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林之中。
“小青,法海道行通天,法力無邊,他一心強留官人,若要救出官人,只能行非常之法,”
白素貞看著小青,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一個不好,便是身死道消,小青,你不必陪我一起冒險。”
“我不管!”
小青豎眉道:“姐姐,你別啰嗦了,快說吧,你到底想怎么做?”
“法海本就法力無邊,還有天龍相伴,與他正面相抗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的,”
白素貞眼中閃爍著一絲掙扎:“不過他佛法高深,心有慈悲,倒是可以以此相挾。”
小青一喜,她性子本就無法無天,只要自己開心,可不管什么卑鄙不卑鄙:“姐姐,你是不是有辦法了?”
“我聽恩師說過,西極之國有三件至寶,每一件都是天下奇珍,各有神異之力,”
白素貞白衣輕拂,坐到一塊石頭上,神色幽遠:“這三件至寶,被西極國主密藏,不示于人,當年大唐攻破西極之國,西極國主為乞活命,才取出三寶,欲敬獻人皇,這才為世人所知。”
“人皇當年收了三寶,果然沒有對西極國主斬盡殺絕,并且還封了一個閑王,令其得以安享富貴,”
“而且還將三寶賜還,以彰顯泱泱大唐包容宇內,恩布四極的胸懷,”
“也正因此,自西極之國舉國皆降后,大唐蒼青三辰旗所至,北荒諸國望風而降…”
“姐姐!”
小青不耐煩聽這類事情,打斷道:“你說這些作甚?這與我們有什么關系?”
白素貞看了她一眼,無奈道:“此三寶,名曰:希鳥渡天舟、七寶焚香爐,楊枝玉凈瓶,”
“傳聞,希鳥渡天舟,是上洞真仙采傳說的希有神鳥之羽煉制而成,可穿梭三界,能跨越陰陽,甚至是橫渡太虛,”
“七寶焚香爐,乃極樂佛國中的阿阇黎佛尊用以教授引導佛國比丘參悟佛法,不受心魔侵犯的神物,”
“楊枝玉凈瓶也同是極樂佛國之物,來歷卻不詳,只是此寶也最為神異,能令枯木逢春,起死回生,”
“此三寶,本都是天上仙寶,卻不知為何流落到了西極國,在歷代西極國主手中,密藏了不知多少年,直到亡國之日,方才令三寶得以重現于世…”
白素貞有些唏噓。
這樣的至寶,卻落到了一個凡人手中,只當其是奇珍異玩,密而不宣,不見天日,也真暴殄天物。
“姐姐,我還是不明白。”
小青臉上的不耐變成了急切和好奇。
天上仙寶,沒有幾個修行中人會不感興趣。
白素貞道:“你記不記得,恩師曾說過,我本體是天青玉羽素鱗蛇,乃天地造化,生而有大神通。”
小青怏怏道:“當然記得,所以那老家伙才收你為徒,卻嫌棄我沒有根腳,不肯收我嘛。”
白素貞無奈道:“你啊…”
搖了搖頭,又繼續道:“恩師還說過,我的本體本該浴水而生,只有如此,才能成為真正的天青玉羽素鱗蛇,發揮天生神通,”
“只是這水卻非凡水,而是只存于傳說中的三光神水,”
“只可惜,天地之間,根本就沒有三光神水,”
“日月星三光,只存于太虛之中,別說三界之中,能遨游太虛者,屈指可數,只有那寥寥數人,就算能去往太虛,也需要機緣,才有可能采集到一絲一毫。”
小青驀然一驚:“姐姐,你難道想…!”
她雖然沖動,卻并不笨,已經猜到白素貞想要做什么。
“三光神水雖然難得,但有一處所在,卻有無窮無盡的神水…”
小青斷然道:“不行!姐姐,那可是天河啊!”
雖名為天河,可天河并不在天上,而是在太虛之中。
太虛對于生靈來說,已是不可觸、不可履的絕地,那天河更是絕地中的絕地。
別的兇險且不說,正如白素貞所言,天河之中,有無窮無盡的三光神水。
因為天河,本就是日月星三光匯聚而成。
天河之水,便是三光神水。
日光、月光、星光,便是所謂三光。
此三光匯聚于天河,每經無數年月,才能形成一滴神水。
三光神水,各有神異。
日光神水消磨精血骨肉,月光神水腐蝕元神魂魄,星光神水吞解真靈識念。
無論仙佛神人,妖魔鬼怪,三界五行,六道眾生,沾染了一絲一毫,也難逃厄劫。
“那個老家伙分明是耍你啊,三光神水,就是神仙沾了也必死無疑,怎么可能用洗煉身軀?”
小青急得口不擇言。
白素貞責怪道:“小青,不可以對恩師無禮。”
“她是你師父又不是我的…”
小青嘀咕道。
對于南岳夫人不肯收她入門的事,她始終耿耿于懷。
白素貞也知她心中怨氣,只是微責了一句,便又搖頭道:“不管如何,恩師不會騙我。”
“太虛之中,有無窮厄劫,有那三件至寶,就能護我橫渡太虛,去往天河…”
“姐姐!就算是真的,那法海這么厲害,哪怕你真的能沐浴三光神水,也不可能打得過他的!”
白素貞擺斷小青的勸告。
其實她也明白小青說得沒錯。
別說法海還有條真龍相伴,就算只有法海一人,她也沒有勝算。
不過她真正的盤算,并不是沐浴天河。
渡天舟與焚香爐能護她安然渡過太虛。
而那玉凈瓶,除了能令枯木逢春、起死回生外,還有一個作用,能納五湖四海之水。
而且還是她所知的天地間,唯一可以收納三光神水的寶物。
法海再厲害,她相信也難以抵擋這種三界人神皆俱的三光神水。
天河之水傾泄人間,那是滅頂之災。
以此相挾,那法海必然不敢不顧萬千生靈…
只不過…
白素貞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只是一閃即逝,便堅定了下來。
她如今方寸大亂,靈光早已為一個情字所迷,容不下他物。
“小青,我早已打聽清楚,那三件至寶,如今就在梁王府中,那位梁王就是當初的西極國主之后,”
白素貞沉聲道:“我要去梁王府盜取三寶,”
小青道:“好,姐姐,既然你一定要做,我就陪你一起去。”
“梁王府失竊?”
金山寺中,陳亦聽著凈慈大和尚給自己匯報各方動靜。
那一天在天下人面前打擊正道宗門威望,不過是一個開端。
這個開端,還不足以撬動正道宗門根基。
只是給朝廷一個借口,令天下宗門投鼠忌器,撕開一條縫。
在這之后,還得看朝廷如何去做,才能將這縫撕得更大,大到足以動搖正道宗門的根基,令得這些宗門不再心存僥幸,在不久之后的“伐天”之中,徹底站牢自己的立場。
這是一項并不簡單的大工程。
不過這些并不需要陳亦去操心,大唐這五百年來,不知道匯聚了多少人杰英才,多數是“曾經”在青史中留下名號,大放光彩的人物。
現在的他們,較之“歷史”中有過之而無不及。
有這些人在,他插手也未必能做得更好,甚至反而會更糟。
他只需要掌控大局就行。
凈慈說起梁王府失竊,倒不是因為這是什么大事。
而是梁王因至寶失竊,跑到人皇那里告了一狀,還在宮前哭訴了一通,令人皇頭頗為頭疼。
被凈慈當成了一件趣事說出來。
其實這三件寶貝,對大唐來說并不算什么。
不是寶貝不好,只是對如今真正富有四海的大唐來說沒有什么太大意義,形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更多的是一種象征意義。
梁王府三寶被盜,也令人皇有些惱怒。
只是現在是關鍵時刻。
不僅是金山寺事件的余波,對天下正道的圍追堵截,還得應付天界有可能即將到來的責難。
而且幽冥地府之中,有些“人”也不大安分。
整個大唐都在緊密、急速地運轉,哪里顧得上這點小事。
陳亦一聽這個消息,便想到了那兩條蛇妖。
對于“劇情”爛熟于心的他來說,哪里猜不到這是誰干的?
原“劇情”里似乎是白蛇為了給許仙這廝在什么斗寶大會上長面子,偷了梁王府的四件寶貝。
從而惹出了無數事端,還把法海給惹了出來。
埋下了以后被鎮雷峰塔下的惡因。
不得不說,這“劇情”中白蛇的表現,真的像是腦子給狗啃了。
或者說真就是戀愛腦?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成了法海,還把許仙也給扣了下來,竟然還會發生這件事?
不過原來的“劇情”里,梁王的四寶是番邦進貢給皇帝,被其給貪污了下來。
在這里梁王變成了西極國主之后,貪污的四寶也成了家傳的三寶。
“唉…”
陳亦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這天命還真的無可更改啊?
“住持方丈,可是有何不妥?”
凈慈大和尚見他臉色似有不快,翻著小眼,小心翼翼地看著這個脾氣不好的方丈。
難不成方丈早就覬覦梁王府那三件寶貝,現在被人捷足先登,惱羞成怒?
凈慈大和尚越想越覺得對頭。
一張胖臉上仍然笑咪瞇,卻沁出了一層細汗。
這和尚可不是好人啊…
“你干什么?很熱嗎?”陳亦納悶的看著這胖子。
“住持方丈明見萬里…”
“住口!”
陳亦一聽,立馬揮斷,嫌棄地道:“你要沒事就先走吧!”
“是!”
凈慈和尚這次尤為干脆,胖大的身軀特別靈活,一溜煙地就竄了出去。
陳亦腦門上冒出一個問話,搖了搖頭:“莫名其妙。”
旋即便將之放下,又尋思起白蛇偷盜梁王府寶貝干嘛?
許仙在金山寺中,也用不著她強出頭掙面子。
她還去盜寶干什么?
這三件寶貝他倒是也聽說過,不得不說,確實是難得的寶貝。
尤其是那只玉凈瓶。
這種能顛倒陰陽,逆轉生死的東西,就沒一樣是簡單的。
加上其神秘的來歷,他有理由懷疑這東西不是這個世界的產物。
“橫渡虛空…”
陳亦嘴里念叨著,聯想三件寶貝的作用,還有自己知道的劇情,便將白蛇的心思猜了個大概。
不由面色古怪:“難不成這個小白蛇還想來一次水漫金山?”
搖了搖頭。
不得不說,他這個猜測應該八九不離十。
“嘖,還真變成個戀愛腦了…”
陳亦有點頭疼。
他還沒忘記這個世界的兩個任務。
一個是令許宣和白蛇有情人終成眷屬。
另一個是助白蛇成道。
第一個的獎勵是10點造化,目前他的造化來源只有擊殺先天之上的強者,但先天仙不是滿大街都是,他更不可能隨意殺戮。
所以10點造化還是很值得他費一番手腳的,這可是十個先天仙,不是大白菜。
第二個的獎勵就令他不得不心動了。
一縷還不知道作用的造化氣機,還有解封一層涅槃妙心,也就是相當于得到一部新的真經。
這兩件事,哪一件都不算容易。
許宣已經死了。
但五百年前,他就埋下了一手,還有幾分希望。
強留下許仙,也是為此謀劃。
助白蛇成道,看似簡單,可問題是這小白蛇沉迷情愛,想要成道,還真不是那么容易。
更別談三界之中,多少存在對其虎視眈眈。
至少在沒解決那位天帝之前,這絕對不可能。
天帝絕不會容許這件事情發生。
說起來,他殺了一個仙官,天界居然一點動靜都還沒有。
天帝這老陰筆蟄伏不動,陳亦還能理解。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一樣選擇暫時以法海的身份行動,跟這老陰筆比比誰更能茍。
不過一位仙官被凡間之人斬殺,再怎么能茍,也不至于沒有一點反應。
就算天帝能忍,事關天界威嚴,他金殿之下的眾仙也不可能忍。
似乎回應他心中疑問一樣,他忽然感應到了一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激活了萬佛羅天法界,大唐之內,就很少有能逃過他感應的存在。
那是不屬于人間的氣息。
與此同時。
長安,含元殿。
人皇李順高坐龍椅,聽群臣百官奏報。
忽然君臣都是各自神色微變。
李順更是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殿外有金吾衛急急闖進,神色急切。
“陛下!有天使至!”
“天使…”
文武班列中微微騷動。
李順神色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