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流云飛度,三人均好酒量,飲至酣處,更是指點江山,各自點評英雄豪杰人物。王偲,可受不了他們三個中老年大叔,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在桌子上去賞夜景去了,不一會便趴在桌上睡著了。
這酒只喝到了子時,陳近南與胡逸之早就醉倒在了地上,陳近南抱著柱子痛哭流涕,哭嚎著什么“國姓爺,卑職無能啊!”“國姓爺,卑職錯啦。”什么的。
而胡逸之更絕,竟然唱起了《圓圓曲》,偏偏聲音粗豪,讓人受不了。
李破脫下衣服,蓋在了王偲身上,然后下了樓,只見這酒樓一樓竟然燈火通明,整個一樓只擺了一張桌子桌子旁有兩張椅子,一張椅子上已經坐了人,現下正自斟自酌。
李破走到那另一張椅子上坐下,然后說道:“等很久了吧!”
那人為李破倒了杯酒,悠然說道:“還好,人老了,睡的晚,來,陪我喝一杯!”
李破與他碰了一杯,一飲而盡,那人拿起酒壺正要給李破倒酒,李破卻接過了酒壺,為那人倒了杯酒,低著頭說道:“讓我來吧!這杯酒,是我欠你的!”
那人接過酒杯,與李破碰了碰一飲而盡,然后摸了摸胡須上的殘酒,輕聲說道:“我一生,南征北戰,只想留下一點基業給子孫。以前我從未想過要當皇帝,可是死在我手上的皇帝卻一個接一個。所以后來我就在想,為什么我不可以當皇帝呢!”
這人,自然便是吳三桂了,自從這酒樓上,沒人之后,李破便知道了,自己還是引起了吳三桂的注意。
李破點了點頭說道:“沒有人一開始就想當皇帝,因時,因勢而異,你說的我都明白。”
吳三桂卻笑著問道:“你既然明白,那你為何不稱帝。”
李破也笑著說道:“我是不同的,我不屬于這里,終究會離開這里,稱帝與我而言,并無意義。”
吳三桂卻搖了搖頭說道:“不,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野心和軟弱,我不知道你的顧慮是什么,你現在和過去的我很像,忍,一直忍,一直以為自己在等待最好的機會。
直到我打下南京,登上皇位,我才明白,我對這個位置的渴望是如此的大,就算是一天,只做一天的皇帝我也愿意。你的野心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我,畢竟我是你父親啊!我到底該叫你應熊,還是叫你李先生呢?”
李破嘆了口氣說道:“還是叫我李破吧!我奪舍了吳應熊,雖然腦海里殘留了一些他的意識,但我的主體意識仍然是李破。”
吳三桂嘆了口氣說道:“我早該明白的。應熊雖然聰明,但我自己太過嬌慣于他,讓他有些軟弱,不夠剛強,哎,他終究還是沒了。”
李破笑著說道:“你一直都明白的吧!而且你做的還很果斷。”
吳三桂笑著點了點頭:“亂世求存不易啊!誰能想到,你能真的殺了小皇帝。”
李破端起一杯酒對吳三桂說道:“來,我敬你一杯,為了逝去的大清朝。”
吳三桂也舉起酒杯,說道:“為了大清朝。”
吳三桂把玩著酒杯,抬頭望著外面,似乎在追思著什么。
李破笑著說道:“怎么,你也要來一個摔杯為號嗎?”
“我知道,再多的人,都留不住你,我老了,應麒還年輕,與你相比也差的太遠,你能不能留下來。”
“我說過的,我不屬于這里,半年后,我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這皇位與我而言,半點用處也無。”
“哎,是我失言了,那你這次來南京,是要殺我嗎?”
李破盯著吳三桂的臉,盯了好一會才說道:“不,我想和你聊聊。”
吳三桂忽然說道:“可不可以等我死后?”
“我可以尊你為太上皇,死后以皇帝之禮下葬,應麒可以封國緬甸,我會派人打下緬甸,作為他的封國,照朝鮮例,永為藩國。”
“你已經都為我們打算好了,也罷,以其灰溜溜的被你追亡逐北,不如坦然些,我還有多久時間。”
“三個月。”
“足夠了,不介意我給應麒多留一些家業吧!”
“我不介意,緬甸貧苦,確實要多做些準備。”
“好,多謝你不殺之恩,我吳三桂賭了一輩子,可惜這杯子卻無論如何都摔不下去,你能不能老實告訴我,外面的人真的留不住你嗎?”
“留不住,全都會死,這世上,已經沒人能留得住我了。”
“好好好,看來我的直覺沒錯,這一輩子我就是憑著這份直覺活了下來的。對了,我能問問,你做了這么多,最后連皇位都不要,究竟是為了什么嗎?”
“你就當我是為了真空家鄉吧!”
吳三桂先生一愣,然后便大笑道:“好一個真空家鄉,哈哈哈,今日興致已盡,就此別過,再見,真空法王。”
說罷,吳三桂便龍行虎步的走了出去,李破望著吳三桂的背影,心中卻想到:“我和他和像,忍,一直忍;我心中的野心,我還是不能正視自己心中的野心嗎?也許是到了改變的時候了。這鳥籠,別想在關著我了,天大地大,我必須去闖一闖。”
第二日天亮之后,陳近南便走了,他還有大業未成,這是他的宿命,胡逸之也走了,大家相逢于道左,高歌與樊樓,如今興致已盡,當然各自散去。
李破抱起還迷迷糊糊的王偲,王偲卻醒了過來,吵著要吃早餐,如今已是正午時分,當然是吃午飯了,二人又在酒樓中點了些菜肴,吃完后,王偲便神采奕奕的要去游玩。
李破拗不過她,便又逛了起來,秦淮河畔早已熱鬧了起來,夫子廟前,各種雜耍表演,小吃玩物,不一而足。
李破拉著王偲游玩了一陣,這時,卻見河畔有個虎頭虎腦的孩子歪歪扭扭的跑著,小屁股一撅一撅的,跑的正歡快,李破正想著,這孩子那么小便一個人出來晃蕩。
這時卻有個穿一身粉色輕紗的女子抓住那孩子,劈頭就是一頓罵:“讓你不要到處亂跑,你有沒有聽到,在亂跑,小心娘親用棍子打你的屁股。”
那孩子卻不怕只是樂得不得了,拉著他娘的手就想到處跑。
那女子又喊道:“虎頭,你要去哪里,娘親還有客人呢?你要聽小翠姐姐的話,不要在亂跑了好不好,等會娘親給你買糖人吃。”
這時又有一打扮妖艷的中年婦人走了過來,一來便妖嬈的說道:“哎喲喂,我說香蓮啊,你這是要去哪啊,劉大爺還在等著你呢?還不回去招呼客人。你是仗著劉大爺寵著你,便越發放肆了嗎?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騷蹄子,還不快回去,別理你那小野種啦,他皮實的很,死不了的。”
那香蓮轉過了頭,忙說道:“媽媽,我這就來了。虎頭,你去找小翠姐姐,娘親等下就回來陪你玩好不好。”
王偲見李破一直盯著那對母女,便輕聲問道:“師父,那小弟弟好可憐,我們幫幫他們好不好。”
李破摸了摸王偲的頭說道:“你能幫的了他一個,你能幫的了天下所有的孩子嗎?”
王偲縮了縮頭,說道:“我這不是看師父一直盯著他們看,以為他們也是師父的故人嗎?哼,好心當做驢肝肺。”
李破笑了笑說道:“你沒猜錯,他們確實是我的故人,可惜啊,未想到,當年一別,他們卻成了這般模樣,罷了,我們也走吧!”
王偲仰著頭問道:“真的不用幫他們一把嗎?那小弟弟真的好可憐啊!”
李破搖了搖頭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天道輪回,報應不爽,不過如是。”
王偲也不在多問,二人漸行漸遠。
香蓮將虎頭交給了小丫頭小翠,又對小翠叮囑了一番,才抬起頭整理了一下頭上的亂發,眼神一掃,卻似乎發現一個很熟悉的背影,好似在哪里見過一樣,香蓮好奇之下,多看了幾眼,便一臉媚笑著回了花船,花船上還有一個滿身銅臭之氣的中年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