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方夜羽等人都看到了剛才的異象,無不駭然,方夜羽看向大笑的龐斑:“這…浪翻云是在變戲法么?”
龐斑笑聲倏止,手掌輕輕一抖,將手中信紙化為飛灰,但是紙上的“我要去了”四個大字卻是不曾隨著紙張化灰而消失,反倒是如同蝴蝶一般,迎風飛舞,順著一股微風,飛向戶外,飄然而去。
“夜羽,你們都看到了。”
龐斑看向廳外高空,淡淡道:“他這不是戲法,而是將極高明的劍意蘊藏在清水之中,化水為冰,化冰為劍,最后化劍為氣,散于無形。這已經不是塵世的劍法了!”
里赤媚輕聲道:“魔師,浪翻云這是要做什么?”
龐斑嘆道:“他這是要取消與我的決戰。”
“什么!”
“這!”
“這怎么可能?”
現場眾人無不訝然,本來龐斑和浪翻云的大戰已經如箭在弦不得不發,按道理說,無論什么人都難以阻擋這一場注定要流千古的大戰,引來萬眾矚目。
可是現在浪翻云竟然要主動取消決斗,這令所有人都難以置信。
花解語湊近龐斑身邊,嬌聲道:“魔師,這浪翻云為什么要取消與您的決戰?”
龐斑一臉肅然外加一絲羨慕和贊嘆:“因為他覺得我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
花解語駭極而笑:“這怎么可能…”
她聲音戛然而止。
龐斑的臉色和語氣已經明確的告訴眾人,他不是說笑,花解語等人心中悚然,可又難以置信。
“龐某人一心想要打破天人之限,探究更上一層次的奧秘,而想要做到這一點,單憑我自身積累和修為,始終差了那么一點,只有與人在生死之際的決斗之中,才會生出前所未有的壓力和體悟,進而將生命提升到最濃郁的狀態。只有達到那種狀態,才會有奇妙的事情發生。
昔日傳鷹與我師蒙赤行長街大戰,我師與傳鷹都獲得了非同小可難以言傳的巨大體悟,日后才有了傳鷹破碎虛空,我師觸地坐化的事情發生。”
龐斑看了花解語一眼,淡淡道:“傳鷹能有我師這個對手,那是他的幸事,我師能有傳鷹這個敵人,也是他的幸事。而我我縱橫天下六十載,欲求一對手而不可得,人生寂寞,以此為甚。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浪翻云,本以為可以放手一搏,卻沒有想到他竟然無需與龐某生死相搏,便已經勘破了最后一著,達到了我夢寐以求的層次。”
花解語顫聲道:“魔師,這…這最后一著是——?”
龐斑面容變得冷酷起來:“就是像傳鷹那樣破碎虛空的最后一著!”
方夜羽等人臉色大變。
若是龐斑此言為真,那豈不是浪翻云此時已經成了百年前令東來、傳鷹那般大地游仙一般的人物?
那要是浪翻云對龐斑起了殺心,就像傳鷹昔日斬殺思漢飛一樣,要殺龐斑,怕是龐斑也難以抵擋。
這六十多年來,龐斑無敵的形象早已經深入人心,整個塞外各族都把他當成了天神一般的人物來奉養,他的身份比活佛都要尊貴,比通天巫更令人敬畏,甚至連長生天的威嚴都比不過大魔師的一句話。
便是里赤媚、花解語、方夜羽等人也一直對龐斑的實力有著絕對的自信,對于他武道第一人的寶座,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即便是龐斑與浪翻云的決戰,眾人也都一致對龐斑有著十足的信心。
這種信心非是盲目,而是龐斑縱橫天下六十多年的赫赫戰績令他們生出的認知,可是現在這種認知卻有了被顛覆的可能,連龐斑自己都說浪翻云已經超過了他,達到了前人令東來、傳鷹的層次,這令他們如何不驚?
他們來中原行事,意欲攪亂大明,之所以有這種底氣敢來敵人心臟部位生亂,其底氣就在于有龐斑這位蓋世魔君在他們背后撐腰,只要龐斑一日不倒,他這桿大旗便所向披靡,無人可以抗衡。
若是龐斑倒了的話,那么迎接他們的便是滅頂之災。
以往被魔師宮壓制迫害的無數武林門派和江湖豪客,甚至是官府,都會對魔師宮展開瘋狂的報復,這一股仇恨的力量之大,就算方夜羽再有天賦才能,怕也抵擋不住。
這才是現在眾人吃驚恐懼的真正原因所在。
“剛才與楊行舟交手,我隱有所獲,須得閉關三日,重頭梳理一些東西,三日后,我要去見一個人。”
龐斑絲毫不理會眾人的反應,吩咐方夜羽道:“這幾天不要多生事端,若是楊行舟找上門來,我自會出關攔截,若無人生事,你們也不要惹是生非。”
方夜羽道:“若是別人故意挑釁我們呢?”
龐斑淡淡道:“全部打殺便是。”
方夜羽:“是!”
率眾人緩緩告退,轉過身時,都看到彼此臉上的凝重之色。
本來初入中原,氣吞萬里如虎,此時形式陡然逆轉,卻有了龜縮鼠行不敢張揚的憋屈感覺。
鬼王府。
楊行舟在一間靜室之內,盤膝而坐,橫劍膝前,鼻竅中有紫色煙氣如龍蛇活物般伸縮不定,整個人進入了無思無想的澄明狀態里。
修為到了他這個境界,基本上已經能夠掌控了自己的思維,思慮清明,雜念不染,便是睡覺也都是一夜香甜,不會做夢。
所謂圣人無夢,一旦做夢,必有因由。
他答應在坐鎮鬼王府后,小鬼王荊城冷便為他安排了這么一間靜室,讓他休息。
一天之內,他從接觸鷹刀,獲得戰神圖錄,到引動天變,斬殺水月大宗一眾,再到大戰龐斑,這每一件事都足以震動天下,轟動武林,卻被他在一天之內全都經歷過了。
之后更是與虛若無交手論武,探討諸般雜學,武學認知,,如此一天下來,獲益之大,已然超出了常人所能想象,正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消化白日所得。
是以來到靜室之后,便即盤坐調息,從頭到尾將今日的經歷一點點的在心中過了一遍,從戰神圖錄到水月刀法,再到龐斑的蓋世魔功還有虛若無的鬼王鞭法和鬼火十三拍,每一樣經歷,都令他生出不同的感悟,之后渾身真氣涌動,運行路線再次發生變化,心中大放光明,無思無慮,但是天地間無窮精氣卻直灌入頂,真氣在無名心法形成的循環路線中飛速運行。
漸漸的真氣在丹田之內化為云氣,緩緩上升到泥丸宮,隨后又化為絲絲細雨回落丹田,最后化為滴滴“液體”,在丹田內形成一片小小的虛幻的湖泊,真氣的性質正在發生前所未有的驚人轉變。
就在此時。
“噹!”
懸掛在鬼王府廣場上的銅鐘被敲響,這是強敵襲擊才會有的動靜。
在鐘聲響起之時,破空聲由遠及近,幾個人的氣息在片刻間便已經已經接近了楊行舟所在的方位。
為了保護虛若無父女的安危,楊行舟特意讓他們兩人住在自己靜室的左右房間,來人能如此準確的找到這個方位,可見極為熟悉鬼王府的建筑布置。
鐵青衣和荊城冷等人的呼喝聲傳來:
“好賊子!”
“攔住他們!”
“保護府主!”
接著便是兵刃和氣勁交擊的聲音,鬼王府這么多人出手攔截,卻也只攔住了一部來人,另外幾個人身法如風,甩開攔截的護衛,幾個縱躍,已經落在了虛若無閉關的院落里,虛夜月的驚呼聲從隔壁響起:“楊大哥,他們要害我爹爹!”
楊行舟緩緩睜開了眼睛,怒色上臉。
他剛才正在行功運氣的緊要關頭,眼看就要突破先有層次,進入一種全新的境界,卻被這不速之客硬生生的驚醒了過來。
冥冥中,他已經感覺出來,一種大機緣,就此錯過。
他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想要殺人!
在虛夜月聲音響起時,他人已經站起身來,伸手虛抓,掛在墻壁上的一張硬弓已經出現到了他手中,這張弓是虛若無昔日陪同朱元璋征戰沙場所用的利器,保養到現在,依舊十分的好用。
有弓也有箭,都是楊行舟特意讓人準備好的,本以為用不上,此時卻發現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威懾力,也低估了某些人的膽子。
首先來到院內的是三名男子,緊隨其后乃是兩名蒙著面紗的女子,五人身法奇快,闖過前院護衛,轉瞬間便到了院內,發出一聲呼嘯,分成三撥,兩男撲向楊行舟所在的房間,一名女子和一名男子則撲向虛若無閉關的地方,另有一名女子直奔虛夜月所在的房間。
嗖嗖嗖!
就在三撥人行動之時,楊行舟所在的房間忽然打開了房門,兩支羽箭劃破長空,閃電般從房間里射出,分成兩個方向,射向虛若無和虛夜月房門的位置。
這兩支羽箭快如閃電,附著了極其強橫的內家真氣,兩隊中為首男子還未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羽箭便已經穿身破體,帶走了一蓬血霧,吭都沒吭一聲,人在半空便即死去。
此時兩名男子剛剛飛撲到楊行舟房間門口,眼中剛剛露出愕然之色,楊行舟已經鬼魅般到了他們兩人面前,伸出雙手輕輕按在兩人頂門。
噗噗!
兩顆腦袋瞬間被他摁進了胸腔,上半身高高鼓起,站立原地,如同雕塑。
其余三名男女此時方才反應過來,正在高速前撲的身子竟然不停,順勢拐彎向外逃去。
這些人對敵經驗豐富到了極點,在發覺楊行舟瞬間打死他們中的四人之后,便知消息有誤,可能虛若無真的受傷閉關,但是與龐斑、水月大宗、虛若無交手過的楊行舟卻絕不是他們想象中的虛弱,這次深夜擊殺的行動已經失敗。
這種念頭在腦海里一閃之間,他們便已經做好了最佳的應對方式:逃!
三人分為三個方向,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向前飛速狂奔,奔走之后,不住變幻方位,以躲避來自后面的攻擊。
楊行舟面無表情的站在院內,深深吸了口氣,隨后一道清朗幽遠的聲音從他嘴里發出:“定!”
三名正在急速逃走的男女聞言渾身氣息陡然一滯,四肢僵硬,瞬間無法動彈。
砰砰砰!
高速逃走的身子登時失去控制,向前狠狠摔去,撞破了前方的墻壁、房屋,還有一名女子撞在了大樹之上,鼻子都撞沒了,當場昏迷。
楊行舟彎弓搭箭,又是三支羽箭射出,射在三人的大腿之上,將他們全都釘在樹上之后,方才走到一名剛剛疼醒的女子面前,面色陰沉,雙目如有火光噴出,殺氣騰騰道:“你們是誰的人?”
那女子凄然一笑,形如厲鬼,尖叫道:“楊行舟,你休想知道我的來歷…”
楊行舟一腳踏下,將其腦袋踩碎。
隨后來到另一名男子面前:“說,你是誰?是誰的人?”
這男子一身華服,身材高大,相貌如狼,躺在地上看著滿臉殺氣的楊行舟,三角眼中露出懼意,叫道:“老子夜梟羊棱!你有本事就正大光明的跟老子打一場…”
楊行舟又是一腳下去,羊棱的腦袋登時爆碎開來,紅的白的,濺了一地。
“我知道你們是誰的人了!”
楊行舟走到僅剩下的一名女子面前,緩緩蹲下身子,雙目變得幽深起來:“你是天命教的人?”
這名女子在驚懼之下,本就心神不穩,此時在圓月高照之下,一接觸到楊行舟的雙眼,頓時迷失了神智,點頭道:“是。”
“你叫什么名字?在天命教是做什么的?”
“我是天命教護法迷情。”
“那幾個人是誰?”
“那是另一個護法嫵媚,還有奪魄解符和索魂太歲都穆,還有一個就是夜梟羊棱。”
魔教的來源早不可考,但在唐末開始勢力大盛,千門百派,相沿下來,其中以“血手”厲工為首的陰癸派最是強大,門下弟子如畢夜驚、烈日炎均曾為蒙古人出力。
他們只講功利,從不理民族大義,更不管什么仁義道德,故黑白兩道均對他們深惡痛絕。
厲工失蹤后,陰癸派開始式微,反而該派著名兇人符瑤紅的愛徒單玉如創立的天命教開始茁長壯大,聯絡其它魔教旁支,隱然有與朱元璋爭雄天下之勢。
最后惹得言靜庵聯同凈念禪主出手對付單玉如,天命教才銷聲匿跡,到現在被發現仍在暗中圖謀。
當年與單玉如并稱于世的魔教高手尚有三人,魔功技雖遜于單玉如,但均為強絕一時的魔門宗主,世稱“玉梟奪魂”。
“玉”是“翠袖環”單玉如;“梟”就“夜梟”羊棱;“奪”便是“奪魄”解符;“魂”指的是“索魂太歲”都穆。
單玉如避世潛隱后,這三人同告失蹤,今日與天命教的左右護法嫵媚、迷情齊齊現身鬼王府,可知他們當年只是為配合單玉如的陰謀,潛藏了起來而已。
只可惜這五人都是魔教頂尖高手,做出了數不盡的大事,實力都達到了黑榜高手的境界,卻在今日遇到了暴怒的楊行舟。
一代兇魔,死的憋屈無比,毫無半點價值,唯一的價值就是成功打斷了楊行舟的悟道修行,為天命教引來了驚天動地的大高手。
“好好好!”
楊行舟看向面前的天命教護法迷情,淡淡道:“到現在還敢招惹楊某,你們天命教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啊!白芳華在哪里?帶我去見她!”
迷情眼中流露出掙扎之色,忽然眼神變得清明起來,尖叫道:“魔鬼!你是魔鬼!”
嘴角忽然流血,瞬間斃命。
竟然自殺了。
楊行舟大怒:“在我面前玩自殺?你以為自殺就能瞞得過老子的感應?”
將迷情的尸身踢飛,在半空中化為一蓬血霧,隨后轉身向前院走去,對剛剛走出房間來到院內的虛若無和虛夜月道:“虛兄今日我要大開殺戒,你的義女白芳華只要在京城,我必殺她,還請見諒。”
虛若無道:“楊兄,還請給她一個痛快,畢竟我與她父女一場。”
楊行舟道:“不行,我不折磨死她,難消我心頭之恨!”
說話間已經走出后院,來到前院。
此時前院里荊城冷正在與幾名男女打的難解難分,楊行舟彎弓射箭,“嗖嗖嗖”又是幾箭,射死三人,這才發出一聲呼嘯,火光一閃,火鳥落在他的面前。
楊行舟從一人手中奪過一桿長槍,踏足鳥背,騰空而起,瞬間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內。
與此同時,龐斑從閉關中驚醒,露出訝然之色:“這楊行舟怎么這么大的殺意?水月小子剛被他殺掉,只是誰又招惹他了?”
楊行舟五感六識早已經達到了常人難以明白的地步,此時人在空中,默默感應迷情、嫵媚等人殘留下的氣息,飛下清涼山,在城中轉了幾個圈子,最后視線落在了一所豪宅之中。
他不急于出手,而是先發出一蓬蓬的毒針,落在院內幾個地方,隨后一蓬蓬毒粉灑下,籠罩了整個庭院,這才發出一聲霹靂般的暴喝:“天命妖人,出來受死!”
轟轟轟!
這一聲暴喝蘊含了極強的真氣在其中,乃是少林寺不傳秘技獅吼功。
這獅吼功本就了得,此時被他運用起來,真氣化為滔滔聲浪向下沖擊,下方建筑被他真氣波及之下,相繼傾倒塌陷,聲勢極為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