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宋玉睡下后,小嬋才放心離開了西院。
白日里她聽到宋玉與宋憐交談,說什么欠揍要還,還以為姑爺會去找表少爺麻煩,讓她有些擔心。
她雖不喜歡表少爺,卻不想姑爺因為這事而身陷牢籠。
小嬋離開后不久,西院大門被人緩緩打開,宋玉悄悄探著腦袋四處張望了一圈,見院外沒人后,快步溜了出去,藏匿與夜色之中,從蘇府后門躲了出去。
后腳剛走出后門,遠處便行來一輛馬車,宋玉見狀連忙躲在暗處觀察著馬車,見馬車在蘇府后門處停下,他皺了皺眉,
“半夜三更的怎地還有人來蘇府。而且還是從后門入府。”
片刻后,馬車上走下一名少女,少女甚至灰色裙擺,月光映在那張白皙的臉上,美極了。
“蘇蘇姑娘。”
宋玉傻笑著剛要從陰暗處現身上前打招呼,有人卻從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哥,你怎地才出來。”
那人正是宋憐,宋憐不同于白天粉色裝扮,換上了一套利索的黑色夜行衣,五黑的秀發也被盤起,藏匿在黑色帽子下,有幾分英姿颯爽之勢。
“憐兒,你這裝扮…夠帥氣。”
“哥哥喜歡的話,等辦完事后我脫下來送給哥哥。可惜尺碼小了些,不然哥哥穿上必然威風八面,讓那群小白臉見識下何為大唐男兒氣魄。”宋憐眨著眼睛調皮道。
“額…”宋玉啞口無言。
宋憐接著道:“哥,我查清楚了,柳文杰現在正在紅樓飲酒,與其一起的還有白日里那群人,紅樓那邊我都按你的吩咐打點好了。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宋玉微微點頭,轉頭看了眼蘇府門前剛下馬車的蘇蘇姑娘,有些不舍,但還是跟著宋憐消失在夜色之中。
宋玉剛走,蘇府門口小禪便走了出來,朝馬車前的少女行禮道:“小姐,你可算回來了。”
那人正是蘇府二小姐蘇紫苑。
蘇紫苑伸手捏了捏小嬋圓滾滾的臉蛋,俏皮道:“這般晚了,你怎地還沒睡。”
小禪嘿嘿笑了起來,“知道小姐要回來,睡不著哩。再說小蝶那丫頭睡了,小姐回來后誰伺候小姐寬衣睡覺呢。”
蘇紫苑心中頗暖,轉頭看了眼蘇府西院,那雙略顯疲憊的眼睛,似能穿過圍墻,直達西院內。
“他睡了嗎?”
小禪自然知道小姐口中的他是誰,“姑爺睡了。小姐你出城這些天,府上發生不少事哩,回頭我講給你聽。”
蘇紫苑微微點頭,覺得有些倦了。
幾天前城外楊子觀分鋪遭竊,蘇紫苑與其父蘇言石連夜前往,本以為只是簡單的入室盜竊案,過去走走過場,去縣衙錄份口供,請查下遭竊之物,便能回來。
不想去到楊子觀分鋪,她才明白這場分鋪遭竊案背后似乎另有隱情,為了查清真相,她原定于臘八節夜里趕回蘇府喝臘八粥的計劃不得不往后推遲了幾天。
“小姐,我們進去吧,外面天寒。對了小姐,老爺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蘇紫葳邊走邊道:“爹他在楊子觀還有些私事,明日便能回來。”
唐國建國后,一改前周朝宵禁之俗,子時時分,大街上依舊有不少男女穿梭其中。
有的躲在樹底下冒著嚴寒竊竊私語,有的站在街上爾儂我儂,更有醉酒之人直接躺在街上做起了春秋大夢。
宋玉與宋憐隱身陰影下,快速朝著紅樓趕去。
忽有北風刮來,晴朗的月色逐漸暗淡下來,緩緩隱匿在黝黑的天幕之中,天上繁星接著一片片消散。
月黑,風高,夜行衣。
宋玉此行紅樓只有一個目的,打柳文杰一頓,讓他漲漲記性。
紅樓內歌舞升平,商女迷離之音,賓客嬉笑聲,隔著老遠便能聽到。
二人行至紅樓門前,阿大阿二突然從夜色中跳出,出現在宋憐身前。
宋憐朝其使了個眼色,隨即三人躲到了紅樓旁的陰暗處。
宋憐朝阿大阿二問道:“阿大阿二,叫你準備好的東西準備好沒?”
阿大阿二從一旁地上撿起一個麻袋,低聲道:“麻袋,木棍,跟往常一樣。”
這聲往常讓宋玉覺得好笑,看開妹妹宋憐沒少干這事啊。
宋憐撿起木棍試了試手,很是滿意,“按照哥哥的吩咐,這木棍大小重量正好,能傷人卻不取人性命。”
回頭又朝阿大阿二問話:“那斯還在里面嗎?7”
阿大阿二回話道:“未出來過。”
“果真是好色之徒。”宋憐呸了一口,轉身朝宋玉問道,“哥哥,他不出來怎么辦?”
宋玉笑著回:“他不出來,我們便請他出來。”
“怎么請?”宋憐與阿大阿二不解。
宋玉回道:“阿大阿二,你去找個伙計,給他些銀子。讓他到紅樓內跟柳文杰說,絮兒姑娘因仰慕其才華,約他在這見面。”
阿大阿二點頭后轉身便走進了紅樓。
宋憐拉著宋玉的胳膊賣萌道:“哥哥,你說柳絮兒是否真有那般迷人,怎地長安城的男人見了她都像狗見了屎一樣。”
“…”
宋憐將長安城的才子以狗比喻,而將柳絮兒必做屎…
這要是傳出去,怕是她不僅又一次得罪了文人墨客,還極有可能得罪半個長安城的男人。
宋玉苦笑不已,“憐兒,你這比喻之詞得換換,畢竟是女孩家,文秀點較好。”
“嘻嘻,憐兒聽哥哥的。”宋憐吐舌,“哥哥你說憐兒長大后能否像柳絮兒那般迷人。”
“你現在便很迷人了。”
宋憐喜出望外,噗通一下撲倒在宋玉懷中,暖暖道:“哥哥對憐兒真好。可不像大哥二哥那般嚴肅。”
談話間,阿大阿二從紅樓內朝二人點了點頭,隨即拿著麻袋躲到拐角處,等待著獵物上鉤。
紅樓內,柳文杰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笑意,自被選為長安城四大才子后,他身邊確實多了很多異性擁護者。
這些異性擁護者的出現填滿了柳文杰身體上的空虛,卻無法填充他心理上的自卑。
他出身貧寒,自小便寄人籬下,被母親送到蘇府跟著蘇府兩位少爺伴讀,入學堂,請夫子,衣食住行,每一樣都是蘇府給的。
未成名前,很多人對他的稱呼并不是柳公子,而是蘇府表少爺。
這種自卑感在柳文杰心中生根發芽,化作其奮斗的力量,最終他中舉,成為四大才子,長安第一訟師。
多重光環下,他的自卑感逐漸消散,可自月前蘇老夫人選擇替蘇紫苑招宋玉為婿那刻起,柳文杰壓抑心中的自卑感又升了起來。
因為出身貧寒,老夫人寧愿讓蘇紫苑招關外私生子入贅也不肯成全自己。
因為出身貧寒,就連進了紅樓,事事都得讓著那群出身顯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