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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2章 “群仙”齊聚

  小青雙手揪著白素貞的衣衫,一向刁鉆蠻橫、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此時竟然像一只受驚的小鵪鶉。

  不自覺地移動腳步,躲到白素貞身后,微微縮著脖子。

  別說是她,連白素貞也忍不住面露驚惶和擔憂。

  實在是眼前這一幕,換了任何人看到,都不可能不動容。

  尤其是作為“妖邪”的她。

  遠處。

  天邊。

  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五光十色的彩霞。

  綿延千百里。

  幾乎將半邊天空都遮蓋了。

  這片極為耀眼的彩霞,正以極快的速度,在向這邊涌來。

  就像是天上的云霞翻起了足以淹沒大地的巨浪,洶涌澎湃。

  以無可抵擋的姿態,覆壓而來。

  白素貞自然知道,那并不是什么云霞。

  而是不知多少人的法力氣息外泄。

  那是成百成千,甚至超過了萬數,有著足以飛天遁地的修行之人,法力運行的氣息外泄,連成了一片。

  成了這洶涌澎湃的法力狂潮。

  上萬計道行不弱的修士齊聚,經天而來。

  別說是她一條蛇妖,便是大唐朝廷,也要震動。

  但事實上卻是,這些修士浩浩蕩蕩,以如此驚世駭俗的方式連袂而來,所過之處,無論是朝廷,還是當地官府,都如同眼瞎耳聾了一般,看不見,聽不著,更沒有半點反應。

  這無疑是極為詭異的。

  反倒是這漫天五光十色的云霞一路滾滾涌來,驚世駭俗,無數百姓被驚動,無論是身處何地,做著什么事,都停了下來,抬頭仰望。

  一個個面色惶然。

  尤其是見到云霞之中,有人影幢幢。

  不知是仙是神,是妖是魔。

  不過其中倒是有大部分人并不是十分擔憂,反而紛紛叩拜不已。

  如此浩大的聲威,又如此炫麗多彩,仙氣渺渺,總該不會是妖魔吧?

  妖魔能有這般仙家氣象?

  而且,煌煌大唐盛世,又有何方妖魔,敢有這般膽大包天,如此聲勢浩大地驚世駭俗?

  活膩歪了嗎?

  這必是仙家出行,是盛世方有的祥瑞!

  蘇州觀天別院之中。

  王儀看著漫天云霞仙氣,并沒有什么看到祥瑞的喜意,反而滿臉駭然,夾雜著濃濃的驚怒。

  “他、他們…他們怎么敢?”

  在他身前,別院掌院,大儒黃溍負手而立,抬頭望天,凝眉撫須,嘴角露出一絲譏意:“他們又有何不敢?”

  “別人稟天地正道,執乾坤大義,護百姓萬民,功德無量,天命在身,又有何懼?”

  “掌院…”

  王儀瞪大眼睛看著黃溍,似乎有些不認識對方一般。

  不是因為對方近似拍馬屁的溢美之語,反而是他聽出了其中濃濃的不滿。

  掌院,你好歹也是一位名滿天下的大儒,怎么也學會了這老陰陽的腔調?

  “咳…”

  黃溍感受到他的目光,醒悟過來,干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

  又道:“不必驚訝,這一日,早晚會到來,陛下與朝上諸公也早有準備。”

  王儀聞言,若有所思。

  這些正道修士,眼前這一幕堪稱猖狂。

  概因時至今日,大唐朝廷對修行界雖多有寬容,卻到底不可能放任不管,有所管束是必然的。

  自有相關法度,以為修行中人的行止規矩。

  今日這一幕,若是朝廷較真,就能定其一個目無王法,驚擾民生的大罪!

  剝去道籍,打入凡塵還是輕的,就算取了他們性命也不為過。

  但從黃掌院的態度來看,似乎朝廷對這些正道宗門,雖多有寬容忍讓,卻早有防備之心。

  而今日之事,似也在某種計劃之中。

  王儀出身名門,其祖為當今天下僅有的鴻儒文宗之一,見識自然不凡。

  天下間,能交感天機,預知前事的高人雖然不多,卻也不少。

  對此倒也不甚驚訝。

  只是天下正道宗門勢大,哪怕是朝廷,也不可能輕動得了。

  心中不免有些疑慮擔憂。

  不由試探問道:“掌院,莫非…”

  “呵呵,”

  黃溍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多言。

  笑了笑道:“百姓安寧不易,正道宗門根深蒂固,牽一發而動全身,牽扯極大,但有疏忽,便是傾覆之禍,”

  “是以,此事在百年前已有定論,今日之事,不過是恰逢其會,非此也有彼,總歸要有此一遭。”

  黃掌院雖沒有明言,王儀卻已經明白了。

  朝廷,是真的打算要對正道宗門動手了。

  其實若論朝中諸公,誰對于這些所謂的正道宗門最為不滿,態度也最為極端激烈,非他王家之祖,那位名滿天下的臨川先生莫屬。

  若以其祖之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誰也不能例外。

  此等修士,無論佛道諸家,占名山,霸沃土,不事民生,廣占資糧,徒耗靡費,偏偏又盡得民心。

  實乃國朝一等一的碩鼠毒瘤。

  多次向人皇犯顏直諫。

  言稱,威德唯能出之于人皇,雷霆雨露皆當君恩。

  又豈能容得一群不事生產的世外之人,挾天命,竊人心?

  朝廷當有壯士斷臂之心,以大軍鎮壓,踏名山,覆名教,毀其道統,盡收其德于朝廷!

  簡直大逆不道!

  此等驚世之論一出,自然令得其不為天下修士所喜,甚至多有宗門修士,恨不能食其肉、啖其骨。

  若非這些宗門自詡正道,有道義束縛,其祖王安石也并非易與之輩,恐怕王家也難得安寧。

  王儀雖出身王家,卻也并不是完全贊同其祖之論,雖不敢不滿其祖,卻也時常暗自嘆息。

  如今看來,原來并非只是其祖一廂情愿,而是朝廷早已暗中統一決心,謀劃了不知多久。

  “你也不必多慮。”

  黃溍見他神色不斷變化,便寬慰了一句,然后又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道:“王儀,你可知,天下共有轄道幾何?州府幾何?縣幾何?”

  如今大唐疆域極廣,遠邁前古。

  卻仍將天下劃為道、州、府、縣各級區域。

  王儀對此自然爛熟于心,聞言昂然道:“合共四十九道,州府七百有余,縣三千八百余。”

  這個數字,較之此前最盛的玄宗之時,除道級沒有增加多少,只是將周邊突厥、吐谷渾、高麗等幾個番邦納入了其中,其下州府增添了一倍有余,縣更是不計其數,增加了十倍不止。

  如此極盛之勢,也難怪王儀與有榮焉,一副傲然之態。

  黃溍點頭撫須,又笑道:“我觀天院于各地分設別院,又有幾何?”

  王儀心有疑惑,嘴上卻不慢:“各道、州府,皆有別院,而天下治縣多如牛毛,境況復雜,盡設別院,未免勞民傷財,也無人可派,但年年增設之下,如今卻也有三千之數。”

  黃溍又笑問:“以你之意,我大唐,需要這般數量的觀天別院嗎?”

  王儀猶豫了一下,黃溍擺手笑道:“但說無妨。”

  王儀咬了咬牙:“并不需要,各地有軍鎮無數,天下妖魔,也早被我大唐王軍驅逐至山林蠻荒之地,便有漏網之魚,也難成大患,我觀天院一座別院便可轄一府一州之地,便能保無虞。”

  “所以呀,如此簡單之事,為何人皇與朝上諸公,卻要一意于天下廣布觀天別院?”

  “難道…!”

  王儀腦中閃過一道靈光,若有所悟,隨即猛然一驚。

  “觀天,觀天…”

  黃溍擺了擺手,負手望天,眼中似有某種光芒:“人間不掃,何以觀天?”

  “何謂觀天,今日,便能見分曉,你且看吧…”

  王儀強行按捺住心中的驚濤,抬頭看著那漫天涌來的五彩云霞。

  金山寺前。

  五彩云霞涌至,于寺前上空滾滾翻涌。

  霞浪翻滾,從中洞開。

  似有無形巨手,推開門戶。

  現出其中人影重重。

  道士,和尚,書生,商賈,販夫,甚至乞丐,林林總總,形形色色。

  老人,青壯,婦人,甚至孺子,無所不包。

  或是騰云,或是駕霧,

  也有仰臥如意,也有斜倚葫蘆,也有腳踏飛劍,御物騰空,千奇百怪。

  或逍遙愜意,或莊嚴威重。

  云霞漫天,仙氣蒸騰。

  幾如群仙降世。

  上下四方排開,密密麻麻,幾乎將金山寺周圍一方天地,都盡數包圍其中。

  云霞洞開,有十數人排眾而出。

  居高臨下,俯視下方。

  有僧有道,有老有少。

  卻有二人,正好為一僧一道,隱隱居眾人之首,被簇擁著排云而出。

  僧道俗各家之人,以一種俯視之態,淡漠地掃過地上山前眾人,目光并未停留變化,也僅僅在掃過跌坐山前的四人時,才微微一頓。

  一個身穿素袍的老者皺著眉頭,不滿之意,溢于言表。

  其周身清氣繚繞,裊裊輕煙聚于腳下,如同駕御云臺。

  掃過底下情形,便錯開目光,轉身環視上下四面八方,重重人影。

  口一張,頓時聲震云霄,遠遠傳出。

  “諸位同道!”

  “天機有預,紫煞兇星降世,必掀蒼生浩劫!”

  “妖孽興災,水患禍世,其兆已顯!”

  “諸宗各派,當共誅妖邪,匡我正道,弘濟蒼生!”

  素衣老者一頓,又道:“所謂師出有名,行而有規,我等分屬諸派宗門,不能效那無德之輩,無行無止,”

  “天下正道,以道、佛兩門為首,道門又以天師府、景龍觀、萬福宮為宗,佛門以禪宗溈、仰二山,與法相唯識為正宗,”

  “如今天師、景龍未至,仰山棲隱禪寺,法相大慈恩寺閉門,此行,當由茅山萬福宮玄靜先生,溈山密印禪寺空海神僧為首!”

  “今日,我等皆當遵從其號令,待誅除妖邪,再言其他!”

  “不錯!”

  “天師府景龍觀,膽小畏縮,不顧天下同道,竊居其位,不擔其責,枉為道門魁首!”

  “大慈恩寺,棲隱禪寺,更是早已淪為朝廷鷹犬,于當今人皇之前搖尾乞憐,貪戀世俗權欲富貴,全無我輩風骨,枉為佛門宗祖,更不配與我等為伍!”

  “對!還請玄靜先生、空海神僧不煩其勞,帶領我等,誅除妖邪!”

  十數個越眾而出的人中,當中一道一僧。

  道士相貌清雅,有書卷之氣。

  僧人面如滿月,寶光隱隱,頗有莊嚴富態。

  兩人相視一眼,卻沒有被人擁戴的自傲和喜色。

  反而隱隱有幾分憂慮和無奈。

  他們本來自在清修,根本就不愿來趟這渾水。

  只不過縱然他們道行精深,法力無邊,在這世間,卻也休想做那逍遙神仙,當那無煩無惱的佛陀。

  事有不可為而為,形勢迫人,身不由己,也無可奈何。

  “群仙”群情高昂,卻惹怒了下方的兩人。

  自然是因為剛剛那素衣老者,言語之中,對幾個泰斗級的宗門頗有指責。

  而下方四人中,張秉一、道凈老道所在宗門卻正在其中。

  道凈老道心窄氣狹,哪里能受得了這般羞辱?

  頓時不顧那法海豎子的鎮壓,強行沖運法力,想要掙開束縛。

  也不知是其盛怒之下,激發了法力,還是那法海的禁錮有破綻,竟然還真讓他掙扎著站了起來。

  他微微一愣,旋即又將之拋諸腦后。

  怒瞪雙目,指著天上那素衣老者,大罵道:“鄧有功!你這老匹夫!焉敢侮我景龍觀!”

  “哼!”

  那素衣老者見此,也只是掃了一眼,拂袖冷笑了一聲,便轉過臉去,作不屑之狀。

  “氣煞我也!”

  任由道凈老道大聲叫罵,也只是不理,只氣得老道暴跳如雷。

  邊上,張秉一也忽然發現自己可以動了,不由站起身來。

  他倒不像道凈老道一般破口大罵,只是冷冷地掃過天上“群仙”:“好,好,好…”

  “看來你等是十分唾棄我龍虎山天師府,羞與我天師府為伍了,好,好,很好…”

  一連幾個好字,卻給“群仙”莫大壓力。

  只因天師府威名太盛。

  雖是趁著天下正道齊聚之際,才敢說些平時不敢說的話,卻終究心中惴惴。

  “秉一,休要無禮。”

  就在這時,一聲清揚鶴唳遠遠傳來。

  便見一只白鶴,馱著一個道人,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

  張秉一一驚,垂頭拜道:“師兄!”

  那道人手揮拂塵,搖頭道:“與我回山吧。”

  “啊?”張秉一一愣。

  邊上先就響起質問:“張天師,如今天下正道齊聚,正要向這妖邪討一番公道之時,你如何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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