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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發熱請假一天

  五月初一,大雨傾盆中,繁華了幾世紀的揚州已成了人間煉獄。城內的尸體堆積如山,城中的百姓幾乎全部慘遭屠戮,尸體堆在河流中,將整片整片的河流都染成了紅色,尸體所散發出的臭氣,離著城幾十里外就能聞到,而這樣的屠殺已整整持續了十日,直到今日太陽出,風停雨歇,清軍才停止了屠殺。

  寺廟的和尚出了,在清軍的默許下將一具具尸體收斂,幾日下來,僅和尚收斂的尸體就多達八十多萬,若不是前線斥候用生命擔保,數量只多不少外,朝里的大臣根本難以想象,八十多萬的尸體堆積在一起會是怎樣的場景…

  左弗看著朱慈烺派人送來的奏報,面色陰沉,心里有種無名的怒火在閃現著。

  在她來的那個年代,這段歷史早已成了遙遠的記憶,人們更多記著的是東瀛人給中國留下的傷痕,南京三十萬英靈的哭泣以及還存活在人世幸存者們的控訴…

  可對于這段歷史…時間早已撫平了傷痕,人們下意識地已選擇了遺忘,包括她。

  現在,她活生生地置于這段歷史中,當前線一封封充滿著殺戮,奸淫等字眼的情報傳過來時,左弗忽然發現自己已無法像初來時對這段歷史報以無視了。

  太悲慘了…

  老人,小孩,婦孺…

  偌大的揚州城幾乎無人存活,僅看著這些奏報她就覺得難以呼吸,更不要提親眼瞧見又會是個怎樣的心情了…

  手,不由自主地握緊,悲戚與憤怒交加在一起,這種復雜又沉重的情緒讓她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能呆呆望著這些奏報,任由自己思緒飄離。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低聲道:“明日大軍就要開拔,女兒與師父隨您一起去前線吧。”

  左大友大吃一驚,“這如何使得?為父就你一個女兒,你若出事,為父如何能安心?”

  頓了頓又道:“我戰死沙場乃是天命,君恩須報,你又何必跟著爹去冒險?”

  “韃子如此兇殘,若是父親失敗,我們一家豈有活命?”

  左弗冷聲道:“女兒之前一直想跑,就覺著大明潰敗至此,必抗擊不過清軍,國破家亡乃是必然之事,所以必須遠走他鄉,方可保全性命。可女兒籌謀這么久,人算不如天算,終也沒能離得了這南京城,若父親失敗,祈降者必反撲,再無心抵抗,屆時咱們左家這上百條人命也是保不住了…”

  她頓了頓又道:“周世昌必也知其中厲害,所以才放下個人恩怨,與父親推心置腹。”

  “弗兒信周狗賊那些話?”

  “信不信不重要。

  左弗道:“他是貪戀權勢也好,是不想當漢奸也罷,總之第一個正式跳出來承認小爺的人是他,只有此一條韃子都不會放過他。”

  “這是為何?”

  左大友十分不解,“他到底手上沒韃子的血…”

  “父親可知小爺登基后,人心如何了?”

  左弗慢慢道:“左良玉前些日子已病死,小爺若再不出現,其子左夢庚必降清。可如今小爺登基,朝廷已承認他是先帝骨血,此謂正統,人心因此凝聚,而左夢庚也上書朝廷,西面危機已解,我等只需全力對付韃子便行。”

  “弗兒的意思是說陛下的登基穩定了人心?”

  左弗點點頭,“所以清軍想要征服我們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促成這一切的人其實并不是父親,而是周世昌。”

  左大友又糊涂了,“這關周世昌什么事?”

  左弗忘了自己父親一眼,心里嘆息:自己這父親雖說有些謀略,可到底眼界差了點,這政治悟性太差了…

  “當日周世昌著官服而來,且又貴為兵部侍郎,昔年又曾為翰林侍讀講官,在士林中頗有聲譽。當年,他舉薦洪承疇,而若不是洪承疇降清,他也不會被牽連踢到南京來。所以,他作為文臣一員,在南京影響力不小,第一個出來承認了小爺,凝聚了人心,來日清軍必不放過他。”

  左大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么說來,我們可與他合作?”

  “不合作也不行。”

  左弗道:“這局面,個人榮辱不放也得放,周世昌沒得選,我們也沒得選,只有鼎力合作,先度過眼下危機再說。”

  “可你去前線…”

  “父親,秦良玉都可身著鎧甲報國恩,女兒為何不行?”

  左弗道:“再者,有諸多精兵保護,女兒又有什么危險?我們明日出發,等到了京口,便派小股人馬渡過長江,在瓜洲等地預先埋下地雷,設伏人馬,先將清軍先鋒殲滅,破其不敗之神話,予以百姓抗清之信心,這才是我們首要達到的目的。”

  左大友略略思索,最后點了點頭,“如今民心恐懼,的確要一場勝仗。”

  頓了頓又道:“陛下也需要…”

  父女的談話到此為止,而得知女兒也要去前線的劉茹娘顯得異常冷靜,并未像一般婦人那樣吵鬧,反是親手給左弗準備了隨身物品,然而囑托道:“萬事不可勉強,娘等著你與你父親回來。”

  左弗握住劉茹娘的手,望著這位便宜母親頭上悄然冒出的白發,心里酸澀,嚅著唇半晌,最終也沒說出一個字來,只用力地點了點頭,輕聲道:“母親保重。”

  第二日,縈繞在南京城的連綿大雨終是停了下來,久違的太陽公公終是露出了笑臉,似也在為開拔的大軍鼓舞般,僅一會兒的功夫,初夏的陽光便將濕潤泥濘的大地烘干,大軍的出行變得便利了起來。

  身著鎧甲的左大友騎著高頭大馬列隊在軍陣的最前方,高高樹立起的明字大旗迎風飄揚著,一個個士兵肅穆而列,望向城頭,在那地方,大明的天子正在做著出征前最后的講話。

  朱慈烺望著城下的軍隊,縮在龍袍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這是他反擊命運的最后一擊,成則生,敗則亡,在這樣的時刻,他覺得所有的語言都顯多余,唯有一杯血酒能表感激之意。

  身邊的高庸遞上美酒,朱慈烺從懷中摸出一把左弗贈送的匕首,他環視著眾人,忽然拉開衣袖,在朝臣們的驚呼中割開自己手腕的皮膚,將血淋到酒盞里,然后舉盞高聲道:“諸將士,諸百姓,朱家有負于你們,今日朕以血酒向你們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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