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臉色就加難看,厲聲問道:“敬君弘,可有此事?”
“殿下,燕王身上的酒確實是末將不小心灑上的,但是…”敬君弘連忙說道。
哪知道李建成根本就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打斷他的話喝斥道:“那還不趕緊給燕王賠禮道歉。”
“大哥別急,敬將軍似乎還有未盡之言,不若聽他說完在處置如何?”李世民在一旁勸解道。
聞言,敬君弘和呂士衡臉上露出希冀之色,然而李建成的話卻打破了他們所有的幻想:
“有什么好說的,事情清楚明了他自己也承認了,何必多問。今日是祭天大典我也不欲生事,我做主免了你君前失儀之罪,快去與燕王道歉此事就算過去了,”當然,后半句是對敬君弘說的。
李世民嘆了口氣朝敬君弘和呂士衡露出無能為力的表情,然后退到一旁。
敬君弘臉龐扭曲,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手指甲插進肉里都沒有絲毫感覺。他重重的鞠了一躬道:“末將沖撞了燕王,還請燕王恕罪。”
“哼,早這樣識相也不用勞動太子殿下了。算了算了,殿下都替你們求情了,老夫就不和你計較了。”李藝故作大度的道。
聽到他的話,李建成露出滿意的神色,覺得李藝還是識大體的。
“呵呵…末將謝過燕王大度,此恩沒齒不忘,日后我元從禁軍必有厚報。”敬君弘靠近李藝壓低聲音一字一句的道。
“哦?不過一群看門狗而已,有什么手段盡管使出來本王接著。”李藝正是得意的時候,聲音難免有些高,以至于周圍人幾乎都聽到了。
“燕王慎言,元從禁軍乃是從龍功臣,又護佑京師保護父親安全豈容羞辱。”李世民不悅的道。
“是,本王失言了。”李藝神情倨傲,哪有一點悔改的樣子。
看到他得意的模樣,敬君弘和呂士衡恨的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但兩人也知道再鬧下去吃虧的還是自己,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里咽裝作沒有聽到他的話。
“謝秦王回護之恩,末將等感激不盡。”敬君弘突然朝李世民行了一禮道。
“使不得,本王能力有限無法…哎,慚愧慚愧。”李世民連忙說道。
敬君弘沒有在多說什么,和呂士衡一起轉身離開廣場出宮門而去,隨他們離開的還有許多穿綠青官服的人。
兩人這一唱一和周圍大臣的臉色別提多精彩了,尤其是李建成臉色陰沉的都能滴出墨汁來。
你們兩個在做什么?唱一出君臣相知相合嗎?問題是你秦王不是君啊,在場勉強能算的上是君的也只有李建成這個太子。這簡直就是紅果果在打他的臉啊。
李建成冷哼一聲扭頭往殿內走去,他還要去給李淵匯報情況。
說實話,在這一刻他感覺到一陣深深的無奈。
他自然知道事情可能沒有那么簡單,可那又怎么樣?他必須要站在李藝那邊。就好像他很討厭李藝這樣殘暴的人,恨不得把這樣的人殺光,可為了皇位還必須要和對方結盟。
大唐異姓王位高權重,又是他的盟友。關鍵他很了解李藝,當時自己要是不支持他讓他落了面子,很可能會讓雙方本就不是很牢靠的盟友關系出現更大的裂痕。
敬君弘呢?雖然他嘴上沒說,心里真的把這些人當成了看門狗。如果不是因為加入的早,憑他們的能力別說封侯,當個校尉都顯高了。
兩相比較該支持誰一目了然。
再說他內心深處也并不覺得這樣做有什么錯,你一個區區的侯爵受點委屈給燕王道歉有什么關系?
但萬事就怕做比較,沒有李世民橫插一杠子他會覺得自己做的很正確。可有了最后那一出,他才警覺到也許自己太小瞧元從禁軍了。
敬君弘和呂士衡的態度已經擺明了,他們不但不滿意還和李藝不但結下了大仇,連他這個太子都一起恨上了。
結果讓旁邊的李世民撿了個大便宜。
他固然不把敬君弘呂士衡等人放在眼里,可元從禁軍是一支實實在在的皇城宿衛,擁有數萬人馬。
他冒著被李淵責罰的風險搞出了一支長林軍也才只有兩千人,而李世民卻借著這個契機在敬君弘面前刷了一波好感,說不懊悔那是騙人的。
但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肯定還會支持李藝。
很快他就走到了殿內,看到斜躺在座位上的李淵他突然失笑一聲:自己瞎擔心什么,有父親在元從禁軍跳不起來,還是李藝更值得拉攏。隨即就把這件事情拋之腦后。
在外面,默默的看完了事情全過程的岳山還沒來得及發表什么意見,就聽到旁邊的裴矩發出重重的嘆息聲。
“裴公有心事?”岳山很直白的問道。
“你覺得呢?”裴矩搖搖頭說道。
岳山不在說什么,說的多了反而會影響兩人的關系。
李建成處置不公狠狠的丟了一波人心,而李世民趁機刷了一波威望。裴矩身為李建成的人,能高興的起來才見鬼。
然而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李建成丟的不只是人心,而是整個國家乃至于全家老小的性命。
就在不久的將來,敬君弘和呂士衡用自己的命把李建成拖進了地獄。
岳山不知道歷史上有沒有發生過今天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李世民是怎么說服元從禁軍的。
但從剛才敬君弘和呂士衡臨走時那一句感激的話就可以看出來,這兩個人已經做出了選擇。
李藝,這位燕王在演義里名聲很大也很好,是義薄云天的代表。然而正史上他是被釘在恥辱柱上的。
其他不論,就放突厥入關這一點,永遠都別想洗白。
史書上關于他的性格描寫是兇暴狡黠,剛愎固執,不講仁義,沒有一個好詞。
岳山一直覺得這可能和他放突厥入關有關系,也許后世人寫史書的時候因為這一點故意抹黑他。
但現在看來,史書就是史書,固然有部分地方被曲解或者被美化,但最基本的可信度還是有的。
李藝這個人確實兇暴剛愎。祭天大典后的國宴上都敢因為一點小事情如此羞辱開國縣候。
是的,元從禁軍也許沒有出什么厲害的人物,也許真的只是看門狗。可他們是皇帝的看門狗,不是隨便一個人都有資格教訓的。
更何況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尊嚴,而敬弘君和呂士衡兩個人也許能耐不是很大,但確實是兩個很有骨氣的人。
于是…
“上帝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岳山忍不住說出了前世的一句名言。
然而當他抬頭看到裴矩那驚愕目光的時候,再次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又嘴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