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后,雷恩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
這里似乎是某種管道的內部,狹小逼仄,穿著盔甲的雷恩只夠匍匐躺在其中。
日常吐槽了一句這不靠譜的傳送功能,雷恩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些微的亮光,同時傳來男人的說話聲,便借助著雙臂艱難的爬了過去。
光是從一個四方的鐵柵欄透進來的,往下看是一群奇怪的人,分散坐在屋里,一人眼前一張短小的桌子。
說他們奇怪,是因為這群人都沒有腳,像個桶子一樣墩在椅子上。
他們正在討論最近在這個王國里發生的一件引起了不小轟動的事。
也是雷恩來之前所見到的新聞,這個毫無知名度的小王國里有一位世界聞名的繪畫大師,但這位大師卻在他的成名作以三億的高價拍賣出去的幾天后,在自己的工作室中服藥自殺了。
“瓦洛大師的學徒巴爾薩死活不愿意透露大師自殺的原因。”有個木桶人說道。
“也許大師就是他毒死的也說不定呢,這家伙沒有一點天賦,我不止一次聽說大師當眾訓斥巴爾薩,說他有技藝卻沒有心。”
“毒殺?你最好想個更有意思的故事,瓦洛大師可是連國王陛下都要禮待的人,你這次還敢編這種低端陰謀的故事,我祈禱你最好也有辦法收場。”
“會不會是老頭子靈感枯竭,畫不出東西了。”
“人家可是大師,就算靈感枯竭,他在紙上畫個圈也有大批人買。上次他畫的那幅‘光明’,我可是足足編了五張紙的故事。雖然我完全看不懂。”
“才五張紙?你一說我想起來三十多年前大師還未出名的時候,那副《田野》我寫了整整十幾張紙來吹捧,雖然是上面的要求。”
一群人說起來就沒完,雷恩正想著要不要干脆出去算了,這地方太擠,“梁上君子”當得他不好受,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留著小胡子的木桶人蹦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個有腿的正常人。
但仔細一看,這人也正常不到哪去。
胸口空蕩蕩的,缺掉了一塊。
小胡子一進來屋里所有木桶人頓時就安靜下來了,一個個背過身去,趴在自己小桌子上埋頭折騰。
“都聽著。”小胡子把身后缺心的人請了進來:“巴爾薩先生有事情要說。請,巴爾薩先生。”
叫巴爾薩的人拂了下原本已經很整潔的一臉,半昂著頭:“我的老師,偉大的瓦洛大師臨死前委托我,要我代為公布其絕筆畫作,《生命》系列的終章,《火焰》。”
“啊!?”
“這...”
話音剛落,木桶人們面露驚訝之色,交頭接耳起來。
“但是《生命》系列不是三部曲嗎?什么時候又多了幅《火焰》?”
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生命》三部曲是包括了瓦洛的成名代表作《田野》在內的三幅畫,分別表達喜,怒,哀三種情緒,也是公認的最具有瓦洛獨特技巧的三幅作品。
前段時間《田野》能賣出數億的天價,也是因為買家此前已經收藏了余下兩幅。
可瓦洛在畫完最后一幅其妻子遺像的“哀”后,就明確表示自己心性漸平,恐怕再難以完成同等水平的作品。
所以眼下巴爾薩說的這個《火焰》
巴爾薩鼻子里輕哼一聲:“三部曲只是外人冠以的稱謂,老師說他無法畫出這個等級的畫作也只是自謙,你們難道對老師的水平有所質疑嗎?”
“沒有!”
“沒有!”
“那這個《火焰》代表的情緒是什么,熱情嗎?”提問的人無法想象,一個快要自殺的老家伙,哪來的熱情?
卻聽巴爾薩冷聲道:“是恐懼。”
看到眾人都是一副不解的樣子,還在那研究為什么代表“懼”的畫要取名為《火焰》,巴爾薩也懶得跟這些“不動藝術”的人多做解釋:“總之,我希望你們能替我公布一下老師新畫作的事,不要埋沒了老師的心血。”
“那能不能讓我們看一眼大師的畫作?”有人提議道:“這樣也方便介紹。”
“不需要!”巴爾薩拒絕了這個在大家看來很合理的要求:“你們只需要告訴所有人這是《生命》系列的第四幅畫,也是老師的最后一幅畫就行了。畫的內容你們不要管,介紹的話隨你們了,反正你們也不是第一次編這種東西。”
他轉身又跟小胡子說道:“我先走了。”
留下這句話便徑直離開了,還真沒有介紹畫作內容的意思。
小胡子把人送出門外,回頭叮囑木桶人道:“給我好好寫!”
接著也追了出去。
等兩人的腳步聲遠了,屋里的木桶人們又熱鬧了起來。
“連畫都看不到,這怎么寫?”
“會不會是假的,比如是巴爾薩自己畫的?”
“不要陰謀論,我說過了,瓦洛大師的事不要陰謀論,他是我們王國唯一的大師,國王陛下會治罪的。”
“別提那些亂七八糟的了,就順著‘恐懼’和‘火焰’這兩個方面寫吧,我猜是什么邪惡的火焰之類的。”
“博迪,你就別猜了。上次北區著火,你剛聽個消息就在那邊寫什么大片房屋被毀,死傷數十人,也不去打聽打聽,結果最后就燒了個馬棚。”
“說的好像你會去打聽一樣。這種事就得趕早,不然誰看啊,再說我不編別人也會編。”
眾人討論的熱烈,卻聽“哐當”一聲,頭頂的一格鐵柵欄不知為何松動了,砸在了地上。
還沒等反應過來,又砸下來一個“鐵人”。
“盔....盔甲怪人!”
“我只是剛好路過。”掉下來的自然是雷恩,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將坐在自己身邊、張大了嘴巴卻因害怕發不出任何聲音的木桶人的下巴托了上去:
“所以不要驚訝。”
看了一眼,發現其他人仍舊是張著嘴的樣子,仿佛尖叫聲就在嗓子眼,他聳聳肩,轉身走出了屋子。
屋里的木桶人心情略微緩和,正要把那遲來的尖叫聲釋放出來,要大呼救命,雷恩的身影又出現在了門口。
“呃”
憋回去的過程中誕生了一些奇怪的音節。
雷恩的眼睛在木桶人門缺失的腿的部分瞟來瞟去,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右腿,在空中晃了晃,還用手在大腿上做了個掃灰的動作。
木桶人:?
見這些人不為所動,雷恩換了把左腳抬起來,拍了拍膝蓋側面,當當響。
木桶人:??
還是不懂?
雷恩于是給他們表演了段不怎么高超、實際上應該說是毫無節奏的踢踏。
木桶人面面相覷:???
這盔甲怪人,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