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尋死路。
這絕非蘇洵因一時怒氣而說。
這古人非常重德,所謂謙謙君子也。
就這張告示貼出來,那可真是要將各地大名士都得罪干凈了。
太狂妄了,簡直都沒邊了。
事實也是如此。
許多人都沒有料到,郭淡會這么快出招,要知道此時郭淡都還在一諾學府視察工作。
這突然貼張告示出來,頓時吸引了不少人,剛看標題時,都還以為郭淡身邊出了內鬼,沒有人相信會這是郭淡貼出來的。
大家都在哈哈大笑。
直到辰辰出面,大家才確信這是郭淡的意思。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暴自棄?
認輸?
然而,當大家仔細看完告示的內容后,頓時這臉色都變了,是紛紛破口大罵。
可真是沒有見過恁地厚顏無恥之人啊!
你一個小小童生,要啥沒啥,你敢來開學院,就已經夠不要臉的,你特么一個招生標準,就將所有私學院,甚至于國子監都給壓下去。
國子監可都不敢放言讓官員來此進修。
這不要臉,可都不足以形容郭淡,真的是瘋了。
當即就有不少人質問辰辰。
你們憑什么呀?
無辜的辰辰只能表示自己是一個跑腿得。
但如果從宣傳角度來看,這一張告示,無疑是非常成功的。
郭淡可都還未從一諾學府回來,這消息就已經傳遍全城。
趙家大院。
“哼...要說鬧騰得本事,他郭淡要稱第二,可真是沒人敢稱第一,昨日才到,今兒就鬧得滿城風雨。”
趙清合得知此事之后,是直搖頭,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郭淡的勇氣。
梁闍氣憤道:“關鍵這小子太氣人了,他這意思,不就是說咱們的學院都不如他的一諾學府,就他一個童生,也敢放此狂言,這回咱們非得給他一點教訓。”
“梁兄言之有理。要說這掙錢的本事,咱們也就認了,可要論學識,他郭淡憑什么囂張?”
“如此也好,咱們可以趁機將上回丟的顏面,給挽回來,若這也爭不過他,那老夫這幾十年的書真是白讀了。”
開封府的士紳氣得火冒三丈。
論掙錢,論恢復經濟,他們上回是被徹底打趴下,確實不是郭淡的對手。
但是學識方面,他們怎么可能服氣。
且不說這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就連蘇洵也不敢自稱天下第一,況且你郭淡是個什么德行,你就沒點B數嗎?
這真是讓他們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恨。
“各位莫要動怒。”
趙清合突然擺擺手,道:“我看那郭淡也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咱們要是真跟他一般見識,可就中了他的圈套。依我之見,我們什么都不用干,就能看他笑話。”
梁闍道:“賢兄此話怎講?”
趙清合道:“他說得那么狂妄,可最終也要看他能否招到學生,若招不到那就是一個笑話,倘若人人都嘲笑一諾學府,待一諾學府建完之后,估計就得轉手讓人了。”
梁闍等人是恍然大悟。
對呀!
郭淡這么嚷嚷,他并不違法,也不違背道德,雖然很氣人,但你還真不好怎么去跟他爭。
關鍵就不需要去跟他爭什么,只需要靜靜地看著他死。
這不可能招的人啊!
城南的一間大宅院內。
“哼!還算他郭淡有自知之明,沒有提及我們山東學府。”來自山東得大名士崔有禮看罷那告示,撫須言道。
他身前一名年輕人道:“老...老師,您可能有些誤會。”
崔有禮道:“什么誤會?”
那年輕人顫顫巍巍道:“學生聽聞...聽聞...。”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到底是什么誤會?”崔有禮不悅道。
那年輕人趕緊道:“是這樣的,學生聽聞目前一諾學府的士學院暫時就只招收南京學府和老丘學府的畢業生,他們說著其它學府的師資力量還有待評估,暫時不招。”
“你...你說什么?”
崔有禮緩緩起身,敢情弄了半天,是我們不夠資格,怒拍桌子,咆哮道:“郭淡小兒,你欺人太甚。”
“姜兄,這無恥之人,我自問見過不少,可是如郭淡這種,還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要他是個瘋子,也就罷了,關鍵他又不瘋,這小聰明可比誰還多。”
黃大效都被這告示給逗樂了。
姜應鱗瞧了眼黃大效,道:“大效,我們的職責乃監督、巡察,這事與我們無關,我們就別摻合此事。”
上回爭斗,他真是丟臉丟大發了,而且他也漸漸明白,如那些飽讀詩書的士紳,也不見得就是好人。尤其是郭淡出資興修水利,著實令他刮目相看,一般朝廷興修水利,很多都是征來的勞役,就是不給錢的那種,但是郭淡不但給錢,而且還當日結算,干多少就給多少,一文錢都不少百姓的。
要知道郭淡可還負擔著稅收啊。
要說郭淡壞,那天下官員豈不是更壞。
姜應鱗這回可不想再淌這渾水,他就怕黃大效一時忍不住,又跟郭淡斗起來。
黃大效笑呵呵道:“姜兄還請放心,這回我一句話都不說,郭淡這是在自尋死路,犯不著咱們出手。”
這罵歸罵!
罵完之后,他們也都漸漸冷靜下來,郭淡那小子臉皮比城墻還厚,他都自稱妖孽,罵這種人,除了能氣壞自己的身子,別得毫無益處。
關鍵是你嘴上囂張,有什么意義,有本事你就招幾個舉人、進士,甚至官員做學生,那我們就服你。
招不到,那這一紙告示可就真成笑話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這么看。
比如說李贄。
當他看到這一紙告示時,崇拜之情真是油然而生。
他也是一個狂人來的,但是比起郭淡來,他真是自慚形穢。
“圣人就是圣人,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力壓天下名士,我若有其一成本事,那該多好啊!”
李贄是搖頭晃腦,拿著抄來的告示,是愛不釋手,越看越妙啊!
他身邊的學生,皆是陶醉不已。
這告示出來之后,泰州學派的子弟是士氣大振。
圣人出手,就是不一般啊!
湯顯祖雖然也支持郭淡,但不至于如李贄這般崇拜,略顯擔憂道:“話雖如此,可若到時招收不到學生,那可就成笑話了。”
李贄不以為意地搖搖頭道:“既然郭圣人都這么說了,定是自有把握,郭圣人不都是交代過我們,只需在旁靜靜看其表演嗎?這真是令人期待啊!”
不虧為最強舔狗。
可真是舔地毫無下限。
湯顯祖還能說什么。
入夜之后,郭淡才回到府衙。
乖巧的辰辰在門口迎接。
“今日情況怎么樣?”
郭淡隨口問道。
辰辰只是訕訕一笑。
郭淡又問道:“大家都知道了嗎?”
辰辰這才回答道:“下午就已經傳遍全城,這會兒估計都快傳到許州去了。”
“很好!”
郭淡哈哈一笑。
入得廳堂,只見徐姑姑坐在里面,笑道:“居士沒有出去走走?”
“早上出去了一會兒。”
徐姑姑又問道:“你怎么這般時候才回來,那邊有很多事嗎?”
“非常順利。”
郭淡坐了下來,笑道:“我這不是怕被人堵在路上罵么,這才故意等到這宵禁之后再回來。”
徐姑姑聞言一愣,好氣又好笑道:“既然你都知道,為何你還這般做?”
郭淡道:“我不怕他們罵我,難道我不貼那告示,他們就不罵我呢?我是被他們堵在路上,我才懶得應付那些個書呆子。”
說著,他又向辰辰道:“辰辰,你去準備一下,明日貼張告示出去,三日之后,我們士學院將會在集市招生,可不要讓他們久等了,標題就用我昨日說得那個滅蛋大會。狗蛋的蛋。”
辰辰緊閉雙唇,用力點了點頭。
郭淡通情達理道:“出去再笑,別憋壞身子了。”
“是。”
辰辰行得一禮,就瘋狂地跑了出去。
徐姑姑瞧了眼郭淡,微微搖頭,也懶得多問,都已經這樣,想后悔都來不及了,三日之后,自有分曉。突然道:“你可還記得,那日我們初到衛輝府時,遇到兩個老者。”
郭淡馬上道:“對了,今日我還遇到那個禿頂老者,你說這巧不巧。”
徐姑姑豈不知他這是在試探,笑道:“你先別管他,我想與你說得是另外一位,此人你也聽過他的大名。”
“是嗎?”
郭淡好奇道:“他是誰?”
徐姑姑道:“李時珍。”
“他就是李時珍?”
郭淡微微一驚。
徐姑姑點點頭,道:“他來此主要是為了醫治你方才說得那位老者,只不過那老者精神有些失常,不愿讓其醫治,故而才有我們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原來如此。”
郭淡點點頭,道:“看來這李時珍還真是一個好郎中,我只聽過病人求醫,可從未聽過郎中這么執著地要求醫治病人。”
“那是自然,一直以來,他老人家都在懸壺濟世,救死扶傷。”徐姑姑點點頭,突然又問道:“你不是打算開一家醫學院嗎?”
郭淡愣了下,道:“居士的意思是想讓我邀請李時珍來我的醫學院?”
徐姑姑道:“若是能夠請得他前來,那可真是你的造化,要知道朝廷可都請不到他老人家。”
郭淡瞟了眼徐姑姑,思索片刻,訕訕道:“不瞞居士,這個...呵呵,我方才不過是隨口奉承兩句而已,可是不能當真啊!”
徐姑姑詫異道:“你此話怎講?”
郭淡道:“我雖然聽過李時珍的大名,但不代表我認同他,我們醫學院可是要求非常嚴謹的,但我覺得他并不是嚴謹的人,關鍵他名氣還不小,這還說不得,不跟周王府一樣,至少大家還能有商有量的,我不想招他來醫學院。”
徐姑姑是目瞪口呆。
竟...竟然看不上李時珍?
你這是哪來的自信?
因為郭淡之前跟她提過李時珍,故而她心想,當郭淡得知那人就是李時珍,一定會非常興奮,哪里知道,郭淡竟是這般想法。
她準備了滿肚子的話,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只能說這廝真的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