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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8章 十陰天子

  在幽冥世界深處,除了英武皇者所在的“昭陵帝宮”之外,還另有九座帝宮,隱于重重幽暗之中。

  每一座帝宮,都有一位皇者坐鎮。

  這十位皇者,便是如今掌管幽冥世界的十陰天子。

  十位陰天子,生前都是足堪名載千古的君王。

  便是死了,也是稱霸一方的鬼雄。

  “唉,真是多事之秋啊。”

  其中一座,名為惠陵帝宮的冥宮中,響起一聲嘆息。

  “眾卿,如今形勢如此,朕如之奈何啊?”

  這聲嘆息出自那高坐寶座的皇者。

  此人雙臂極長,兩耳耳垂幾乎及肩。

  正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陛下,如今看來,人間皇帝伐天之心已昭然若揭,幾不加掩飾。”

  殿下有一人,觀其所立,當為群臣百官之首。

  此人身長八尺,頭戴綸巾,身披鶴氅,容貌甚偉,飄飄然有神仙之概。

  手執一柄羽扇,微微搖動,兩眼微合,內中似有乾坤暗藏。

  “此次人間正道宗門齊聚,未免有些太過突兀,”

  “人間正宗門,雖自稱同氣連枝,但道統不同,平日各自自掃門前雪,又哪里這般容易便聯合起來?”

  “況此前未見半點風聲,人間只一次小小水禍,便引得天下齊動,這其中若無唐室暗中推動,絕無可能。”

  “再加上那萬佛羅天法陣,實在足堪稱萬世之基,此陣非一朝一夕之功,唐室當真是用心良苦,那位人皇之魄力,也實令亮佩服之至,”

  “有此一陣,除非九霄上的那位親至,否則唐室已無立不敗之地,這人間宗門,正是其最后的未定之數,”

  “經此一遭,便是這最后的未定之數,也已抹去了,可謂萬事俱備。”

  此人手搖羽扇,嘆息道:“那一日,恐不遠矣。”

  “陛下,依亮之見,吾等也當備戰了。”

  “哦?”

  大耳皇者面露意動:“丞相之意,是要朕…”

  “陛下!丞相之言甚是,備戰是必然,不過卻需清楚是為何而備!”

  一人忽地出班大聲奏道。

  此人容貌方闊,顧盼之間隱有陰沉之意。

  “還能為何?自然是打上天去,殺他賊廝鳥的人仰馬翻!也好讓俺出這口鳥氣!”

  “李嚴!俺可告訴你,俺憋了這許多年,再不出了之口鳥氣,俺瘋起來,俺手中這根蛇矛可不認人!”

  一個豹頭環眼的黑漢朝那面闊之人瞪著銅鈴般的兩眼。

  對于黑漢的威脅之意,那被稱為李嚴的面闊之人眼中微露一絲不自然,卻仍昂首道:

  “陛下,臣所言,實無私心!”

  “自古天居上,地居下,人居其中,此乃亙古不變之理,”

  “天之上更有‘天’,九霄御極,統攝三界,掌乾坤,衡陰陽,豈能輕犯?”

  “那唐室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生起大不敬之心,實乃自尋自死路,愚不可及,”

  “所謂盛極而衰,臣聞,那陽間百姓萬民,皆贊如今天下之盛,已遠邁前古,”

  “且不論其虛實,便算是有幾分真實,如此行徑,其自取滅亡之道,正合此理。”

  說著,他看向那位手搖羽扇的丞相:“諸葛丞相以為嚴之所言如何?”

  這位諸葛丞相只是皺著眉頭搖著羽扇,卻不言語,似也有認可之意。

  李嚴微微露出一絲得意,又對那大耳皇者道:“再者,千百年來,吾等與唐室那位太宗皇帝兩相不合,多有征戰,如何能冒奇險,為他唐室所驅馳?”

  此言一出,便是那黑漢先前被其氣得暴跳如雷,此時卻也不說話了。

  而其余文武群臣,也紛紛露出同仇之態,議論有之,痛罵有之。

  那諸葛丞相見此,也只能暗嘆一聲。

  依他之意,人間皇朝,敢有此心,又籌備多年,今日更有如此行徑,顯然不是一時沖動。

  若僅只是人間皇朝,他也是斷然不會相信,能有反“天”之力。

  但這其中關鍵,并不在唐室。

  而在人皇身邊的那位帝師。

  還有,其身后那尊存在。

  那可是連“天”在其面前都要束手,只能妥協,與其相商,分治天地。

  才脫去那鎖在他們身上千百年的枷鎖,令他們得以喘息。

  有這尊存在為依靠,天人之爭,恐怕勝負尤未能知也。

  帝宮文武也未必看不到這一點。

  只是那李嚴所言,正中要害。

  人有七情六欲,鬼又何嘗沒有?

  人死為鬼,余下最多的,便是這七情與六欲。

  愛恨情仇,較之為人之時,更為強烈,已成執矣。

  某種程度上,“鬼”便是以“執”而存世。

  哪怕他們這些已成鬼仙之流,也仍難逃執念左右。

  他們惠陵帝宮,與那位唐室太宗皇帝的昭陵帝宮之間,仇怨由來已久,實在結得太深,已無解開的可能。

  想要帝宮眾文武放下怨隙,為人間唐室伐天前驅,實無可能。

  眾議紛紛,令大耳皇者不由頭疼,舉手按止,又望向他道:“丞相以為如何?”

  諸葛丞相看他神色,便知他雖向己問詢,心中卻是早有了定議,不由暗嘆一聲,奏道:“陛下,若是要阻人皇伐…之舉,亮有一策,獻與陛下。”

  大耳皇者面色一喜:“哦?丞相快快說來!”

  諸葛丞相手搖羽扇道:“陛下,幽冥之中,除陛下外,尚有九位陰天子,其中除卻那位太宗皇帝外,還有幾人當謹防,”

  “其一,乃紂王子辛,此人當年于人間為帝時,頗有雄才,為興人道,免脫‘上天’奴役,曾刀斬天使,舉兵反天,實乃反天之第一人,定當不會放過此萬載難逢之良機,”

  “其二,乃始皇帝政,其為人之時,便有氣吞天地之志,掃六合,統八荒,于其之前,人主為王,于其之后,人主為皇,”

  “皇者,日出于土,君臨王上,足見其與日月齊,同天地尊之意,其人不尊天,也不憫人,乃循唯我獨尊之道,”

  “當此之時,未必會與唐室同進退,卻也定當會有所動,”

  “其三…”

  諸葛丞相看了大耳皇者一眼,略微猶豫才道:“便是世宗、世祖兩位陛下…”

  大耳皇者神情微微一滯,略顯不自然。

  丞相口中世宗,正是謚號“武”,漢之世宗,孝武皇帝。

  另一位便是漢之世祖,謚號“光武”。

  論起來,這兩位都是他“祖宗”。

  可實際上,就算他肯,別人還未必肯認他這個“孝子賢孫”。

  他生前向來以漢之正統自居,卻不想死后,還會碰上這種尷尬之事。

  雖然不想承認,那兩位,才是漢家正統。

  “世宗剛烈,世祖德渥,都絕無可能背‘人’順‘天’,故…”

  諸葛丞相沒有說下去,大耳皇者已經明了,更是頭疼。

  世宗皇帝雄才大略自不必說,但其人剛愎,比之那位始皇帝也不輸幾分。

  至于世祖皇帝…所謂自古中興之盛,無出于光武,匹夫徒手而得天下,其難有甚于高祖…

  觀此后世評說,就知其為人。

  他已經夠頭疼,諸葛丞相卻還在細數:“還有魏之武帝,不必亮細說,陛下最解其人,”

  “商之辛紂,秦之始皇,唐之太宗,與此三武,乃是陛下必當謹防之人。”

  “丞相,如此…”

  大耳皇者臉色發苦。

  對付一方陰天子,已經需要傾盡全力。

  這幾位,加起來已占十中之六,還怎么打?

  “陛下且勿憂,如今仍是天盛人弱之勢,吾等并非無依無憑,此戰若起,必是曠日難下,”

  “陛下,‘天’高高在上,三界之內,除了那位,無有能入其耳目者,”

  “以亮觀之,人間也非易與,不如暫且坐看,且待天人焦灼之際,吾等再舉兵出幽冥,里外相合,當可一舉建功。”

  “在此前,吾等只需靜待良機便是,”

  “且,余下三位陰天子中,尚有兩位,當能與陛下聯合一心。”

  大耳皇帝說道:“丞相是說,周之武王,與春秋五公?”

  十位陰天子中,有“一位”是極特殊的,乃是五人共享一尊陰天子之位。

  “不錯,陛下不如暗遣一人為使,說合此二帝,此為合縱之策。”

  至于剩下那一位,諸葛丞相并沒有提及。

  只因那一位雖然位列陰天子之中,卻極其特殊。

  相傳其人自上古之時,便已存世。

  更曾與道主論道。

  這等存在,卻不知為何,入了輪回,自號酆臺大帝,成了陰天子之一。

  這位酆臺大帝十分神秘,也很少參與幽冥之中的爭端,卻也無人敢輕易招惹。

  這樣的存在,根本不是誰可以拉攏的。

  “好好好,丞相此計大善,便依此行事!”

  大耳皇者撫掌大悅。

  以三敵六,聽起來相差懸殊,卻并非如此。

  天人相爭,“人”為弱勢,無論哪一方加入,都必定要竭盡全力。

  而他們站在強勢的“天”一方,卻絕不會成為主力。

  只需要從旁“騷擾”,就足以令對方顧此失彼,焦頭爛額。

  見君臣志得意滿之色,諸葛丞相又暗嘆了一聲。

  其實還有一點擔憂,他并未說出口。

  便是那位地藏王佛…

  他所料這一切,都是建立在這位地藏王佛袖手不管的前提下。

  若是這位對他們“順天”之舉不滿,那是再多謀劃也都是無用之功…

  畢竟,如今這位,才是幽冥真正的“天”。

  事已至此,無可挽回,所以他才沒有說出來,只能盼那位地藏王佛,真的是四大皆空…

  相比幽冥之中的風云暗涌。

  人間許多地方,雖然也有打破沉寂之象,卻是相對平靜許多。

  大唐百姓自金山寺這事后,本就強悍的民風,似乎有些火上澆油之勢。

  因為如今人人都知道,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修士,其實也不過是與他們一樣的人罷了。

  有血有肉,有私心私欲。

  連那九天之上的仙人,也被金山寺的法海禪師喚來真龍,一爪捏死。

  連仙人都會死,何況修士?

  與他們不同的,也只是更有力量而已。

  而力量…大唐從不禁民間向上之心。

  只要有向上之心,大唐有無數渠道,能讓人獲得力量。

  甚至,有許多人是猛然才發現,自己已經很強。

  雖不能與真正的仙人比,但比之那些名山正教的修士,似乎也不差多少。

  頗有天高唯人心高,地厚唯人德厚的一種唯我獨尊的自負。

  這也正是大唐朝廷所想見到的。

  外間紛紛擾擾,金山寺中,卻仍一如往常清凈…

  “法海!”

  “快快把許官人放出來!否則姑奶奶就去官府,告你一個強搶民夫,擅自禁人之罪!”

  如果沒有這個每天都會準時出現的煩人聲音的話…

  “小青,娘子…!”

  寺中,許仙翹首盼望,滿臉希冀。

  “砰!”

  一根棍子敲在他腦袋上。

  凈明小和尚雙腳落地,手中正拿著那根棍子,皺著小臉,一臉嚴肅地仰頭看著許仙。

  沒辦法,身高差距太大,要教訓他還得跳起來打。

  “許施主,莫要分心,今日功課還未完,快凈心坐下,念誦經文!”

  許仙對著幾歲的小和尚滿臉乞求:“凈明小師父,我已多日未見我家娘子,你便讓我出去見上一面吧!”

  “不可以,你今日的功課還未完,住持方丈說了,你被美色所惑,執念根種,已生心魔,每日須抄寫念誦心經百遍,以消除心魔,一遍也不能少!”

  凈明小和尚一本正經地重復著已經說過無數遍的話語。

  “你今日只抄寫念誦了十一遍,尚有八十九遍,快快坐下!”

  看著毫不講情面的小和尚,許仙頭痛得緊。

  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說還說不通,真要不聽他的,他能在你耳邊念叨一整天,而且手中拿著那根棍子也是真敢打。

  許仙被逼無奈,只好坐下,聽著寺外傳來的聲音,悲從中來:“娘子啊…”

  “姐姐,怎么辦?法海那個臭和尚,根本不見咱們。”

  寺外,小青氣憤地道。

  “回去吧。”

  白素貞目光閃動,看了一眼金山寺山門,便轉身離去。

  “姐姐!”

  “小青,為了官人,我也顧不上惡業纏身了,不過此事與你無關,你回山去吧。”

  “姐姐,你想干什么?”

  小青微微一驚,旋即咬牙道:“無論你想干什么,我都陪著你一起,你趕不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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