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仙臺。
云霧繚繞,白雪皚皚。
在常年被冰雪覆蓋的山峰之上,有一處洞穴,名為金星洞。
這個洞穴的出口在山頂,入口卻在山腳,一路上有數不清的天然陣法,是外來修士登上拔仙臺的唯一途徑。
此時,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便站在出口處。
他看著滿山風雪,眼角泛起了笑意。
走了十年,終于從終南山走到了拔仙臺。
世人都以為他消失是為躲避流花宮的追殺,卻不知,他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救人。
當年,古劍世界分崩離析,劍祖逸玄以本源之力,護下方圓山河三萬里——這幾乎已經是半個世界那么大了,可奈何拔仙臺地處實在過于偏遠,沒能進入到劍祖的庇護范圍,最終化為一片單獨的世界碎片流落藍星。
而那時候,咒隱門二長老風冥,帶弟子外出歷練,剛好到達拔仙臺山腳!
事發之時,正在門內修煉療傷的他,只接到一道求救傳音,風冥等人便再沒了消息。
且不說咒隱門弟子本就稀少,每一個都被門派給予了厚望,就算他們和御劍門一樣枝繁葉茂,他也斷不會對此事坐視不理,否則師門情義何在?
只是,門主媧夜蓮當時還在閉關沖擊祖境,門內一切事物皆是由他和大長老在處理,而大長老又是個成天喝酒的主,一個月三十天有二十七天都找不著人影,他便只好自己尋去拔仙臺了。
飄落到藍星的異世界何其之多?
要在那數都數不清的密匙卡中找到屬于拔仙臺的那張,可能性幾乎為零。
更別說,藍星上還有許多連三大教會都沒發現的世界碎片。
但,盡管明白其中艱難,他也依舊沒有放棄。
事在人為,而非天命,不試一試,怎會知道找不到呢?
這一下山,便是十年光陰。
等到媧皇都成功進入祖境出關了,他都還在穿梭于各個異世界之中。
直到三個月前,瑪拉教會正在舉辦騎士團大賽,狩獵工會中有不少團隊都選擇了暫時不接任務,好好看比賽,也當時給自己放個假休息休息,而狩獵工會倉庫里因此滯銷的密匙卡,便全部被木子烏買了過去。
是的,這名黑袍男子,正是木子欣真正的大師兄,木子烏!
也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了,在這一回買來的數千張密匙卡里,終于讓他找到了拔仙臺。
且好事成雙,當他踏進金星洞第一步的同時,懷里的長明燈有了反應!
長明燈,是咒隱門長老命燈的稱呼,人不死,燈不滅,且在一定范圍有著尋人的作用。
這說明,二長老風冥等人確實就在此處!
接下來,便是咒隱弟子一家團聚的喜悅時刻了。
當天夜里,木子烏還接到了青帝的口信。
“不必再原路返回了,三月之后的今天,去拔仙臺候著,自會有人接你們回家。”
于是,木子烏昨晚一宿沒睡,心里念著的全是咒隱門。
太陽剛一升起,他便招呼眾弟子收拾好東西,穿越重重迷陣,來到拔仙臺。
與他們一起的,還有僥幸在世界崩塌中活下來的其他修士,以及金星洞洞主和他的族人,——若非后者,他們這些外來修士想要走出金星洞,沒個三五月還真不太可能。
“大師兄,你說門主會不會來親自接我們?”
木子烏身后,一名弟子有些興奮的問道。
青帝前輩說不必原路返回,那肯定是要帶他們虛空挪移了。
擁有這種本事的大佬,全天下也就那么幾個,媧皇無疑是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人。
畢竟,他們可都是媧皇最疼愛的咒隱門弟子啊。
“也不知師父出關沒有?進沒進到那可改天換道的祖境?”木子烏有些答非所問,旋即又扭頭,對眾人正色道:“不管一會來人是誰,你們都須以大禮相待,因為是他救了我們的命,明白嗎?”
藍星人對待異族的態度木子烏是知道的,若真要走著回山,他們這批人,最后能活下來的可能連三層都不到,是以,說來者救了他們的命,一點也不夸張。
“明白了。”眾人點頭道。
這些日子,他們也從木子烏口中了解到那年地動山搖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從最初的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到現在也算基本上接受世界崩碎的事實。
木子烏有句話給他們的印象非常深。
“無論怎樣,活著就好。”
“你們先自行休息吧,一會人來了我叫你們,不要走太遠。”木子烏說道。
金星洞里迷陣重重,他們一路走來也耗費了不少體力,眼下時候還早,正午未到,來接他們的人可能沒這么快,不如便打坐休息片刻,到時也好有個好的精神面貌。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木子烏當真是一位合格的大師兄,考慮事情面面俱到,比女人還心細,也難怪當年流花宮的某位宮主會癡迷于他,還因為爭風吃醋綁了他的女人,說要殺了祭天…這便是木子烏當年大鬧流花宮的原因了。
不可否認,長得又帥,天賦又好,還心細如發,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對女人真的很有吸引力。
這會,便有許多女修士都用一種傾慕的目光看著木子烏。
在許久未見的陽光之下,這個男人好像比之前更帥了幾分。
她們根本不介意木子烏是世人口中的邪修。
通過這三個月的相處,她們已經明白,所謂的正和邪,并不代表一個人的善與惡。
只因命燈未熄,便孤身前往藍星,冒著生命危險尋了門下弟子整整十年。
試問,這般重情重義的舉動,天玄教中又有幾人能做得出來?
至少,來救他們的只有神一道天盟內,咒隱門的大師兄木子烏一人,而沒有天玄教的修士同來,不是么?
示意,不少女修士儼然已經把木子烏當成了自己的男神。
休息什么的,不存在的,只要看這個男人兩眼,再疲憊的身體都能煥然一新!
至于其他男修士,盡管沒有擊劍的愛好,但也都比較興奮。
畢竟,他們馬上就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自己的家鄉了。
尤其是咒隱門的弟子,此刻頗有一種衣錦還鄉的感覺。
這十年來,他們雖被困于此地,但修行卻從未落下。
甚至,比起以往在宗門之內,他們的修煉速度還猶有過之。
門內同輩師兄弟,應當已經不是他們的對手了。
一方面,是因為有二長老風冥的監督,沒人敢偷懶。
另一方面,拔仙臺的積雪千載不化,哪怕是在金星洞內,也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
想要暖和起來,唯一的辦法便是活動身體,這就讓切磋成為了他們每天必做之事。
到后來,一天不跟別人打兩次,他們就覺得渾身都不舒坦。
比如現在,木子烏讓他們稍做休息,他們下意識便相視一眼,然后兩兩一組走到旁邊,開始了今日份的切磋。
木子烏對此也頗感欣慰。
修煉一途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能養成這樣的好習慣,這十年的苦頭不算白吃。
木子烏便也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坐下,觀看眾弟子切磋,準備以大師兄的身份來指點一二。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瞪大了眼睛。
只見一名弟子大聲道:“師妹小心,我要用全力了!”
說罷,便縱身一躍,手中鐮刀猛然鋤下!
那鐮刀的刀刃處紫煙流轉,落下之際,便有破風聲響起,隨后光芒一閃,空氣中竟裂開了一道漆黑的口子!
他這一鋤,竟是撕裂了虛空!
那女弟子嚇得花容失色,連跑都忘了跑。
木子烏也大驚!
他如今已是轉靈歸仙后期的大高手,對空間法則也有了初步的理解,可若是要他一鐮刀便在空氣中撕開一道口子,那也是絕對做不到的!
而連他都做不到,那修為還在渡劫期,尚不能引來仙劫的小師弟是如何做到的?
容不得多想,木子烏趕緊沖上前去,要把小師妹從小師弟的鐮刀下挪開。
否則被這撕裂虛空的一鐮刀鋤在身上,小師妹還安有命在?
就在此時,一只修長好看的大手從虛空裂縫中伸出,一把抓住了那鋤向女弟子的鐮刀!
接著,一道溫潤的嗓音傳來。
“男子漢大丈夫,對姑娘家也不知道溫柔一點。”
這番變故,一下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跑到半路的木子烏也急忙來個急剎車。
然后便見那虛空裂縫越來越大,隨即金光閃過,竟從中走出來一名面帶笑意,白衣飄飄的美男子!
“好帥!”有女修士在心中道。
又見美男子屈指一彈,被他抓在手中的鐮刀便失去了光澤,這一指余力撞進那名男弟子的掌間,震得其虎口發麻,接連倒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好猛!”那女修士在心中又道。
這時,虛空裂縫還未閉合,從中再次走出數道身影。
正是沐璃等人。
仙緣棋局一解開,南熏真人便一揮拂塵,將他們全都送了過來。
“這就是拔仙臺啊…咦,怎么這么多人?”林洛洛一出來便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隨后又忽然發現,面前好多人在盯著自己看。
不僅有人,還有…荒人!
荒人在體型和五官上與普通人類并無區別,只是他們的皮膚很獨特,是枯黃色的,像是腐朽的樹皮,潔癖一點的人,看一眼可能都會起雞皮疙瘩。
楚天浩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將三個女孩護在身后。
荒人族一直都生活在金星洞內,會這里碰見也不奇怪。
只是據門內長老所說,荒人族與人族的關系并不怎么好。
究其緣由,好像還是他們人族的鍋。
荒人族本來在此與世無爭,但卻經常有人族修士慕天書之名來拔仙臺尋找機緣,便擾了荒人族的清靜,這一來二去的,難免就會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導致兩族之間互相看不順眼。
這種情況下,楚天浩自然要提防著對方一點。
木子烏見到幾人過來,卻好似明白了什么,試探地問道:“幾位道友,你們可是受青帝前輩之托而來?”
蘇牧還在用余光打量著木子烏呢,因為這個男人給了他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此時聽對方說起青帝,便不由看向了南溪。
南溪也很疑惑:“你認識家師?”
說話間,她仔細想了想,似乎自己從來沒見過眼前這名男子。
但木子烏聽到“家師”二字,心中便長舒了一口氣。
果然,他們就是自己這邊等了三個月的人!
“青帝前輩性子灑脫,不喜俗事,這一生只收過一名弟子,名為南溪,想必應該就是姑娘了。”木子烏抱拳笑道,“在下咒隱門木子烏,不知其他幾位道友如何稱呼?”
木子烏?
蘇牧一愣,“你就是木子欣的大師兄?”
木子烏也愣了,“木子欣是誰?”
怎么跟自己的名字這么像?
“誒,我知道了!”林洛洛忽然驚呼道,“那年流花宮一戰之后,咒隱門大弟子木子烏銷聲匿跡,很多人都以為是你身負重傷,怕仇家上門尋仇,所以躲了起來,但實際上,你是來拔仙臺尋找機緣了,對嗎?”
“姑娘聰慧,所言與事實無甚相差。”木子烏笑道。
“哎呀,別姑娘姑娘的叫了,我叫林洛洛,司命谷弟子,說起來,幾百年前我們還是同門師兄妹呢。”林洛洛嬉笑道。
某糙漢子見小丫頭與別人有說有笑,心中吃味,一腳便橫插在兩人中間:“斬風弟子武雄,見過木子烏大師兄!”
“天罡門楚天浩。”楚天浩也抱拳道。
先前沒急著動作,純粹是拿不定主意對方到底是不是咒隱門的大師兄。
畢竟,他們此前從未見過。
不過,他們能認錯,洛洛卻不會。
司命谷與咒隱門所修的功法同根同源,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來對方跟自己是不是一路人。
見到楚天浩兩兄弟都開始自我介紹了,蘇牧便也瞬時拉起沐璃的小手,笑道:“這是沐璃,御劍門弟子,我呢,叫蘇牧,所謂婦唱夫隨,我也算是半個御劍門弟子。”
沐璃聽得小臉一紅。
什么婦唱夫隨,蘇牧師兄真是越來越喜歡胡說八道了。
她有心想踩蘇牧一腳以示懲戒,但又覺得當著外人的面這樣做不太合適,于是只好朝木子烏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同時心中決定,待會一定要注意些,不能再讓蘇牧這個臭師兄占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