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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1章 這是魔鬼的詛咒

  就在雷恩的大教堂門口,流亡的肯特王子本格伍爾夫成為麥西亞王國體系下的肯特伯爵。至于他與“肯特”地區有何聯系,目前也僅僅是名號上的關系罷了。

  本格伍爾夫需要一個名分,雷格拉夫需要一個可利用封臣。雙方沒有任何的拉扯,封爵一事就在大雪中潦草而有愉快地完成了。

  神奇一幕被那四位布列塔尼首領看得清清楚楚,他們早就知曉瑟堡修道院住著一群金發的外人,想不到那個修道院長搖身一變成為了男爵,僅就爵位而言豈不是與自己等同?四人沒什么心理不適,既然他成了肯特伯爵,未來肯定要回到海島上名為肯特的地方,金發外人對瑟堡修道院的占有也到此結束。

  科唐坦半島重要的四位布列塔尼首領中圣洛男爵定居點最靠北,他已經暗下決心,等自己回家后,立刻組織一些人手沿著大路北上,將流亡者遺留下來的瑟堡定居點納為己有。就算那地方確實環境惡劣,流亡者苦心經營二十年,至少也能遺留下些許薄田,如果不能被自己占有真是太可惜了。

  降雪持續了一周,由于后幾天完全進入小雪狀態,地面積雪并不嚴重。本地的情況與北歐世界截然不同,就算是嚴冬,最低氣溫往往也不會低于零下十度,更多時期只是剛剛跌至冰點之下。

  雷格拉夫的老兵已經奉命拆解浮橋劃著長船回家,老埃里克趕在剛剛下雪的時期回到了安茹城外的港口。安茹與香農并不遠,很多回家心切的老兵冒雪劃船拐入盧瓦爾河支流埃維納河,帶著此次討伐戰爭的戰利品高高興興回家了。

  又是一年冬季,一年前集體結婚的老兵,他們年輕的妻子絕大部分都順利生產。老埃里克有了掛念,他胡子一把滿臉褶皺,妻子卻非常年輕,彼此完全是兩代人。他的兒子是夏天降生的,彼時麥西亞軍還在遠征路上。孩子呱呱墜地,最危險的一百天是在溫暖夏季度過,等到大雪紛飛孩子也已經半歲,危險時期基本熬了過去,再等到明年夏季孩子就能走路了。

  固然有些混血孩子不甚夭折,老兵痛心歸痛心,他們結束遠征后又迅速讓痛苦的妻子再度受孕,如今新的戰爭結束了,那些失去孩子的母親驚喜地發現自己的肚子又慢慢大起來。有孩子就有希望,那些女人不僅僅是為自己而活,整個家族都需要自己爭氣的肚子,無論男孩女孩要盡量多生、全部撫養長大,因為她們的丈夫都是麥西亞王國的騎士,其中佼佼者還能成為男爵。小自耕農家族翻身改命的機會僅有一次,沒有人會漠不關心。

  所以,老兵們并未在南特城逗留,船隊頂著剛剛開始飄落的雪籽從城市前掠過,如果城里發生了一些事情,他們也無從得知。

  即便沒有持續降雪,各個定居點間的聯絡也會因為寒冷而中斷,既然下雪了,各地的居民窩在自己家中,沒有大事的絕對不出門的,至多到門口的柴房取些木塊投入室內壁爐,將房子烘得暖和。

  老埃里克和一些老兵還留在安茹城內,他們并不知道國王要在雷恩城逗留多久。既然現在降雪了,估計等到雪停后不久,國王才會從安茹正北方的羅馬古道折返。

  安茹城的西北方向是一片惱人的大沼澤,東北方向又是一片森林地帶,偏偏有一條羅馬古道,靠著它的夯土地基數百年來硬扛植被侵蝕,大道直抵北部的圣戈特修道院,再從修道院向正西走,即可抵達雷恩城。看似安茹與雷恩距離很遠,彼此有著直達的平坦古道,國王帶領的又全都是騎兵,等待雪融后大地干燥,他們只怕三四天時間就能回來。

  相比于大農村香農,安茹到底是一座城市。本地人口眾多,和平時代降臨后本地的商業氛圍迅速濃重起來。

  如果教會過于強勢,教士們會說任何商業交易都是高利貸,將經書捧得高高的,遏制教區的商業發展。麥西亞王國當前不靠盤剝農民過活,王國與軍隊還能運行下去,短期是依靠戰爭掠奪,長期就是靠著國王直接控制的官方產業,國王靠著做生意能掙大錢維持各項開支,自然不必勒令村民繳納巨額農業稅。

  844年是個豐年,或者說少了貴族盤剝后,當地人看來任何年景都是豐年。村民手頭多了一些余糧就試圖拉到城市附近銷售,糧食太多就自釀麥酒,繼而兜售給那些當兵打仗回來的兄弟。后者兜里有銀幣、銅幣,很樂意花些錢購買麥酒痛飲。于是安茹城市場銷售的一些葡萄酒被搶購一空,結束冬季戰爭的人們開懷暢飲,與他們認識的所有人分享勝利喜悅。

  然而,南特城又是另一番光景。

  降雪終于結束了,意味著封閉的道路會迅速解凍,兩個伯爵領中斷的聯絡也能恢復。

  陰霾終于散去,太陽終于回歸,積雪明明沒有融化殆盡,一小批騎兵離開南特城,馬蹄濺起泥漿,戰馬鬃毛都被粘成一綹一綹的,騎兵無暇顧及馬匹,也無暇顧及他們滿是泥漿的鞋子和褲腿。

  他們是南特伯國的使者,此番硬扛十二月份冰冷泥漿向著安茹城狂奔,就是為了找到麥西亞王通報一則噩耗。

  騎兵有驚無險地抵達曼恩河,他們向河中游弋的釣魚小船招手。

  不久,得到消息了老埃里克帶著留駐的兄弟走到岸邊,他屏氣凝神,繃著臉注意到河對岸的家伙居然帶著南特伯國的紋章。

  “奇怪,是威伯特派來的使者嗎?為什么從這個方向來?難道國王出了一些事情?”

  雷格拉夫自然有神的庇護,身旁又有三百余騎兵傍身,按理說不可能出現任何禍事。老兵與國王已經失聯一個月,大家都相信大王一切安好,但長時間斷聯系說毫不擔心也是假的。

  “快!解開一條船,把那些騎馬使者帶過河。”老埃里克命令道。

  歸來的老兵覺得進入嚴冬后連捕魚活動都該暫停,所有人都應當沉寂下來,享受圣誕節時期的安逸。他們按照老家的習慣,冒著風雪將一條條長船拖曳上岸普遍呈半擱淺狀,檢查船只迅速修修補補,然后纜繩固定好,表面在覆蓋一層松軟松枝遮蔽雨雪,重要的船帆、纜繩、滑輪組拆卸來,唯獨桅桿直指藍天。

  他們僅留個別長船以備不時只用,現在正好把對岸騎兵都運過來。

  使者下馬,剛剛上船就焦躁地問詢劃槳的金發老兵:“麥西亞王回來了嗎?”

  老兵很不耐煩,高貴的他們豈是一介騎兵能催問的。

  有戰士敷衍了事:“國王應該還在雷恩。”

  “糟糕!太糟了。你們…你們任何有權勢的貴族在安茹嗎?”

  “至少我們這邊有位老戰士,埃里克大人就在安茹。”

  絕大多數南特士兵都知曉老埃里克的大名。“埃里克”固然是爛大街的常用名,能被灌以“年老者”的埃里克,雷格拉夫麾下僅有一位。據說此人功績巨大,現在雖然還只是頂著騎士頭銜,其實已經是男爵了,再等到麥西亞真正在海島復國,老埃里克肯定要成為伯爵級大封臣。

  幾位士兵順利渡河,剛剛登陸小碼頭就與已經等候的老埃里克會面了。

  “你們?南特人?”老埃里克左手握劍柄,右手掐腰,瞇著眼質問道。“是你們的伯爵命令你們來的嗎?”

  “是。”只見為首一人突然踱步向前,面目極為擰巴地說:“大人!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

  “我們的伯爵大人。他…他的生命…要結束了!”話音剛落,幾位使者面目陰沉得好似暴雨前夕。

  “什么?威伯特要死了?一個月前的戰爭他還是好好的。”老埃里克覺得那是胡謅。

  “伯爵大人真的要死了。我們確實奉伯爵命令,請求見到麥西亞王。伯爵希望麥西亞王再去南特一趟,伯爵…有話要說。”

  “說什么?”老埃里克直接問道,他還是懷疑的。

  “其實是…”

  繃不住的使者差點把心里話說出來,幾人目光閃爍地看看左右。

  老埃里克心領神會,示意身邊的兄弟回避,順便把看熱鬧的民眾都趕走。罷了他走近使者,把耳朵湊過去,輕聲說:“你可以說了。”

  于是,使者簡單描述威伯特的安排,話才說到一半,老埃里克雙目瞪得如銅鈴,使者徹底說完,他也流露獰笑。

  他收起猙獰,本來想著閑極無聊就在城里喝酒作樂的,現在沒有什么比突擊去一趟南特最重要。事情重大,此事暫時不需要通知本地的教士。作為國王的親信,老埃里克自作主張,先是安排一名使者留駐安茹,等待與歸來的國王接洽,他自己則立刻召集留駐的老兵,選定十位精銳后立刻跳上長船,以最快速度漂到南特城。

  老埃里克說干就干,騎馬使者是中午到的,他當天就召集人手向下游漂行。倉促行動的一群人在岸上點燃篝火吃飯,又裹著皮毯集體睡在船艙內,待到第二天下午,他們順利漂行南特城。

  他們亮出麥西亞王旗,此刻一眾騎兵像是早有準備似的快馬沖出城。

  此舉驚得剛剛登陸的老埃里克下意識覺得有詐,他們紛紛拔出鋼劍警惕看著四周,卻震驚地看到那群騎馬者突然立定,集體下馬,向著登陸的麥西亞兵單膝跪地,還異口同聲說:“恭迎麥西亞王進抵南特。”

  此情此景看的老埃里克莫名其妙,突然又想到昨天使者的耳語,又覺得事情真的不是胡說。

  他收起劍走近那些下馬的騎兵,只要隨便看看就能發覺半跪的家伙都是貴族。

  “朋友們,你們都起來吧!麥西亞王不在這里,看著我的臉,你們都認得我,我是老埃里克!我是麥西亞使者,我要見你們的伯爵!”

  半跪的騎士們突然意識到自己出糗,迅速麻利地站起來。他們沒時間糾結自己被占便宜,大家一擁而上將老埃里克包圍起來,然后集體哭喪著臉聲稱伯爵病重。

  就在他們的推搡下,老埃里克等老兵紛紛走如離開一月有余的南特城。

  按理說南特早已是威伯特勢力的天下,其父兄的勢力在戰爭中幾乎全軍覆沒,威伯特繼承爵位順理成章,加之戰爭勝利的加持,他的權勢毋庸置疑。可是好端端的人為何兵種?一個月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現在的南特軍隊以威伯特麾下老戰士為主,其中南特騎士與麥西亞騎兵一度接受羅斯王的指揮。面對老埃里克,這群伙計沒有絲毫的高傲。如果麥西亞王不在,老埃里克的確是一位話語權巨大的話事人。

  因為騎士們很擔心威伯特突然病故,倘若如此,很多事務就不好辦了。

  士兵把持大門,城內的氣氛非常緊張,教堂里教士依舊進進出出,南特主教歌赫德正面臨著煎熬。

  進城的老埃里克不做停留,立刻走進威伯特的御所。

  帶隊的士兵登上二樓,隔著簾幕喊上一嗓子,只聽簾幕后傳來一段憔悴的聲音。

  就算聲音很沙啞,算是與威伯特共事許久的老埃里克也聽得出那是伯爵的聲音,這便急匆匆挑開簾幕,只見一位極為憔悴、身體虛弱又滿臉汗水的青年躺在病榻。

  再仔細一瞧,那青年的右臂好似少了一只手。

  青年形若枯槁眼窩深陷,仔細看來就是威伯特本人無誤。老埃里克被嚇了一大跳:“威伯特!是你嗎?”

  “是埃里克大人!雷格…雷格拉夫。”站在病榻旁的戰士立刻把病重的伯爵扶起來,奈何威伯特憔悴得已經說不出完整話了。

  老埃里克立刻走到床前,他還記得一個多月前這小子殺進瓦納斯城后的勇猛兇殘模樣,真是大有狂戰士風采,值得兄弟們佩服,想不到居然成了一具活著的骸骨。

  威伯特努力抬起正常的左手,“我…我要死了。”

  老埃里克一把抓住,錯愕地發覺這左手燙得嚇人。一瞬間,一個恐怖的念頭浮現腦海,一切都說得清楚了。這一刻,老埃里克覺得威伯特能活到現在都是一個奇跡。“熱病!你得了熱病?”

  威伯特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教士說,這是魔鬼的詛咒。我…在瓦納斯城舉兵殺死了太多無辜者,我犯下大罪,所以天使降下懲罰。我做過懺悔,也服用教士提供的藥劑,一切都沒有意義。”

  “不對!下令殺死所有人的不是你。至少不全是你!”

  威伯特竭力搖搖頭,追問道:“雷格拉夫來了嗎?”

  “還在雷恩,不過他很快要回安茹,在聽說你的事情后肯定立刻趕來。”

  “是這樣嗎?在他來之前我不能死,至少不能讓魔鬼得逞。”

  “你的右手…”老埃里克很在意這個,忍了忍依舊問道了。

  那是威伯特難以啟齒的痛,他結結巴巴聲稱一切痛苦都來自右手的傷口。也許斬斷潰爛的右手可以阻止病痛,然而局面還在惡化。威伯特已經付出巨大犧牲,右手是持劍的,喪失右手就是喪失光榮,為了活命他豁出去了,只可惜事后又覺得自己被神戲耍了。

  主教歌赫德不敢公開宣稱什么,然而教士們竊竊私語聲稱發生在伯爵身上的災禍就是“魔鬼的詛咒”,亦或是“天使的懲罰”。

  赫伯格伯國是有罪,廣大平民是否有罪還待商榷,結果伯爵帶兵破城后,竟然兇殘得臉嬰孩都不放過。歸來的南特士兵聲稱此舉是偉大勝利,然而很多聽者絲毫不覺得有何光榮可言,消息自然傳到教士的耳朵里,頓時引起軒然大波。

  此事是事實也不全是事實,若論對赫伯格伯國的憤怒,那些參與攻城的布列塔尼人最野蠻,戰后對整個伯爵領的清算時,從山區殺出的布列塔尼民兵的手段狠辣難以形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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