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俊超徹底被這中年男子給說懵了。
要說自己平日里,見過的人也不少,可這種出口成詩的家伙,還是第一次碰見。
可這平日里喝酒打架鬧事的,哪個不是一臉兇險,畢竟相由心生,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這名中年男子,長相文質彬彬,教訓人來都帶唐詩宋詞的,感覺像個文化人。
但往往就是這種文化人,罵人都不帶臟字的。
何俊超感覺自己說不贏他,主要是這家伙說出來的唐詩宋詞,自己都不知道啥意思。
這等于人家用外地方言罵你,回來你還不知道什么意思,想想也是憋屈的不行。
因此何俊超此刻就想知道,這個出口成詩的家伙到底是何許人也?
然而中年男子瞥他一眼,直接瞇眼說道:“小伙子,建議你多看看詩詞。”
“這詩詞里有梅蘭竹菊,琴棋書畫,有風花雪月,山海云天。”
“詩經故事,還能聆聽先人的歌唱,感悟愛情的永恒。”
“而這楚辭世界,更是能夠感受背后人物的生存軌跡,戰國年代的細節紛爭。”
“所謂走進香草美人,追憶江上孤影,一輩子總要讀一讀才叫不留遺憾。”
“嗯嗯,所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何俊超又問。
然而此時的中年男子,卻忽然響起了呼嚕。
“睡著了?”盧薇薇看著酣睡的中年男子,整個人都懵了:“這…這剛才還吟詩作對的,現在這會兒功夫,直接就睡著了?”
“看來這家伙今天要在辦公室過夜了。”顧晨見男子已經入睡,于是直接去下掛在自己座椅上的棉大衣,給男子蓋在身上。
扭頭問丁亮:“他什么身份,你們沒有調查清楚嗎?”
“沒有,他也沒說啊。”丁亮聳聳肩,感覺跟酒鬼打交道,實在是太難了。
“那他身上,就沒有什么可以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嗎?比如身份證之類的。”顧晨又問。
丁亮皺皺眉,直接走到中年男子身邊,開始在中年男子兜里搜索一番。
可這一查不要緊,這男子連手機都沒有,只有隨身攜帶的幾十元零錢。
“天吶。”丁亮腦瓜子嗡嗡的,也是不由吐槽道:“這都什么怪人?連手機都沒有,身上就那幾十塊錢,估計連餐館老板的飯錢都付不起。”
“對呀,這幾十塊錢,還不夠他付那條烤魚錢呢。”黃尊龍看著丁亮搜出的那幾十塊零錢,也是不由吐槽著說。
顧晨眉頭一蹙,忙問二人:“所以你們帶他回來的時候,他還沒付飯錢?”
丁亮默默點頭:“當時他跟鄰桌打成一團,老板報警,我們才過去的。”
“可后來核實之后才發現,是他先動的手,因為那幾名顧客中,其中有個被他用啤酒瓶砸傷,所以我們登記之后,讓他們想先送去醫院。”
“而這家伙醉醺醺的,老板也沒問他要飯錢,只是簡單留下我們這邊的電話號碼,說是等這家伙酒醒之后再說,所以我們就先帶回來了。”
“這家伙,該不會是因為沒錢付飯錢,才故意打人鬧事吧?”盧薇薇忽然突發奇想,感覺這個詩人越來越有意思了。
要知道,這家伙竟然出門連手機也不帶,而且身上帶著幾十塊錢去就下館子。
關鍵這幾十塊錢,明顯付不了餐費吧?
更何況還不帶手機。
吃霸王餐盧薇薇倒是有聽說過,但是用打顧客的方式來吃霸王餐,這種操作有點迷。
至少盧薇薇也是第一次碰見。
見中年男子已經熟睡,大家并不知道,這家伙到底是裝的還是真醉。
可現在要調查他身份,似乎也不太可能。
丁亮頓時提議道:“就讓他睡到明天吧,明天再看看。”
“也行。”顧晨低頭看了下時間,說道:“待會我們要出去執勤,你們呢?”
“我們也一樣。”黃尊龍默默點頭,也是不由分說道:“我們待會要去東區老街附近執勤,那地方不少娛樂場所,每天要凌晨之后才能安靜,挺鬧心的。”
“那我們一起,我們要去幾條街道巡視。”顧晨說。
大家在辦公室里,簡單閑聊了幾句,顧晨,盧薇薇跟何俊超,這才戴上各自裝備,直接開車駛出分局。
大冷天,街道上的人并不多。
但鬧市區不少飯店還是人滿為患。
這年頭,顧客都喜歡頭部聚集。
往往一些網紅店鋪,擁有著眾多顧客的親耐。
而一般的店鋪,生意都不算太好,但小錢錢還是能賺上一些。
用這些小店鋪老板自己的話來說,去工廠上班,工資或許會高一些,但自己開店,貴在自由。
許多人經營生意多年,早已習慣了自由的生活,大部分是夫妻店,也有不少是加盟店鋪。
顧晨帶著大家,一起巡街到晚上10點30分,這才來到街邊一處餐館,準備吃碗面條暖暖身子。
“老板娘,三碗牛肉面。”盧薇薇進來便說。
大家之所以挑選這家店鋪,是因為那名“詩仙”打架鬧事,就發生在這家餐館里。
見三名警察哈著熱氣,搓著手掌,老板娘趕緊道:“幾位警察同志,你們坐這邊吧,這邊暖和,面我馬上給你們做。”
“好嘞。”何俊超用jio一勾,將木凳勾至腳下,這才隨意坐下,看著周圍的顧客。
此時此刻,雖然已經到了晚上10點30分,但用餐的顧客還很多。
整個一樓大廳,入座率大概在50的樣子。
盧薇薇之所以選擇吃面條,也是因為面條快,節省時間。
果真沒過多久,三碗足量的牛肉面,就被端到了幾人桌前:“你們慢用。”
“謝謝。”顧晨道了聲謝,見附件的垃圾桶,還殘留著破碎的酒瓶。
顧晨趕緊將老板娘叫住:“對了老板,今天晚上,有人在你店里鬧事對嗎?”
“對呀。”原本已經走向收銀臺,見顧晨忽然提及,老板娘頓時又轉過身,直接來到顧晨面前。
“已經有警察過來處理過,那些鬧事的人也被帶走了。”老板說。
“那個鬧事的,還關在我們辦公室里。”何俊超吸著面湯,也是不由分說道:“那家伙,還真不好對付。”
“哦哦,原來是你們同事帶走的呀?”聞言何俊超說辭,老板娘頓時感覺拉近了不少關系,也是唉聲嘆氣道:
“我們小老百姓,開店做生意,最怕遇到那些喝醉酒鬧事的,今天這事一鬧,搞得餐館里亂七八糟的,那人飯錢都還沒付呢。”
“那個被帶走的家伙,有多少飯錢沒付?”盧薇薇吸著面條,好奇問她。
老板娘撓撓后腦,也是思索一番,這才說道:“好像也不多,就一百七八的樣子吧。”
“哈哈,那他肯定付不起飯錢。”何俊超聞言,頓時有些幸災樂禍。
老板娘不懂,忙問何俊超:“警察同志,這話怎么說?”
灌上一口面湯,何俊超抿了抿嘴,也是解釋著說道:“那家伙身份不明,等他睡著的時候,我們想聯系他的家人,所以翻了一下他的口袋。”
“結果發現,他口袋里除了只有幾十塊零錢外,連手機都沒有,幾十塊錢,根本付不了他晚上這餐飯錢不是嗎?”
“也是哦。”聽聞何俊超一說,老板娘有些自認倒霉道:“這家伙,來飯店的時候我以為是在等人,結果他一個人點好烤魚,吃得津津有味。”
“后來鄰桌在吟詩作對,探討文學,他時不時懟上幾句,弄得鄰桌那幫人很不愉快。”
“所以當時什么情況,你能跟我們再說說看嗎?”顧晨閑來無事,也想多了解一下辦公室里的那個“詩仙”。
老板娘默默點頭,隨后搬來一張小木凳,直接坐在顧晨那桌。
“那人吧,感覺挺奇怪一人,點好餐,就那么安靜的吃著,后來就是跟鄰桌吵架,吵得可兇了。”
“我當時就感覺,兩幫人好像有點認識,又有點不認識。”
“可我之所去后廚催菜,就忽然聽見客廳一陣動靜,再跑過去一瞧,這幫人頓時就打了起來。”
“誰先動的手?”何俊超問。
老板娘回道:“通過監控來看,是那個被帶走的人先動的手,他掄起桌上一個啤酒瓶,當時就砸在鄰桌顧客腦門上。”
“緊接著,這兩幫人就開始大打出手,但似乎這幫鄰桌的顧客,人多還打不贏他一個,愣是被干翻了好幾個人。”
“最后我實在沒辦法,只能報警尋求幫助。”
“再然后,我努力拖住這兩撥人,終于等到警察趕到。”
“那些受傷的,在登記完畢后,你們同事允許他們先去醫院治療,隨后再回警局報道。”
“而那個打敗他們一桌人的顧客,就被你們同事帶走了。”
“呵呵,看不出來啊,那個文質彬彬的家伙,打起架來還能一挑多啊?那幫人都是飯桶嗎?”
聽聞老板娘說辭,何俊超也是一臉驚詫。
要知道,在武俠里,許多高手都是長相普通,或者說長相跟實力不成正比。
何俊超第一次看見那名中年男子的時候,就感覺這家伙文質彬彬的,像個教書先生。
可就是這個長相像個教書先生,且出口成詩的家伙,竟然僅憑自己一人之力,就干翻鄰桌一群人。
這爆發力,何俊超都開始腦補當時的場景了。
“我明白了。”顧晨默默點頭,也是哼笑著說道:“看來只有等明天,等這家伙酒醒之后,再問問他真實身份。”
盧薇薇頓時趕緊接話道:“這又不難,讓何俊超技術追蹤一下那‘詩仙’的行動軌跡,不就能找到他家人了嗎?”
“我不要休息的嗎?”聞言盧薇薇說辭,何俊超當場不干了:“要技術追蹤,也是明天一早,哦不對,是明天下午,我今晚值夜班,明天上午有半天調休。”
“我明天也要回家一趟。”顧晨沉思片刻后,又道:“要不等明天一早,核實了那名男子的真實身份后,我再回家也不遲。”
“害,這害人精,真會挑時候鬧事。”盧薇薇想起那個古怪的詩仙,心里就壓著一肚子火。
于是大家在吃完面條之后,便返回芙蓉分局。
翌日清晨,當顧晨,盧薇薇還有何俊超,漸漸從辦公室里的折疊床上蘇醒時,那名昨晚醉酒的“詩仙”,則繼續在那呼呼大睡。
頭上頂著一根呆毛的何俊超,頓時不由吐槽道:“我看這家伙到底要裝到什么時候?我就不信他一直不醒。”
“喝醉酒的人,或許會睡得久一些吧。”有過喝醉經歷的盧盧薇薇說。
何俊超無語,有些小抱怨道:“這丁亮跟黃尊龍也真是的,為了省事,竟然把這家伙塞到我們三組辦公室,也不見這兩人把這家伙帶走。”
顧晨低頭看表,此時已經早上7點15分。
想著回家時間還早,顧晨索性笑笑說道:“要不我去買早點,我們等等丁亮跟黃尊龍他們。”
“還是我去吧。”何俊超站起身,扭動了一下全身肌肉,這才打著哈欠走出辦公室。
而其他來上班的同事,也開始陸陸續續的走進辦公室。
見到這位醉酒的“詩仙”,許多人都好奇的多問一句。
王警官也是在聽完盧薇薇講解后,直接噗笑出聲道:“就這家伙?昨晚一個人干翻一桌人?”
“嗯,那還有假?”盧薇薇一臉肯定的說。
王警官頓時投來敬佩的目光:“可以啊這家伙,看起來文質彬彬,竟然這么能打?還把何俊超吐槽的不行?哈哈,這家伙有點意思。”
“哈欠,老王你又在背后說我壞話呢?”提著早餐,走進辦公室的何俊超,一進門就打了記哈欠。
王警官調侃的笑笑:“聽說你昨晚,被這個詩仙調侃的不行?”
“也不就是這家伙會點詩詞歌賦嗎?有什么可豪橫的,還說多讀點詩詞歌賦,妹子就來了,這不扯淡嗎?”
將盧薇薇和顧晨的早餐放到各自的座位上,何俊超這才不由吐槽說。
王警官嘿嘿一笑:“你還別說,人家說的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你要是有他這文采,出口成詩,那在你那個離婚的女同學面前,是不是很有魅力?”
“老王,你能不能不要再說那個離婚的女同學?翻篇了好嗎?”何俊超感覺,老王同志純屬惡心人。
見氣氛尷尬,丁警官則是趕緊轉移話題道:“我說何俊超,你早餐吃這么多,不減肥了?”
“不減了,我攤牌了。”何俊超也是擺了擺手,無所謂道:“”肥我是不減了,累死累活一個月就瘦4斤,前幾天一頓酒全干回來了。”
“咋地呀?人頂到頭就能活100歲,我是吃不起啊還是喝不起啊?”
瞥了瞥辦公室里的眾人,何俊超又道:“我胖咋地?我胖就沒人稀罕我啦?不減了不減了。”
“哈哈,不要醬紫嘛。”見何俊超有點自暴自棄,盧薇薇也是趕緊調侃著說。
此時此刻,見“詩仙”還沒睡醒,顧晨也不打擾他,將自己的桌子擦了擦,轉身問吉喆:“吉喆,昨天讓你修改的卷宗做好沒?”
“已經做好了。”吉喆抬頭說。
“拿給我看看。”顧晨伸手道。
吉喆立馬從桌上拿起卷宗,小跑到顧晨身邊。
顧晨隨意翻看了幾下,也是默默點頭,笑孜孜道:“這次比上次要好多了,有點內味了。”
“那還不是顧師兄幫忙指點,托顧師兄的福。”見顧晨露出滿意微笑,吉喆頓時感覺應該是過關的。
但顧晨卻解釋道:“其實整理卷宗這工作,說難也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想當初,我整理的卷宗,也跟你之前交給我的一個樣,就連趙局都說,我這卷宗就是滿滿的技術味道,看起來就總感覺缺點什么,所以還需要潤色一下。”
“之后趙局讓我跟王師兄多學學,所以我也是在王師兄的指點下,才慢慢懂得如何做好卷宗整理。”
瞥了眼面前的王警官,顧晨又道:“你要謝我,還不如謝王師兄。”
“不不,你們都是前輩,我都要感謝。”吉喆還是挺謙虛的。
但至少在顧晨看來,這家伙挺聰明。
自己昨天圈出的問題,他今天就能一步到位的修改完成。
可見吉喆在這方面,還是有一定天賦的。
王警官嘿嘿一笑,提醒吉喆道:“所以吉喆,在我們刑偵隊好好干,絕對比你在市局要更好。”
“聽師兄的,我一定好好努力。”見大家都在鼓勵自己,吉喆頓時也重燃信心。
畢竟能跟著顧晨,自己在能力提升方面,那是有目共睹的。
也就在大家相互調侃的同時,耳邊傳來一陣起床氣。
被拷了一晚的中年男子,此刻推開大衣,美美的伸起懶腰。
可扭頭一瞧,見三組辦公室眾人都用奇怪的眼神,齊齊盯住自己時。
中年男子頓時一臉驚愕,也是好奇不已道:“請問,這是何處?”
“江南市芙蓉分局,刑偵三組辦公室。”王警官回應著道。
中年男子眉頭一蹙:“警局?我是何時來到這種地方?”
右手一抬,見自己被拷在窗邊,中年男子頓時誒道:“什…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