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期報考者一千五百余人,實際到場者只有一千零九人,未參考者十有八九都是世家權貴子弟。”翻著手中的名單,豆盧寬有些擔心的道。
“怕什么,為國舉才本來就要選拔德學兼優者,我們沒有私心走到哪都不怕。不管那些世家權貴子弟為何退考,我們就當成是學業不精害怕丟臉不敢和其他士子公平競爭就可以了。”孔穎達不屑的道。
豆盧寬無奈的搖頭,孔穎達的新學的核心人物,可他不是啊。
新學派和古學派的爭端他是無所謂的,之所以和岳山、孔穎達走的近是因為新學派的很多思想和政策對禮部有利。
尤其是科舉考試,他必須要和岳山站在同一陣線。
但這不意味著就一定要把世家權貴得罪死,這不是他豆盧寬的風格。現在這么多世家權貴的子弟退考,肯定會記恨他的。
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后悔也晚了,只能和岳山他們一條道走到黑。
再說在官場打滾這么多年,能坐上禮部尚書的位置就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該怎么取舍他比誰分的都清楚,這也是他愿意搭檔孔穎達的原因之一。
“不過即便如此世家權貴的子弟依然占據所有考生里的半數,寒門士子數量還是太少。”孔穎達又道。
“讀書要花錢的,一般人家養不起一個讀書人。只有世家權貴此才有家底花費十幾二十年培養一個‘閑人’。”豆盧寬道:
“你看這些寒門士子里面,來自棣州的占據十分之一還多。岳候把棣州打造成大唐最富裕的地方,普通百姓之家都能培養讀書人,真乃功德無量。”
孔穎達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不只是如此,學政體系也居功至偉。棣州書院眾多,府衙出資建設的府學和縣學,還在縣之下鼓勵私人辦學。讓所有適齡孩童都有書可讀有師可教,才能在短時間內培養出如此多的讀書人。”
“聽說棣州學政司由刺史于克訓親自建設管理,你國子監不是準備在全國三百六十州建立府學嗎?怎么不把這種人才要過來?”豆盧寬道。
“我已經和岳候談過了,明年初就把于克訓調入國子監任國子司業。”孔穎達笑道。
學政司體系已經計劃了好幾年,但直到現在都沒有實施,原因有多方面,主要原因是沒有那么多可用的人才。
這幾年孔穎達一直在默默的儲備相關人才。
國子監下轄有國子六學,朝廷規定每所學院定額學生三百人,教師二十四人。
然而現在國子六學里每一所學院的教師人數都遠超朝廷的規定。其中國子學的教室人數超過了規定人數的十余倍,比學生的數量都多。
因為這件事情他沒少被人彈劾,只是李世民全部留中不發,完全聽之任之。只要你招人進來,朝廷就給名額給發工資。
慢慢的大家也就知道李世民的態度了,就沒人在盯著他們。
他招那么多先生的原因是做什么?積累經驗儲備人才啊,就為了有朝一日能把書院普及到全天下。
經過幾年的培養他手中有了一大批可用的人才,加上棣州培養的人才,總算能展開學政計劃了。
當然,把書院普及到天下每一個縣短時間內很難完成,但普及到每個府還是沒問題的。
按照原計劃學政體系第一期建設工程也就在明后兩年開始,恰好今年李績打了一場大勝仗活捉了頡利,就確定在明年。
還是那句話,李世民個人威望攀上新高峰,對軍隊的掌握也進一步加強,很多以前不能實施的政策都可以列入計劃了。
三天的考試很快過去,科舉考試也順利結束,中間沒有出現什么突發事件。
隨著‘當當當’的鳴金聲響起,內外同時打開門鎖開啟大門,考生們魚貫而出。
此時貢院門外擠滿了人,見到士子們走出來紛紛圍了上來。
“二郎,這里在這里…”
“郎君,我在這里…”
“大郎,郎君讓我來接你回府…”
“兒呀,走回家…”
不少家在京城或附近的士子被家屬接走,剩下一些外地的則自己接班往借住的地方行去。
等學子們都離開貢院大門再次落鎖,下次開啟要等到七天后張榜之日。
先出來的華世方在門口稍微等了一會兒,等到了邱梨岳和賀斐素兩人。
“邱兄賀兄如何?”
“題目都在意料之中。帖經以四書為主,墨義以《教育》題,策論以蝗災、旱災為題。我們能猜到別人也能猜到,想出彩很難。”邱梨岳搖搖頭道。
“把知道的都寫上了,成績如何就看考官的了。華兄你呢?”賀斐素道。
“我也是把能寫的都寫上了,但正如邱兄所言,出彩太難了。”華世方也搖頭道。
“不過也不用過于擔心,我們又沒有奪魁的野心,能上榜就行。”邱梨岳開導道:
“歇息的時候我聽監考官閑聊,這次有五百多世家權貴子弟退考,想開我們的機會會更多一些。”
“真的?”華世方和賀斐素驚喜的道。
雖然每年錄取的人數都不是固定的,但誰都知道參與的人越少競爭就越小,更何況退考的大多還都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世家貴族子弟。
往年這些人仗著長輩護持搶走了大多數錄取名額,留給普通士子的名額屈指可數。
現在一下子少了五百多個關系戶,他們被錄取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走走走,我們趕緊回去對對題,估測一下能拿什么成績。”華世方催促道。
以前覺得希望渺茫,參加科舉只是為了搏那一分的運氣,所以看的比較開能淡然處之。
現在確定有機會上榜,反而緊張起來。
聽到監考官閑聊的不只是邱梨岳,許多人都聽到了。所以沒多久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了五百多權貴子弟退考的消息,一時間朝野嘩然。
有人退考數量還不少,這樣的情況早就有人預料到了,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嚴重,三分之一的人退考。
有人歡喜,有人驚訝,也有人等著看朝廷的笑話。
這么多人退考,簡直就是打朝廷的臉啊,皇帝肯定很生氣。
然而事情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
小朝會上當監察御史把這件事情報揍給李世民聽的時候,他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
只是淡淡的來了句:“和寒門士子公平競爭都不敢,不過一群養尊處優的廢物而已,不值得拿到朝堂上來討論。”
一句話就給這件事情定了性,讓世家權貴的反擊撲了個空。
非但如此,還相當于是斷絕了這些人的仕途。皇帝親口說他們是養尊處優的廢物,以后誰還敢讓他們出仕?
朝中不少權貴當場色變,因為退考的人中很多都是他們的子弟。
天可憐見的,他們讓自家子弟退考并不是為了給朝廷找難看。
而是真的學問一般沒有把握考上,為了避免丟人才退考的。
反正朝廷也說了,只是科舉的時候禁止權貴舉薦,又沒有說平時不允許權貴薦官。
他們完全可以找其他機會讓自家子弟當官。
但現在一切都不能了,皇帝親口打的“廢物”標簽,那是真的完蛋了。
他們很慌亂,也有恨。
恨世家不識時務,恨皇帝不講情面。
然而李世民接下來一句話就把他們所有的恨意都轉向了世家。
“所有五品以上官吏及功勛之士,皆可以蔭二子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