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號,為了避免昨天的麻煩,村上悠早早地起床,天蒙蒙亮就出了酒店——他現在的身體和精神,睡多睡少,短時間內也沒什么區別。
今天他打算去屋島。
“這個地點的命名,可能是因為從遠處眺望是成屋頂的形狀。”昨天酒會上,主辦方的人這樣介紹的。
它位于高松市東北部的高地上,從山上可以眺望瀨戶內海。除此之外,山上還有寺廟和水族館。
早上有點細雨,村上悠出來的又早,所以上下都見不著人影。
等他慢悠悠的到了俯瞰瀨戶內海最好的位置獅子靈巖時,雨已經停了,太陽正從對面本州的岡山后,緩緩升起。
“嗡嗡”
掏出兜里的手機,是佐倉小姐的視頻通話。
點了接通。
佐倉小姐的臉出現在屏幕里,也不知道這個視頻是否有美顏,總感覺佐倉鈴音更加精致了。
她側臉對著村上悠,撩了下頭發,正和旁邊的人說話。聽聲音像是早見沙織。
也沒急著問什么事,仍由視頻繼續著,他也眺望山海打發時間。
等了估計有三分鐘,佐倉小姐似乎終于想起還有視頻通話這么一回事。
“村上,在哪呢?后面怎么都是山?”
“屋島。”
村上悠把攝像頭換成后置,用山海的風景和佐倉鈴音視頻。
“好漂亮。早見桑快來看!”
“什么?嗯,好棒的景色。這是哪里?”早見紗織的臉也出現在鏡頭里。
“聽村上說,是屋島。”
“哦!想起來了,他和種醬去四國宣傳了是吧?”
“嗯,真羨慕。為什么我們倆就得呆在東京宣傳?東京我已經呆膩了!村上,鏡頭往下一點,我要看下面的城市!”
村上悠把手機緩緩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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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倉鈴音和早見紗織兩人的臉,都快從鏡頭對面伸過來了,手指對著城市指指點點。
“看起來也不算太差啊。”
“不過的確沒什么高樓。海挺漂亮的,是什么海?
“是什么海,村上?”
“瀨戶內海。”村上悠說。
“是瀨戶內海。”佐倉小姐對早見紗織復述道。
村上悠已經在獅子靈巖站了七八分鐘,打算走了。
“有什么事說吧,我還得去其他地方。”
“沒事啊,我就視察一下《四月》其他聲優有沒有好好在宣傳,結果就讓我逮到你在外面玩了。”
“掛了。”
“急什么?!你開著視頻,讓我和早見桑也看看嘛。我們前面還有三個活動才輪到我們,在后臺無聊死了。而且你一個人也很寂寞吧?我們正好來個三人行。”
“三人行?”村上悠問。
“對啊。等等,你的思想能不能不要這么齷齪?早間桑在聽著呢!快給人家道歉!”
村上悠懶得解釋自己說{三人行}的潛藏意思,是在嫌棄一直開著視頻麻煩。
就在佐倉小姐的指責聲和指揮攝像頭拍哪兒的命令中,村上悠在山上閑逛起來。
看了慰靈碑,路過寶物館,來到屋島寺。
“村上,進去看看。”
屋島寺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是十二扇像是剛上漆的鳥居,十分的干凈,紅的也很鮮艷。
“村上,拍拍第一個鳥居,看寫的什么?”
“蓑·山·大明神?早間桑,你聽說過嗎?”
“沒聽說過。可能是高松那邊的神靈吧。”
“有可能。村上,再拍拍下面,剛才是不是有兩個石像來著?啊!這什么啊這是?這是什么東西的石雕?”
“看著像是狗。”
“它頭下面一圈是什么?不會是獅子吧?也有點像野豬。”
“野豬?嗯”早間紗織陷入沉默,然后說道:“我感覺,神社不太能可能供奉野豬吧。”
“不哦,有的。”
“誒?真的嗎?”
“嗯。就在京都,名字叫護王神社。很小的一家神社。”
“難怪我沒聽說過。這護王神社是保佑什么的?吃飯健康?”
“太失禮了,早間桑,怎么能聽到豬就想到吃呢?哈哈哈!”
早見紗織也忍不住笑了兩聲,說:“我喜歡吃豬肉啊。那這神社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佐倉鈴音說:
“是祈求腰部和足部健康的。神社賣的禮品也是非常可愛的野豬玩偶。我上次去的時候,時間很緊張,再加上并不喜歡野豬,所以沒買。”
“哦,是這樣啊。”
“護王神社的主祭神是和氣清麻呂和氣廣蟲姬”
村上悠有一句每一句地聽著視頻對面{佐倉小姐給早見紗織的科普},一面暢游在屋島寺內。
也不知道在神社里,談論其他神社,算不算失禮?
考慮到神明出現和制定規則的時候,還沒有視頻通話這種東西,所以應該沒有相關的規定,根據“法無禁止皆可為”的原理,那就不算失禮。
村上悠腦海蹦跶著稀奇古怪的想法。
把屋島寺游完,除了三個{遍路者},既沒有看到游客,也沒有見著穿白色上衣,紅色緋袴的巫女。
四國有八十八所寺廟,巡游這些寺廟的人被稱為{遍路者},而屋島寺就是其中第八十四處。
出了寺廟正門,是一條林蔭小道,此時太陽已經有些火候,于是一地的樹影斑駁。
游客稀少,往前看到頭,往后瞧到尾,只有村上悠一個人,還有手機里佐倉鈴音和早見紗織吃東西的聲音。
“村上,看右邊!”佐倉鈴音突然說。
村上悠看過去,卻是一棵樹上,貼有{注意!野豬出沒!}的標語。
“我就說吧!”佐倉小姐得意的聲音傳來,“剛才的石像肯定是野豬!”
“鈴音真是聰明啊。”早見紗織夸獎。
“哪有,嘿嘿,我也是瞎猜的啦。”佐倉小姐謙虛。
“其實那是貍貓。”村上悠拆臺。
三人,兩人在東京,一人在四國,一起陷入沉默。
隨后就是早見紗織溫柔的笑聲,還有佐倉鈴音的{村上!你回來死定了!誒呀,早見桑,我都說了是瞎猜的啦!都怪雕刻師的手藝差勁!沒錯!都怪他們!}
往下走,就是屋島城的城門遺跡。一堵堵用大石頭堆砌成的城墻,大概三米高,有Z形梯子供游客上下。
在這里也可以眺望高松市。
和獅子靈崖不同的是,這里俯瞰到的景色大多數是城市,而獅子靈崖一半海,一半城市。
應佐倉小姐的要求,村上悠找了一個相對較高的地方,從左到右把整個高松市的俯瞰圖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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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中間的走拍——一邊走一邊拍,也就是亂拍——并不得到系統的承認。
最后就是水族館了。它早已荒廢,寫有{新島屋水族館}的牌子上,沾滿了鐵銹水,一幅荒涼的景象。
到這里,村上悠的手機電量差不多耗盡。
佐倉鈴音和早見紗織也早就去舞臺上宣傳《四月》,手機屏幕里,只有空蕩蕩的休息室,還有就是兩人吃剩下的零食。
吃布丁的小勺子,一半在桌上一半懸在空中。
應該會掉下來吧,這樣想著,村上悠掛掉了電話。
中午仍舊吃的烏冬面。
就這么著,高松的閑逛以這碗烏冬面收了尾。
下午他得趕回去參加彩排和訓練,為晚上的演出做準備。
到了酒店,來到訓練室,種田梨紗已經在唱歌。
隨行的鋼琴師也在。
“村上君,”鋼琴師帶著一副細邊框眼鏡,四十歲的樣子:“晚上你也要彈鋼琴是吧?”
“是的。”
《四月》制作組在開工宴上,得知村上悠鋼琴水平還不錯,所以為了還原角色,干脆讓他和種田梨紗,一人彈一人唱。
另外,兩人還要表演話劇。
原本只是現場配音,之所以變成話劇,是因為昨天先行上映會上,兩人顏值高,有人這么提議了一下,就被通過了。
“話劇也是原著劇情,兩位主演也是演技出色的聲優,哪怕真人演得浮夸一點,也無所謂。好看就行。”監督是這樣說的。
村上悠也不知道他說的好看,是人好看,還是劇情好看。大概兩者都有吧。
“需要幫你指點一下嗎,但時間可能不是很多了。”鋼琴師說。
他是跟隨樂隊來表演的,沒有指導村上悠的工作安排。
“謝謝,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復雜的曲子。”
“那你彈一遍給我看看吧。以防萬一。”
大家都是《四月》團隊的,對方害怕自己失誤也好,純粹好心也罷,涉及到工作,村上悠沒有拒絕的理由。
于是他坐到鋼琴前,彈了莫扎特,嗯,其實就是《小星星變奏曲》,包括后面幾段技巧較高的變奏。
村上悠既不算好,也不算壞的彈完。
鋼琴師如他所想的一樣,沒有指點也沒有稱贊,只是說了一句“這種水平今晚夠用了。”
等鋼琴師走后,種田梨紗上來搭話。
“了不起啊,村上君,彈得挺好。”
“一般而已。”
“我聽著感覺很厲害。手指噼里啪啦地亂按,眼睛都看不過來。”
她雙手凌空模仿了彈琴的動作,看起的確是在亂按。
“鋼琴這種東西,對著曲譜練就是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種田梨紗雙手撐在鋼琴上,俯視著村上悠,說:“東京人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沒錯。”村上悠敷衍地說,“東京人凈愛撒謊了。”
“哈哈哈。”
兩人說了兩句,繼續練習著舞蹈動作和背話劇的臺詞。
當太陽給山巒染上金色,《四月》表演團隊就提前趕到玉藻公園。
村上悠和種田梨紗換上動畫里男女主的初中西式校服,在休息室里做著最后的調整。
等到掛在櫻花樹上的燈點亮,櫻花瓣染成紅色時,表演開始了。
首先登場的是種田梨紗。
舞臺周圍的燈光驟滅,過了一會,一束光中,種田梨紗雙手合十地站在舞臺中央。
夜風習習,有些微涼,她的裙擺在飛舞。
“大家,要開始咯,這個四月。”
預感風的惡作劇一路追尋你的腳步聲面容如幻影你就如你一般活著被夸贊盛開卻枯萎在過去的花 村上悠在幕布后方,看著舞動的她。
此時夜風轉大,她沒有系上紐扣的西裝校服、下擺沒有塞好的白襯衫、飄逸的長發,也都跟著飛揚。
被燈光染成徹底的紅色的櫻花,也開始飄落。
除了舞臺跟前的的觀眾,遠處山坡上有晚上出來欣賞夜櫻的家人、情侶,也在遙望這邊。
村上悠看向沒有月亮的天空,星星像是不要錢一樣。
他想,櫻花莊的幾人現在干什么?有沒有去目黑川賞夜櫻?
“友人A,準備好了嗎?”
種田梨紗對著他呼喊道。
“啊。”
村上悠溫潤像是暖色燈光的聲線,清冷如夜風的語調,響徹在玉藻公園的前前后后,上上下下。
“悠悠——”
穿有{Ilove悠君}T恤的女粉絲的聲音,也不弱下風。
表演結束后,主辦方請劇組去了預約好的餐廳。店面很小,光是劇組的人就幾乎已經把店里坐滿。
“嗯,好吃。”種田梨紗眼睛一亮。
“的確不錯。和我在東京高級料理店里吃的差不多啊。”監督石黑恭平也稱贊道。
“謝謝。”
主辦方的人笑著道完謝,轉向坐在角落、默默吃東西的村上悠。
“村上君,怎么樣呢,高松的懷石料理。”
“很好吃。”
村上悠被佐倉鈴音帶著一起去吃過銀座的懷石料理,一萬五千日元一個人,味道也就和眼前的大差不差。
“村上君今天的表演相當精彩。最讓我沒想到的是,連我們這鄉下都有粉絲。”
“還好。”
吃完料理,有人提議繼續去喝酒。
“我這兩天到處走,累得不行,就不去了。”
“村上,怎么二十幾歲就不行了?得保重身體啊。”
“哈哈哈,村上,受女孩子歡迎也要節制啊!”
幾個搞音樂的,在店里喝了幾杯清酒就開始搞顏色。
村上悠和幾個女工作人員還有種田梨紗回到酒店。
剛進屋喝了一口水,手機又響了。
佐倉鈴音給他發了一張照片,是東京都的夜景照。
燈火通明的街道,來來往往的車流,色彩各異的招牌。
佐倉:報答你的(10:36)
佐倉:感謝我吧(10:36)
佐倉:(10:37)
村上:怎么還在街上?(10:38)
佐倉:和大西紗織坐在電車上,大西已經睡著且不斷點頭.avi(10:38)
佐倉:剛錄完廣播(10:38)
佐倉:(╥╯╰╥)(10:39)
村上:辛苦(10:39)
佐倉:你在干嘛?(10:40)
村上:剛吃完飯回來,準備洗澡(10:40)
佐倉:哦(10:40)
佐倉:趕緊回來給我做飯(10:41)
佐倉:明天見(10:41)
佐倉:下車了(10:42)
村上悠:好(10:43)
把手機放桌上,他打開廣播,坐在落地窗前,聽了一會不認識的兩個聲優的廣播。
等身體想動,等水喝完,就起身洗澡。
第二天,《四月》劇組坐飛機回到東京。
村上悠連行禮都來不及放回櫻花莊,就得趕去秋鳴錄音棚,錄制這三天落下的工作。
因為單獨收錄的原因,三天的配音任務,他兩個小時就能解決。
中途休息,他走到自動販賣機買飲料準備挑選新的飲料。
中野愛衣從隔壁配音室走出來。——一家錄音棚會有好幾間配音室。
“村上君?”中野愛衣驚喜地喊了一聲,“回來了?”
“我人不都在這了嗎?”
中野愛衣笑了下,說:“回櫻花莊了嗎?”
“還沒來得及。”
“行禮呢?”
“放配音室呢。”
“有沒有給我們帶禮物啊?”中野愛衣問。
“當然。這怎么可能會忘?”
“真的?我還以為村上君是那種,出去玩,不會主動給朋友帶禮物的人呢。禮物呢?”
“放配音室里。”
“我想現在就看看。”
“隨意。”
村上悠在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瓶沒喝過的飲料,和中野愛衣回到他的配音室。
“在哪呢?”中野愛衣迫不及待地問。
“包里,最上面。自己拿。”
村上悠打開瓶蓋,開始新一輪的試喝。
“誒?是這個貝雷帽嗎?我好喜歡!這頂是給我的嗎?”
村上悠放下飲料,中野愛衣已經把白色的貝雷帽呆在頭上。
“當然。”村上悠把瓶蓋擰上,并不好喝:“這可是我走遍整個四國,花了這次活動掙的所有錢,能買到的最好的貝雷帽。戴上她,整個四國的女子都會黯然失色,承認你是這個春天最美的女人。”
中野愛衣雙手調整著帽子的位置,笑著對他說:“怎么突然說這么讓人害羞的話。”
“想你們了。”
“是嘛?”
“當然。我從來不撒謊。”村上悠義正言辭。
中野愛衣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