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呼了口氣,再看看正在詢問的王警官,預計王警官也問不出太多。
面對王警官和盧薇薇的質詢,張何就像個木頭,只知道點頭和搖頭,似乎多說一句話對他來說都是勞累的。
在王警官和盧薇薇的連續發問下,張何基本承認自己搶劫的事實。
“所以,你們總共就搶了陸寧身上的654塊錢?”王警官有些難以理解,甚至說是不可思議。
三個歹徒蹲點農家樂,駕車一路尾隨,最后逼停旅游大巴車后,將一名男性乘客劫走,并綁在幾公里外的大樹下。
如此興師動眾的,就為了搶走受害人身上的654塊錢?
王警官感覺受到深深的侮辱,直接就是一拍桌子,把對面的張何嚇得一哆嗦,直接就抬起了頭。
“你到底說還是不說?”王警官虎目圓瞪,也是來了脾氣:“你當我們警察是三歲小孩呢?還是說你認為自己智商很高?”
“我告訴你張何,這里是江南市芙蓉分局審訊室,在這里我們審訊過各種狂妄,或者說是自以為是的嫌犯,可他們最終都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想你應該知道。”
“嗯嗯。”面對老王同志嚴厲的嘴炮攻擊,對面的張何卻是不咸不淡,直接“嗯嗯”兩聲作為回應,緊接著還打了記哈欠。
如果不是拷著雙手,他甚至還想伸個懶腰。
“嘿!”
見對方如此藐視自己,王警官也怒了:“張何,你什么意思?你是想一直這樣對抗調查嗎?”
“警…警察同志,我…我現在很困。”張何又打了記哈欠,眼角開始有些淚水。
看著三名警察盯著自己,張何似乎并不在意。
顧晨拿在手里的水筆,卻遲遲無法記錄,于是顧晨便放下水筆,直接起身走到張何的面前。
“你昨晚沒睡覺?”顧晨問他。
“我…”張何先是一愣,隨后點點頭說道:“沒錯,我是沒睡啊,我現在很困,能不能讓我休息下?”
“想休息就先交代。”顧晨也是吐了口氣,上下打量起面前這個干瘦的張何:“你把你辦案的動機,真實的告訴我們,等我們筆錄做完之后,自然可以安排你休息。”
“我叫張何,今年36,我不是江南市本地人,身份證號碼也告訴你們了,還有你們讓我說的那些,就什么搶劫,對啊,我們還以為那個叫陸寧的家伙,身上帶著不少錢呢,沒想到只有654塊錢,所以我們這單虧了。”
張何半說半想,最后連自己說過什么都不記得,又開始重復一些之前交代的內容。
看到這樣的張何,王警官很想沖上去給他幾個耳刮子,讓他清醒清醒,可顧晨卻提前行動了。
顧晨直接幫張何將手銬打開,丟到了一邊。
這讓張何有些意外,緊接著,顧晨像提小雞仔一樣,將有氣無力的張何拎起來:“站好,別動。”
“警…警察同志,你…你想干什么?”剛才還想酣睡的張何,這下是徹底清醒過來了。
“把外套脫了。”顧晨說。
“脫…脫外套?脫外套干什么?”張何瞬間有些懵逼,不知所措的盯著顧晨。
“要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那么多廢話啊?”對面的盧薇薇也催促道。
張何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聽話照做了。
他一邊脫,一邊還喃喃自語道:“這房間也不熱啊,有必要脫衣服嗎?”
將外套脫去,張何就剩一條長袖衫。
于是顧晨又道:“繼續脫。”
“還…還脫?”張何又是一愣。
“不然呢?”顧晨沒跟他討價還價。
張何無奈,這下是清醒干凈了,也沒剛才那樣打哈欠,整個人睡意全無。
于是,張何又開始解扣子,隨后將長袖衫一撇,丟在了一邊,露出自己干瘦的體型。
對面的盧薇薇趕緊將目光移向一側。
而王警官則不清楚顧晨此刻要干啥?
不過也沒多問。
畢竟,顧晨做事,自有他的道理,這點王警官深信不疑。
“把手舉高,原地轉一圈。”顧晨繼續要求。
張何有點怒不敢言,不過警察要求,還是聽話照做了。
于是張何舉起雙手,并在原地轉上一圈。
可就在這時,顧晨忽然將他的左臂拉下,目光很快盯住了張何的胳膊。
“原來是這樣?”顧晨頓時咧嘴一笑,似乎這些謎題,自己已經完全解開了。
對面的王警官和盧薇薇,頓時也是不解的看向顧晨,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顧師弟。”盧薇薇還是好奇的問道:“你發現什么了?”
顧晨也沒廢話,直接抓起張何左手的胳膊:“盧師姐,你往這看,有發現什么嗎?”
盧薇薇頓時離開座位,來到二人的面前,并根據顧晨的指引,很快發現張何胳膊上的異常。
“好多針眼啊,還有…淤青?”盧薇薇先是一驚,并很快看向了顧晨。
顧晨也是笑了笑說道:“白面會對吸食者的身體造成各種傷害,引發各種疾病,會對身體有毒性作用,而吸食者也容易出現嗜睡、感覺遲鈍,妄想等癥狀。”
看了看一臉緊張的張何,顧晨又道:“而長期沾上這玩意,會使身體出現戒斷反應,并產生各種并發癥。”
“等會。”盧薇薇忽然叫停了顧晨,并問他:“你說的這個戒斷反應,是哪個‘戒斷’啊?”
“戒煙的‘戒’,斷裂的‘斷’。”顧晨說。
盧薇薇點點頭哦道:“原來是這樣啊,可戒斷反應是什么情況?”
“簡單來說吧,具體的癥狀多為一些流鼻涕、瞳孔散大、體毛豎起、出汗、精神恍惚、腹痛、腹瀉、全身酸痛、頭暈、頭痛、血壓上升、心跳過速、脈搏加快、發熱、失眠、焦慮、恐懼、緊張、抑郁等癥狀。”
顧晨一下子羅列了很多,這是顧晨早先在圖書館查到的內容,基本做到了過目不忘。
王警官也是點點頭,幫顧晨補充起來:“其實這個戒斷反應的患者,一般還會有暴力傾向,在痛苦中哀求或威脅給藥。”
因為王警官在辦案多年的歲月中,也是見過一些這種患者,不過真正接手的并不多,許多都是由緝du大隊來偵辦。
因此剛才對張何的這些癥狀,并沒有及時反應過來。
還以為是這個張何,在和同伙作案后逃逸,整晚都沒睡覺的緣故。
現在被顧晨找到原因,這才有點恍然大悟的意思。
“王師兄說的也沒錯。”顧晨重新放下張何的胳膊,繼續說道:“有時候他們會扯頭發、撞頭、打滾、自殘,甚至不自主的震顫、四肢抽筋、瞳孔擴大,嚴重時出現血壓下降、虛脫、休克等情況。”
看著現在一臉懵逼的張何,顧晨也是一巴掌搭在他肩膀上,直接又將張何按回到座位上。
“所以沾上這玩意,會造成精神障礙和思維障礙,損害各種神經系統,容易感染各種疾病,我說的對嗎張何?”
張何整個人也是傻眼道:“你…你都知道了?”
“你這癥狀也太明顯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之所以綁架陸寧,應該是想從他身上拿到一些東西對吧?”
張何整個人也是一愣,沒想到面前這個年輕的帥警察,竟然有著這種敏感性,自己身上的秘密,竟然也被他發現了。
“張何,還不老實交代。”發現了張何身上的秘密后,王警官的喊話也變得更加有底氣。
之前就懷疑這個陸寧有問題,可問題在哪,一直不清楚。
可現在抓到包括張何在內的三個搶劫犯,似乎在這個張何的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我…我。”張何嘴里一陣哆嗦,目光看了看墻壁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后,心虛的不要不要的。
“都…都是他,要不是他,我們也不會是現在這樣子。”張何整個人抓起頭發,開始用力撕扯,整個人的情緒,從剛才的平穩,開始變得有些焦躁。
“你這是害人害己啊。”顧晨見張何開始表現出戒斷反應后,也是有意在勸說道:“當你在自我毀滅的同時,也會使你的家庭經濟受到損失,甚至是家破人亡。”
“不僅會造成社會財富的巨大損失和浪費,而且這玩意往往會引發犯罪活動,擾亂社會治安。”
看著現在一臉懺悔的張何,顧晨又道:“就比如你們,竟然敢在公路上危險駕駛,逼停了載有眾多乘客的旅游大巴車。”
“你們要知道,要不是大巴車司機技術嫻熟,很有可能這輛車就已經沖出道路,直接造成車毀人亡,你們三個人差點害死了整車人。”
“現在還有幾名年齡較小的兒童,就因為昨晚的驚嚇,現在開始抑郁不振,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們如何交代。”
也是被顧晨說得臉皮發紅,張何整個人也是沮喪不已道:“我錯了,我…我真沒想害死那車人,我…我們只是想找到陸寧這個混蛋。”
“我發誓,除了陸寧,我們沒用動車上的乘客一根汗毛,他們身上的錢財,我們一分都沒要,是真的。”
“可是你們打劫是事實,給整輛旅游大巴車游客所帶來的驚嚇也是事實,事實勝于雄辯,我勸你還是將你所犯下的罪惡,以及那個陸寧所犯下的罪惡,一并交代清楚,或許我們還可以給你一些寬大處理的機會。”
王警官早就想說了,只是剛才情緒沒到,又被顧晨搶先了。
這下子把自己常用的問話說出來。
憑經驗,王警官感覺,張何應該差不多了,他應該就快交代出來了。
“是,全都是因為陸寧。”張何此刻也平復好心情,長舒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開始調整到最佳。
而此時,顧晨和盧薇薇也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顧晨打開筆錄本:“你現在可以把你所知道的東西,從頭到位的說出來,這次行動的起因是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陸寧背后是什么身份?都給我老實交代清楚。”
“是!”張何點點頭,回憶了幾秒后說道:“沒錯,我們這次打劫,就是沖著他陸寧來的,原本我們都生活在江北,工資還可以,小日子過的也不錯,可直到有一天,我們的生活被一個人給徹底打破了,他就是陸寧。”
聽著張何慢條斯理的解說,顧晨的書寫筆在筆錄本上龍飛鳳舞,張何說到哪,顧晨就記到哪。
“那后來呢?”顧晨問。
“后來?”張何低下頭,看著自己淤青的胳膊,以及那布滿針眼的恐懼,張何雙手抱住了腦袋:“后來,我們在一次飯局上認識了陸寧。”
“當時的陸寧,出手闊綽,又開著豪車,副駕駛上永遠不缺美女相伴,你要知道,當時我們這種普通打工仔,能跟這種土豪坐在一起吃飯,那是有多自卑啊。”
“可是陸寧卻不是那種嫌貧愛富之輩,用他的話來說,他交朋友從來都不看對方有沒有錢,因為都沒他有錢,所以我們就漸漸的熟悉起來。”
“你們就是這樣認識的?”盧薇薇感覺這個陸寧有些手段,不由好奇的問張何。
聽到這話,張何整個人眼角的淚珠,忽然不由自主的劃過臉頰,滴落在地上:“一次飯局,他把我們都害了。”
許多人根本沒有法律概念,感覺不過如此,隨意的便踩過這條紅線,以至于開始走上一條不歸路。
張何哭喪著臉道:“他陸寧那時候多有錢啊,多看得起我們,他拿我們當兄弟,我們怎么能不把他當兄弟?所以就糊里糊涂的犯下錯誤。”
“這時候,但凡有警察沖進來,我們這幫人都得玩完。”
說道這,張何忽然感覺一陣惡心,他看了看身邊,顧晨剛才給他倒的一杯水,立刻拿在手中,咕嚕咕嚕的喝起來。
在將最后一滴水喝盡后,張何忽然將紙杯擰成一團,重重的丟在一側,并怒吼道:“他陸寧就是個混蛋,要不是他,我們也不會是現在這樣。”
“而且后來我才知道,這個陸寧,他在江北就是個偽富豪,雖然他沒有固定職業,但是卻依然能有豐厚的收入。”
“我們這些人,在被他洗腦之后,開始迷失自己,家里的積蓄根本不夠花,很多人都開始跟家人吵架,并開始在外頭借債度日。”
“但是這一切都特么是套路,后來我們才發現,這些所謂的非法放貸的家伙,竟然跟陸寧是一伙的,他陸寧原來就是個小額貸款公司的老板。”
“許多人將房產抵押出去,就再也別想贖回來。”
看著顧晨,張何整個人痛苦不看,不停的咳嗽。
顧晨隨即又站起身,給他去飲水機旁倒了杯水:“我看你身材瘦成這樣,想必這些日子也沒少吃飯吧?”
顧晨將水遞給他。
接過水,張何擺擺手:“吃飯?我們已經沒錢了,這個陸寧是個狠角色,認識之初對你百般客氣,好像大家都是兄弟一樣,一旦榨取完我們所有的積蓄,以及各種房產后,他立馬翻臉就不認人。”
“我們這幾個參加搶劫的兄弟,已經都是一個月,每天只吃一餐飯,已經是堅持不下去了。”
顧晨回到了座位上,將這些記錄完畢后,問道:“所以你們是怎么策劃這次行動的?說來聽聽。”
他很自然的看向張何,這個瘦削身材的男子,懶洋洋的表情,臉上沒有一絲精神。
“我們從他別墅的門衛那打聽到,陸寧要去江南市旅游,所以我們兄弟幾個一合計,也跟著來到了江南市,想找他要個說法,順便要回那幾份房產。”
盧薇薇忽然問道:“所以,你們當時在農家樂那頭,就想動手是嗎?”
一般情況下,能在固定場所實施暗中綁架的,也沒必要勞師動眾,在半道上截住大巴,并當著眾多游客的面,將陸寧堂而皇之的帶走。
“沒錯。”張何毫不否認道:“其實我們在農家樂那邊,就準備綁架陸寧,可當時人多,我們沒想到,這家農家樂生意竟然會這么好。”
“無論我們在任何地方,都沒辦法對陸寧實施綁架,所以我們就一直在暗中觀察著陸寧的動靜,我們都知道,他只有這次是單獨出行,身邊并沒有帶隨從,如果不在這邊動手,我們可就再沒有下手的機會了。”
顧晨沉思了片刻,又問:“所以你們決定等陸寧離開農家樂再動手?”
“是的。”張何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毫不否認道:“后來我們幾個實在是受不了了,見陸寧又坐上了旅游巴士離開了。”
“我們知道,一旦讓陸寧進入市區,那要再對陸寧下手,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我們就在農家樂那邊偷了輛面包車,一路追蹤,終于在一個合適的地方將大巴車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