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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洪辟自顧療傷修煉。
武溫侯府中。
經洪辟念頭神明鬧上一場,侯府中人,都被驚動,已經警戒了起來。
內院中,趙夫人更是剛剛吩咐下去,讓人飛鳥傳書到南州,從其娘家,還有與趙家頗有淵源的大羅派中,調來高手守衛侯府。
“夫人,還是先歇息了吧,”
“此番主家和大羅派會一同派出高手前來,不日便能到達玉京,府中又有侯爺留下的精銳,那賊人再厲害,也難以再逞兇了,夫人大可不必擔憂。”
一個老姑子躬身站在一旁,小心勸道。
趙夫人面無表情,懷中依然抱著一只白貓,身上的毛發光亮。
對于姑子的勸說,沒有理會,淡聲道:“聽說,那潛入府中的高手,是在洪易院子外發現的?”
“是的,夫人。”
老姑子應了一句,才驚訝道:“夫人難道以為…那如何可能?聽聞吳大管家都與那人交過手,還被那人重傷,重兵之中,從容遁走,”
“如此人物,恐怕已不弱于幾大宗門之主,能與天下八大妖仙并列,那個小賤種又哪里能高攀上此等人物?”
“你可別忘了,那賤人的出身來歷。”
趙夫人面色生寒。
左右無人,她卻也不需要掩飾對夢冰云與洪易的恨意。
老姑子一驚:“夫人的意思是…太上道?是了,那小賤人是太上道圣女,聽說她哥哥乃是天下第一道術高手…”
趙夫人面上冷得似乎要結出霜來:“哼,圣女?一個青樓賤婢罷了,死了也不安生,那小賤種也不安分,可恨,怎不與他兄弟一起讓狼吃了,不讓我落個清凈。”
“夫人要不要我找人…”
老姑子眼中露出兇狠的殺意舉手輕輕做了個切割的動作。
趙夫人眼中冷光閃爍,最終還是壓了下來:“罷了剛剛死了個賤種這個再死了,不好向侯爺交代”
“你讓下面的人注意些便是,但愿他聰明點安安分分地當個廢人否則…哼。”
趙夫人輕哼一聲,滿臉冰冷收斂,絲毫看不出其所想。
淡聲道:“吳管家去信侯爺了?”
老姑子道:“是,不過聽說是如今南方戰事吃緊那些前朝余孽臨死反撲侯爺也不知能不能趕回。”
“南方戰事…”
趙夫人像是想起什么一樣,翻起眼皮看向老姑子:“剛才那人牙子可是來過了?”
老姑子神色微微一變:“這…是,夫人,才離去不久。”
趙夫人淡淡道:“我是不是說過,不要讓侯府沾上此事半分?”
老姑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夫人老奴知罪!”
“再有下次,仔細你的皮子。”
趙夫人只是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轉而又道:“既然人來了,敬銀可送來了?今年的‘南畜’收成如何?”
“回夫人…”
老姑子一頭冷汗地回稟。
不知情的人便是聽到二人言語,怕也是聽不明白。
且不提侯府一時間風聲鶴唳。
在府中不受待見的洪易明里卻無人理會。
獨自一人待在自己的小院中。
小臉上卻滿是興奮。
“武功道法…”
他剛剛在屋內偷偷窺視,對那一場爭斗又是驚懼又是激動。
他年紀雖小,卻也從許多書中看到不少出身清貧低賤,卻能以武功文德封侯拜相的英雄名士的故事。
功成名就之后,家人也個個飛黃騰達,富貴加身。
若是他日后能立下赫赫武功,封侯拜將,或是參加科舉,高中狀元,便能為母親和大兄都討個追封,受世人尊崇,入家廟供奉。
可惜那趙夫人不準他習武,父親也不在府中,他又不受待見,只是想要讀書,都要費盡心思。
幸運的是,一年前他無意間遇上了一件奇事,認識了一只如人般的老狐,將他請到一處幽谷中,給一群人狐做先生。
才知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令他驚喜的是,那老狐非但給他頗為豐厚的束脩,讓他稍微擺脫了以往拮據的日子。
而且幽谷之中有無數經史書籍,也任他去讀。
娘親,大兄,你們在天之靈,定要看著,洪易必定苦讀文章道理,日后高中狀元,為娘親與大兄,討一個追封,要讓所有人都尊崇。
小洪易看著窗外夜空,咬牙緊捏了捏拳頭,便又拿起一旁的書籍,就著微弱的燈火苦讀。
一轉眼,便已過去月余時間。
玉京城中對于那晚百圣共鳴,同放圣道之光的奇事,表面上雖已漸平息。
但暗里,卻是暗流涌動。
一個文道圣人的出現,是足以改變朝堂格局,甚至是影響整個天下的大事。
雖然文章道理,不像道術武功,以力服人,文道圣人也不能如鬼仙人仙一般,力壓天下,甚至是手無縛雞之力。
卻能文章道理,教化天下,引導人心歸正,令天下人心悅誠服,其影響力,足堪與鬼仙人仙比擬,甚至尤有過之。
文人士子,自然是爭相期盼。
但是沒有一個武人,會希望出現這種事。
也就是那個傳說中引起百圣共鳴的文道新圣,到現在都還沒有頭緒,才令得局面暫時平靜。
“開門!快開門!大開中門!”
這一日,因為賊人潛入而一直陷入暗暗戒備的凝肅與沉寂之中的武溫侯府,突然如同被一把火點燃一般。
“侯爺回來了!”
“南方叛軍平定!侯爺得勝歸來!”
“快!快到門前恭迎!”
大門洞開,府中上上下下皆是振奮之色。
早早就由趙夫人帶領著,聚集在侯府威嚴大氣的正門前。
洪易這個不受待見的小透明,也被早早驅趕出來,站在人群角落中。
站在一干少爺小姐身后,緊貼著一群家奴仆從。
過不多時,只聽得得馬蹄聲,便見兩隊全副武裝的騎士,沿待而來。
這身戴甲騎士一個個威武雄壯,兵甲泛著森冷寒光,血氣與煞氣糾纏,隱隱扭曲著周圍虛空。
兩列騎士走過,分列兩旁,將整條街道都嚴密把守。
一騎神駿緩行而來,全身赤紅如火,四蹄踏落,每一次都似乎隱隱震動著地面。
神駿背上,一人高坐,雖披堅甲,卻高冠束發。
面目冷峻,卻神態端莊,頗有幾分文士儒將之風。
只是顧盼間的精光,令人心中生寒,神魂搖動,便知此人武道修為已至不可思議之境。
“拜見侯爺!”
“恭迎侯爺大勝回府!”
趙夫人帶著眾人,齊齊高呼參拜,不敢有一絲失禮。
這便是大乾的武溫侯,洪玄機。
洪玄機目不斜視,從馬上下來,目光才掃過人群。
洪易便在人群角落中。
看到父親眼神掃來,頓時挺直了胸膛。
不想洪玄機目光一掃而過,根本沒見有半點停留。
洪易心中一震,升起一股濃濃的失望和怨氣。
眼里沒有他就罷了,竟然連大兄不在了,都絲毫沒有過問半句的意思?
“侯爺,快入府吧,府中已備下大宴,家中上上下下,都在等候侯爺歸來,慶賀侯爺大勝歸來,”
趙夫人迎上前來,福身笑道:“還有諸位將士,也有美酒佳肴犒勞。”
不想洪玄機冷哼一聲,面無表情地斥責道:“不過是回自個家,卻搞得這般興師動眾,勞神傷財,成何體統?”
“是我考慮不周,這就讓人撤去,侯爺遠道回京,風塵仆仆,還是先進府吧。”
趙夫人沒有半點不快,笑意依舊,輕聲細語道。
洪玄機冷肅道:“不必了,陛下召見,為人臣者,斷無臨詔而先進家門之理。”
說話間,便朝身后兩列騎士一揮手。
便見這些騎士齊齊行了個軍禮,便沿侯府四周,如流水一般策馬而去,片刻之間,便無聲無息地隱沒于諾大的侯府中。
“都散了,本侯這便要進宮面圣。”
洪玄機說完,轉身便再次蹬上神駿,策馬而去。
為人臣者,無臨詔先進家門之理,難道就有為人父者,對妻兒置之不顧,甚至連妻子兒子莫名慘死,也視若無睹的道理嗎?
人群之中,小洪易眼睜睜看著洪玄機遠去,牙根緊咬,小手緊攥成拳。
只可惜,他的忿恨,無人會理會。
若是他敢顯露一絲半分的怨氣,讓人看見,反還會招來殺身之禍。
不提小洪易難平的心緒。
洪玄機一路騎馬,竟直入皇宮。
不御甲,不落兵,一路暢通無阻。
卻非洪玄機跋扈,而是乾帝親賜。
皇城騎馬,劍履上殿,直面圣顏。
其恩榮之盛,無以復加。
“哈哈哈哈,朕的肱骨賢臣終于回來了!”
乾帝更是親自迎出門來:“玄機,辛苦你了!”
這個頭截九龍金冠,身著明黃錦繡袍,雖有幾分滄桑之色,卻面白如玉,龍行虎步的中年,便是大乾國君,楊盤。
“為國分憂,為陛下分憂,乃為臣本分,何談辛苦?”
洪玄機不茍言笑,哪怕乾帝讓他免禮,他也仍一板一眼,以君臣之禮參見過乾帝,才起身肅容道。
乾帝揮手道:“這不是朝堂,玄機也不必拿朝堂那一套出來。”
洪玄機神色正肅,言詞灼灼:“陛下,禮不可廢。”
“你呀你呀,讓朕如何說你?”
乾帝無奈指了指他,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真情流露一般:“為人君者,都是孤家寡人,朕如今能有一個交心的人不易,也就是玄機你了,”
“想當年,咱二人被大軍圍困青殺口,還是你背著朕逃進山中,云蒙太師宇文穆孤身而來,千里追殺,你身受一百多處刀槍箭傷,尤自死戰不退,帶著親兵與宇文穆廝殺,”
乾帝神色感慨,似陷入回憶:“最后還是玄機你和太上道的夢姑娘聯手,方才將宇文穆驚退,令朕每每思來,都神心飄搖,激蕩不已!”
“當年你我二人,何等肝膽相照!如今我為君,你為臣,怎的就能變了不成?”
乾帝責怪了一句,洪玄機急忙叉手連聲告罪。
令乾帝又是一聲嘆息:“唉,看來你是一定要朕當這個孤家寡人了,罷了。”
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忽然話鋒一轉又道:“說來,當年聽說你和夢姑娘鴛盟并締,結百年之好,本想為夢姑娘封個誥命,可你卻拼死推辭,朕也只好作罷,”
“月前,卻聽聞你家中惡耗,夢姑娘和你那孩兒…真是可惜可嘆,玄機,你也節哀吧,不如朕為她母子兒人追封,你當年拒了一次,如今總不能再拒了吧?”
“君臣禮法,不能不尊。”
洪玄機生硬地回了一句:“至于那夢冰云,卻是那太上道傳人,又是青樓賤籍,怎能為朝廷誥命?臣若不推辭,豈非禍亂綱常禮法,為天下詬病?”
“至于她母子二人之死,卻也是其命數如此,也是她心思不詭,才招致此報,臣已是仁至義盡,問心無愧,陛下倒也需為此徒廢心思,”
“一賤籍妾室,區區庶子,追封之事,更是萬萬不可!”
“你這脾氣啊!”
乾帝一臉氣惱地指著洪玄機,不過眼中卻著實不見一絲不滿,反隱隱有一絲滿意。
“罷了,這是你的家事,朕也懶得去管了。”
洪玄機施禮道:“多謝陛下掛懷!”
乾帝搖搖頭,回轉龍椅,坐下道:“玄機,你也坐下吧。”
指了指邊上的坐椅,待洪玄機撩起衣袍坐下,才道:“你方才回京,可知近日京中發生的大事?”
洪玄機躬身道:“臣已得匯報。”
乾帝也不以為奇:“卿有何看法?”
洪玄機起身拱手道:“百圣齊鳴,文道圣光,是國之祥瑞,此乃天佑陛下。”
乾帝訝道:“哦?卿不以為其中有詐?”
“既是百圣齊鳴,諸子共鑒,想必不會有假,”
洪玄機拜道:“陛下當尋出新圣,迎入朝中,鼎定我大乾文運。”
乾帝不置可否:“我聽聞,玄機近年來埋首經文,苦研文章道理,如今在文人士子之中,頗有威望,更是開創理學一脈,隱有文道宗師,文人領袖之氣象,”
“若是迎新圣入朝…”
乾帝面上露出幾分遲疑,兩眼看著洪玄機。
洪玄機拜道:“陛下多慮了,”
“為臣本分,只要能為國分憂,區區虛名,不過浮云,臣怎會在意?”
“文章道理,乃是立世之本,教化天下,鞏固國本之用,哪里是為了爭什么宗師領袖?若有如此之人,必是欺世盜名,惑國殃民的妖人,臣請陛下誅之!”
“不愧朕的武溫侯,也只有玄機你,方才能令朕寬心,既然如此,你本就隱為我大乾文道魁首,這尋找新圣之事,便交于你吧。”
“臣遵旨!”
乾帝撫掌大笑,忽而眉頭微皺:“說起這文章道理,教化天下,朕倒是想起了近日的一樁市井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