本就沒有欺騙自己。
緩緩走到倉庫門口,看著羅偉安靜的躺在咸魚當中,表情十分安詳,也是一臉納悶。
此時此刻,顧晨走到他身邊,也是問他:“你老板回來的這段日子,你有沒有待在倉庫?”
“沒有。”章強搖搖腦袋,也是趕緊解釋:
“我老板不在的時候,我負責看管倉庫,可是老板每次回來之前,托運到倉庫的海產品干貨,也就早早出貨,所以他一回來就住在倉庫里,我也就沒啥事了。”
“所以,羅偉住在倉庫里的這段時間,你一直都在休息狀態對嗎?”盧薇薇也是確認的問。
章強點了點頭:“那是肯定的,我也沒啥事,當然就不用過來了,再說,我就是兼職幫他看看倉庫,他給的工資也不算高。”
“像不管這個。”顧晨將執法記錄儀對準章強,也是好奇問他:“你老板在這邊,最近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
“得罪人?”聞言顧晨說辭,章強撓撓腮幫,也是仔細回想。
片刻之后,他才告知顧晨道:“老板羅偉在這一帶生意很好,而且他每次從沿海地區運貨過來,我都會提前跟那些經銷商打好招呼。”
“而那幫人呢,也會早早開車在我們倉庫這邊等候到貨。”
“因為羅偉的貨好賣的緣故,所以他的貨,市場都不用入庫,我直接開單,讓這些經銷商提走。”
“但要說他的嘴過誰,我還真不知道。”
“那他最近去過那些地方,你知道嗎?”顧晨又問。
章強使勁抓著頭皮,也是反復思考。
可又過了幾秒,章強這才恍然大悟,趕緊道:“他在這里沒什么朋友,但是有一個人,你們可以去問問他。”
“什么人?”王警官和盧薇薇異口同聲的問。
“是個中年女人,好像叫…叫許娟,對,好像之前是他初戀還是什么,反正這個女人跟他的關系不一般。”
“羅偉雖然在這邊沒什么朋友,但是我卻好幾次看到,這個叫許娟的女人,來倉庫找過羅偉幾次,兩人還經常在一起吃飯。”
“那最近呢?”顧晨感覺有些突破,趕緊又問。
章強深呼一口氣,繼續冥想:“這最近…這最近我也不知道啊。”
“感覺羅偉也跟之前不太一樣了,感覺他整個人心情不錯。”
“以前的羅偉,我從來就沒見他笑過,即便海產品干貨大賣,他也是一副苦瓜臉表情。”
“可是這次回來,他卻一直笑臉盈盈,甚至還會對我笑。”
縮了縮脖子,章強也是打了記寒顫:“你們要知道,羅偉其實笑起來并不好看,他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感覺這一次,他應該是賺大錢了,所以很開心,但是這一次回來,那個叫許娟的女人,卻沒有第一時間來找他。”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顧晨似乎從章強的口中,得到一些規律。
章強也不隱瞞,直接回道:“就是每次羅偉出海回來,從粵省那邊回到江南市,那個叫許娟的女人,好像都會來找他吃飯。”
“但是很奇怪,這次雖然羅偉很開心的樣子,但是那個叫許娟的女人,卻沒有出現。”
“這起先吧,我以為是那個許娟臨時有事,可好像幾天時間,羅偉都沒有叫我過來看倉庫,說明羅偉這些天一直待在倉庫,根本就沒有出遠門。”
“因為羅偉每次只要看見許娟的到來,他都要跟許娟出去,兩人要消失一段時間的。”
“而在這段消失的時間內,羅偉會叫我過來守倉庫,但這次就沒有。”
“許娟?”顧晨默念著這個名字,隨后記錄在案,又問章強:
“那這個叫許娟的女人,她一般住在哪里?”
“呃,她…她好像在酒吧上班,具體住哪我不知道,反正你們去園區那個857風情酒吧問問,一準能找到她。”
“好的謝謝。”顧晨將這些記錄在案,隨后將章強和簡小兵的身份信息輸入之后,這才放兩人離開。
而這個時候,市局技術科的高川楓,也帶著助理走了過來。
見顧晨待在原地愁眉不展,也是好奇問他:“顧晨,尸體呢?”
“里面?”顧晨背對著尸體方向,只是用右手指了指身后。
高川楓扭頭一瞧,立馬揮一揮手,示意助理過去做個尸檢。
沒過多久,待在倉庫里的高川楓走了出來,來到顧晨身邊,捂住口鼻,一臉痛苦。
“里面咸魚的味道不好聞吧?”顧晨調侃著說。
高川楓有些納悶道:“很奇怪,這人的尸體,為什么會被咸魚掩蓋?難道是兇手為了藏尸?”
畢竟是能夠通過簡單的現場環境,判斷出一些兇手的想法。
顧晨也并沒有否認,只是點點頭道:“兇手似乎就是想掩蓋尸體,拉長我們發現尸體的時間。”
“嗯。”高川楓默默點頭,他知道顧晨已經做過尸檢,所以也是開門見山道:
“死者死于中毒,但是具體什么情況,還需要帶回市局技術科,做一個詳細檢測。”
“所以,今天晚上之前,我肯定把報告給你。”
“有你這句話就行了。”顧晨也是在等高川楓允諾。
這才瞥了眼遠處正在跟袁莎莎商量事情的盧薇薇,提醒著說:“盧師姐,小袁,我們趕緊出發。”
“明白,老王,走了,這里交給高川楓。”盧薇薇說。
“好吧。”做完最后一次倉庫檢查的王警官,這才放下心來,跟著大家一起上車。
將案發現場交給高川楓,讓聶師傅先回分局,顧晨則開著車,根據章強提供的線索,開始導航前往所謂的857風情酒吧。
可以說,工業園區從不缺少這種娛樂場所。
每到夜幕降臨,工業區娛樂場所外頭,基本上都會停滿車輛。
而酒吧的定位也很精準,就是賺這幫園區老板和高管的鈔票。
但是目前顧晨對于這個所謂許娟的女人,還不是非常了解。
可從章強的口中,得知兩人之前可能是戀人關系,而且每次羅偉出海回來,她都會來找羅偉。
這說明兩人的關系很不一般。
而羅偉這么多年,一直背負著巨額債務,相比也是這個許娟在一直默默安慰,才能讓他一直扛到現在,從而咸魚翻身。
將車停在857風情酒吧門口。
顧晨推開車門,直接走向酒吧大門。
一名保安見狀,頓時有些緊張起來。
畢竟同樣穿著制服,可人家穿的是警服。
娛樂場所,最怕穿制服的過來檢查,這是逃不掉的規律。
見到顧晨帶隊過來,保安男子也是趕緊上前,客氣著說:“警察同志,請問來這有何貴干?”
“許娟是在你們這里上班嗎?”顧晨問。
保安男子默默點頭:“許娟是在這里,但是她不在這里上班。”
“不在這里上班?什么意思?”盧薇薇有些不解。
但保安男子則是趕緊解釋:“許娟是我們這里的老板娘,她是三大股東之一。”
“哦,原來是這樣?”聽聞保安男子的說辭,王警官默默點頭,感覺這里面有點意思。
想著許娟跟羅偉之間,曾經還是戀人關系,現在許娟又在這里,經營著一家酒吧。
也難怪羅偉會把倉庫設在這片工業區。
想了想,顧晨直接說道:“那你們老板娘今天在嗎?”
“在,那就是她的車,她的車在,人就在。”保安指了指酒吧門口的那輛敞篷跑車。
顧晨瞥了一眼,直接又道:“那帶我去見她,我有事找她商量。”
“呃…”
保安猶豫了一下。
盧薇薇見狀,也是直接問他:“怎么了?有問題?”
“沒…沒問題,只是要找老板娘,得跟她通知一下,她這人平時不愛湊熱鬧,也不喜歡酒局,尤其不喜歡那些打著熟人的名號,來找她喝酒的人,所以有時候會讓我們擋一擋。”
說話之間,保安男子已經掏出手機,開始撥打電話號碼。
沒過多久,電話接通。
保安男子趕緊溝通起來。
顧晨仔細觀察著酒吧門口的車輛情況,豪車占據五分之一。
而許娟那輛敞篷跑車,停在這些車輛中間,并不算是很搶眼。
也就在顧晨思考的同時,那邊的保安男子,已經掛掉電話,直接走到顧晨面前說:
“警察同志,老板娘說了,讓你們直接去9號包廂。”
“好的謝謝。”顧晨拍拍保安男子的肩膀,直接帶著盧薇薇,王警官和袁莎莎一道,走進酒吧,朝著9號包廂走去。
酒吧內,舞池中央,此時正有樂隊在演奏歌曲。
周圍卡座的年輕男女們,也都不時跟唱起來,氣氛很好。
而此刻又是用餐高峰期,所以能夠找到一個空余的卡座也是相當困難。
擠過一堆來來往往的人群,顧晨直接來到9號包廂的門口,敲門三下。
“篤篤篤!”
“請進。”包廂內傳來一名女子的聲音。
顧晨二話沒說,扳開把手,直接走了進去。
此時此刻,一名穿著時尚,妝容精致的中年女子,正坐在包廂一側,目光注視著樓下舞臺的動靜。
這里的包廂,有一處隔音窗戶對著舞臺,舞臺上的一切,都可以盡收眼底。
見顧晨幾人正好進來,中年女子直接將窗戶關閉。
剛才吵鬧的動靜,瞬間變得微乎其微。
扭頭看著顧晨,中年女子也是用欣賞的目光上下打量,問道:“幾位警察同志,你們來這找我有事?”
“你是許娟?”顧晨開門見山,走到女子跟前。
女子微微一笑,點頭承認:“沒錯,我就是許娟,怎么了?”
“羅偉你認識吧?”顧晨說。
“認識呀。”許娟點點頭,示意顧晨幾人先坐下。
顧晨也是選擇一個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又問:“那羅偉的情況,你現在知道嗎?”
“他有什么情況?他不是在沿海批發海產嗎?你問這個干什么?”許娟似乎并不知道羅偉已經回來的事實,也是調侃的笑笑。
盧薇薇深呼一口氣,也是好奇問道:“羅偉每次回來,是不是都會跟你聯系?”
許娟聞言,似乎意識到情況不對,剛才的輕松笑容也逐漸消失。
她看著面前這幾名警察,也是弱弱的問:“羅…羅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盧薇薇繼續催促。
許娟眉頭一蹙,這才默默點頭,主動承認道:“沒錯呀,羅偉每次回來,是會跟我電話聯系。”
“那你們上一次聯系是什么時候?”顧晨將執法記錄儀調整角度,也是掏出筆錄本問。
“上次?”許娟抬頭思考:“得有個四五天時間吧,我們平時也不是經常聯系。”
“因為他要出海,非常忙碌,而且他這個人,有什么事情都喜歡藏在心里,但凡每次回來,他都會給我來個電話,然后我就會開車去接他,來我這里喝幾杯。”
“都是你請客嗎?”袁莎莎問。
許娟噗嗤一下笑出聲道:“那是當然,因為羅偉欠一屁股債,他每天伙食費多少錢,那都得精打細算的,他怎么可能請我吃飯?”
“而且在這個酒吧,我是老板,但凡羅偉每次回來,有什么驚喜的事情,或者有什么難受憋屈,都會來我之類吐槽幾句,心里也就舒坦多了…”
“你跟他之前是戀人關系對嗎?”
這邊還不等許娟把話說完,顧晨便直接問道。
許娟表情一呆,也是認真回道:“沒…沒錯,我們兩個是高中同學,那時候,他追過我,我也跟他在一起過。”
“后來,我們兩個都在不同地方上大學,因為異地戀嘛,你們也是知道的,矛盾就越來越多,最后就這么不歡而散。”
幽幽的嘆息一聲,許娟拿起桌上的一只精致鐵盒,從中取出一支細長的香煙叼在嘴里。
用桌上的打火機點燃香煙后,這才深吸一口,吞云吐霧道:“后來,我們各自成家,他的婚姻還算問道,但我不行。”
“我結了兩次婚,后來…又離了兩次,現在孤身一人,也想開了。”
“感覺如果找不到相伴一生的靈魂伴侶,那我干脆養幾只寵物度過余生也不錯。”
“可他…”
說道羅偉,許久又猶豫了一下,似乎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他幾年前破產,也跟他妻子離婚了。”袁莎莎則是補充著說。
許娟哼笑著點頭:“我當然知道,他那個老婆,說實在,我早就看她不太行。”
“也就羅偉這個人比較傳統,當年生意做的風生水起,身邊從來不缺鶯鶯燕燕,但他卻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拒絕了一個又一個誘惑,心里只有自己的老婆,可后來他換來的是什么?企業破產,負債累累,老婆拍拍屁股就離婚。”
“把這一切都丟給了羅偉,要知道,當年許多債務,包括羅偉公司那名副總各種中飽私囊,其實他老婆也有份,只是大家心照不宣。”
深呼一口氣,許娟彈了彈手里的煙灰,也是不由分說道:“可一破產,他羅偉什么都沒了,要不是我這個老情人,替他趕緊還清了大部分銀行的利息,幫他穩住了債務。”
“恐怕他現在,早特么跳樓自殺了。”
“所以,他當年背負的巨額債務,你幫他填過窟窿?”聽許娟這么一說,顧晨頓時來了興趣。
當然,現在關于羅偉的一切,包括他當年所經歷的東西,顧晨都想知道。
但許娟似乎也并不想隱瞞什么,也是直截了當的說:
“那是當然的,在他最落魄,最無助的時候,是我幫了他一把。”
“是我用我在這一帶的面子,幫他穩住了許多供應商,這才讓他能夠前往西歐闖蕩。”
“還給了他一筆錢,作為生存的開銷,但是他很爭氣,原本我以為,這個男人到了這個年齡,還背負幾百萬債務,肯定這輩子就這樣了,能躲則躲吧,也不指望他能回來。”
“可讓我意外的是,羅偉不僅回國,還帶來了他在西歐賺到的積累資金。”
“不僅開始陸續還債,還做起了海產品批發的生意,所以他每次回到江南市,我都會過去找他,給他加油打氣,一直默默支持羅偉。”
“你想跟他在一起?”盧薇薇聽聞許娟的說辭,也是對面前這個女人有些敬佩之情。
但許娟似乎非常直率,盧薇薇這么一問,她也懶得藏著掖著,直接就點頭承認:
“沒錯,老娘當年錯過了他,在他最為落魄的時候,我沒有放棄過他。”
“雖然不指望他能夠翻身,但是,也希望他這輩子不要從此一蹶不振。”
“可羅偉畢竟是個真男人,他很快就能還清債務,到時候,我覺得跟他在一起,完全不會有任何壓力,他也會愿意跟我結婚的…”
“他死了。”
就在許娟抽著女士香煙,暢享和羅偉的未來時,顧晨一句話,仿佛一記晴天霹靂。
許娟的笑容瞬間消失,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顧晨,然后,聲音顫抖的問:
“你…你說什么?羅偉他…他,他,他死了?”
“沒錯。”盧薇薇默默點頭,也是安撫著說:“就死于今天上午。”
“是…是掉海里了?”許娟的眼眸泛起淚珠,很快眼淚便不受控制的低落下來。
王警官搖搖腦袋:“他不是死在大海中,而是死在…死在自己的倉庫,就是我們創業路228號倉庫。”
“他回來了?”許娟表情變得激動,身體也明顯前傾。
袁莎莎則是默默點頭:“對呀,他已經回來好幾天了。”
“不可能。”聞言袁莎莎說辭,許娟直接擺了擺手,苦笑著說:
“他回來,一定會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怎么會回來幾天時間都不跟我聯系呢?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許娟,請你接受現實。”顧晨也不想跟她爭辯什么,直接掏出手機,點開相冊。
將羅偉躺在咸魚堆里的照片拿給她看:“這是我們在他倉庫,發現他的樣子,當時他已經中毒身亡,死于自己的倉庫。”
“嗚嗚!”
這邊顧晨話音剛落,看到顧晨手機里的羅偉,躺在咸魚堆里逝世的照片,許娟直接嗚嗚大哭,左手捂臉,傷心欲絕。
一時間,整個包間內都充滿著悲傷的氣氛。
許娟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傷,眼淚很快將她面前的地板浸濕一片。
盧薇薇和袁莎莎面面相視,隨后,盧薇薇掏出自己的紙巾,將其中一張遞給她道:“擦擦眼淚吧。”
“嗚嗚!”許娟接過紙巾,直接沾了沾眼角的淚珠,隨后放在鼻頭擦拭鼻涕。
此時的許娟,儼然沒了剛才精致的妝容。
現在的許娟,整個臉上妝也花了,眼線也花了。
眼角兩側,也是流下兩道黑色淚痕。
她看著顧晨,也是一臉不解道:“警察同志,你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羅偉他明明已經回來,他為什么不跟我聯系?”
“這…這我得問你啊?”顧晨也是一臉無奈。
自己要知道這些,還用得著過來找她嗎?
盧薇薇也趕緊問道:“難道你們上一次聯系,你就沒發現他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不對的地方?”被盧薇薇這一提醒,許娟頓時回過神來。
這才趕緊停止了哭泣,努力回想起上一次聯系時的畫面。
而此時的顧晨、盧薇薇、王警官和袁莎莎,也都沒有打擾她的意思,就這么干等著,看著許娟的臉色變化。
大概過去幾十秒鐘,許娟這才緩緩說道:
“要說上次聯系,還是他在粵省的時候,那時候他告訴我,他就快還清所有債務了。”
“我當時還替他高興,但是他好像又跟我說了什么,可當時我已經高興壞了,好像沒聽清他在說什么。”
“怎么會沒聽清呢?你必須得聽清啊。”盧薇薇眼看這關鍵線索,似乎要呼之欲出,可許娟卻說沒聽清,這不免讓盧薇薇有些急躁。
許娟也是急了,整個人沒好氣道:“當時我光顧著不停的給他慶祝,讓他回來之后,第一時間聯系我。”
“我還跟他說,等他回來,我們去一家好點的餐廳,然后點他最愛吃的菜,讓他買單。”
“畢竟,這些年,每次都是我請客,我付錢,但因為羅偉負債的緣故,我也從來不跟他計較,只希望他盡快把錢還清,從此過上無債一身輕的生活。”
“他其實…”
聽許娟說道這里,顧晨忽然欲言又止。
盧薇薇非常清楚,顧晨的想說,羅偉的確是去過一家中檔餐廳,也點了一份豪華4人套餐。
但是羅偉并沒有選擇跟許娟慶祝,也并沒有告知許娟,自己回來的實情。
而是選擇一個人默默的在餐廳,慶祝自己還清債務。
并且當時的盧薇薇和顧晨也在現場,也跟羅偉一起分享快樂。
盧薇薇還清楚記得,那晚似乎是羅偉做開心的一天,他甚至破天荒的喝掉一瓶白酒。
要知道,負債這些年,羅斌甚至連買一瓶礦泉水都是摳摳搜搜,就更別提喝酒了。
但為什么不聯系許娟呢?
許娟為羅偉付出這么多,按理來說,還清負債,羅偉應該第一時間跟許娟分享快樂,并且跟許娟一起在餐廳慶祝。
但羅偉卻并沒有這樣做。
種種疑點,讓顧晨和盧薇薇不由面面相視。
二人似乎也察覺出異常之處。
許娟傷心欲絕,忙問顧晨:“他其實什么?警察同志,你想說什么?”
見盧薇薇對自己默默點頭,顧晨也是長舒一口重氣,這才如實道來:
“他其實還清債務的那頭,一個人來到一家餐廳,點了一份4人的豪華套餐,一個吃。”
“他告訴服務員,他今天剛還清債務,他想一個人慶祝一下。”
“當被問及為什么不跟親人和朋友分享喜悅時,他告訴服務員,自從負債之后,他就沒有親人和朋友。”
“所以,我這么多年白瞎了?”聽到顧晨的如此解釋,許娟頓時如遭到一記晴天霹靂,似乎整個世界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