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羨仙直直看著呂閣老,眼底雖然有懼意,但勇敢的沒有退縮,跟英國公府比起來,呂府更加對不起自己的閨女,她一直都知道,可卻不敢跟公爹辯駁,而且當年也是婆母用恩情跟英國公府使了力,才讓花清湛六年的時間都不能把李思佩扶正,何羨仙也就一直隱忍不發了。
可心里的這口氣一直存著,畢竟她的閨女呂書畫真真是太冤枉了,而且之后呂閣老還不準自己去英國公府看花振軒,何羨仙對于這個外孫怎么可能不疼愛,雖然掌著府里的中饋,可只要公婆說了話,她還是得尊著,她萬般不理解,花振軒也是他們的曾外孫,為什么要避而不見。
以至于花振軒對外祖家就不熱絡,何羨仙怎么可能不傷心。
“作主?怎么作主,人都沒在了,我們再鬧能如何?”呂閣老平淡的看著何羨仙冷靜道。
“轟——”何羨仙心底的火苗一下子燒旺了,憤而起身道,“爹,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這般耿耿于懷,一直念叨書畫,一直拉著他花清湛不讓他把他喜歡的女子扶正嗎?你知道嗎?”
“就是因為你們這般,渾然不在意的姿態深深刺痛了我的眼,書畫是去了,還去的那般冤,人已去的道理我不是不知道,但凡你們能多點傷心,多記掛書畫些,那孩子去的時候我瞧著也能安心些,她是被人喜歡的,被人想念的,被人疼寵的。”
“明明以前都好好的,可人走茶涼讓我深深看到了你們的薄涼,那時,就娘悲痛哭泣,跟我一般,你們別說哭了,眼睛都沒紅過,而且立馬就翻篇了,那是我們呂家的姑奶奶,每年書畫忌日,他英國公府還會每年張羅,我們呢,我想燒個紙還被你們罰禁閉。”何羨仙悲痛的哽咽住了。
“書畫是嫁出去的女兒,她入的是英國公府的墳,你是不是沒有搞清楚這事。”呂閣老皺起了眉頭。
“我不傻。”何羨仙高聲吼道,“可我的書畫是因為誰去的,是呂府的人,是我們呂家的人,就沒有一點兒愧疚之情嗎,到了那日就沒有覺得難安嗎?如果不是因為你們,現在我的書畫還是英國公府的大少奶奶,哪會現在長眠在地。”
“所以你是在怪我?”呂閣老銳利的看向何羨仙。
“我不該怪嗎?”何羨仙無力的癱坐在凳子上,“明明是他們三房的破事,憑什么讓我們的書畫受了災,你們還輕拿輕放,這事就過去了,可在我心里怎么也過不去,我今日看著李思佩那張笑靨,我就想起我可憐的書畫,你們是沒見到,也不是從你們肚子里出去的,哪能體會到我的痛苦。”
賀娟淑眼睛紅了,拿著帕子擦著眼角,閉了閉眼,再睜開,已經是一片清明,“送大夫人回去,以后大姑奶奶的忌日,允許大夫人祭拜,府里也吃素一日。”
呂閣老轉頭驚詫的看向發妻,賀娟淑眼底堅定,回視道,“老爺覺得如何?”
“那就依你的意思吧。”呂閣老嘆了口氣道。
何羨仙怔愣了一下,隨即臉上泛起了喜色,看著賀娟淑的神情一片感激,“娘——”
“好了,回去收拾收拾,你是掌中饋的人,別孩子心性。”賀娟淑溫和道。
“娘,那振軒…”
“不見。”賀娟淑一口否決。
何羨仙見自家婆母這般模樣,知道是不可能同意,也就見好就收,“謝謝娘。”
“嗯,去吧。”
待何羨仙走后,呂閣老看向發妻,“何必呢,你這般為她著想,她也不知道。”
“跟她沒關系,我只是不能讓書畫的兒子涉險。”賀娟淑說完就起身去內室了。
“婦人之仁。”呂閣老搖了搖頭。
何羨仙在正院大鬧一場贏得每年為呂書畫拜祭拜的機會,這事在呂府傳開了,馬藝珊聽到滿臉的艷羨,“嬤嬤,你瞧何羨仙,多好,婆母對她是真心的疼。”
“老夫人疼愛的是大姑奶奶,可大姑奶奶已經去了。”盧嬤嬤述說道。
馬藝珊聞言沉默了,也是,人都去了,再做這些又有什么用,什么都沒有命重要。
“嬤嬤,你說公婆隱瞞的到底是什么事?”馬藝珊悲涼說道,“能狠下心殺了親孫女,還有呂靜悠肚子里那可憐的孩子,她雖然是庶女,也做了對不起我們貞兒的事,可我從沒想過要她一尸兩命,孩子至少是無辜的。”
“當初我是被蒙蔽了雙眼,心里恨得要死,可現在回想,我何嘗不是高高在上的呂閣老手里的一顆棋子。”馬藝珊說道,“事后我想明白了事,他也一早明了,立馬就找我談話,如果我要保命,要馬家安好,就要當做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
“這么些年,我看到他就渾身泛冷,他是多么無情的一個人,嬤嬤,是不是位高權重的都是這般啊。”馬藝珊喃喃自語道。
“夫人,您顧好三房就好了。”盧嬤嬤安慰道,湊近馬藝珊耳邊低語了一句,“奴婢說句大逆不道的,按著年紀,怎么也是他先去的,夫人再忍忍。”
馬藝珊聞言雙眼一亮,“倒是我狹隘了,嬤嬤言之有理,已經這么多年了,我還等得起。”
“車植,這段日子跟著英國公府五小姐,但凡她出門,就給我盯緊了,瞧瞧有沒有什么異樣。”呂閣老坐在書房,憑空來了這么一句,然后一道人影一閃而逝,他是喜歡雜草除根的人,沒想到英國公府五小姐的命那般硬,竟然能重新回到京城,呂閣老本以為已經永訣后患了,看來那些拐子是信不過的,辦事能力不行啊,還是得要自己人。
可現在再下手,呂閣老也怕引火燒身,畢竟時機不對。
想起多年前,那稚嫩的女娃子滿臉自信的朝著呂書畫,磕磕絆絆,口齒還不清晰的背誦了幾句那張紙上的內容,然后天真的詢問呂書畫是什么意思,呂書畫一把捂住女娃子的嘴,滿臉驚憾的神情,呂閣老至今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