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芷嫻有些迷茫了。
左弗身上毫無一點女子的溫婉,還是天足,且毫無女德,天子到底喜歡她什么?
巾幗不讓須眉雖是威風,可女兒家拋頭露面,甚至與一群軍丁吃喝在一起,豈不是有失婦德嗎?
可就這樣一個女子卻是讓天子牽腸掛肚,甚至每晚臨睡前都要瞧她的畫像,既無才德亦無美貌,難道天子是喜歡她的勇武嗎?
這個答案有些驚悚。
可除去這個,山芷嫻實在不覺得左弗身上還有哪些能討男人喜歡的地方。
雖然想不明白,但山芷嫻也暗暗慶幸。
幸好陛下早早就封了她高位,不然說不定這中宮之主就是她了。如今她位封國公并兼縣主,入宮的路就斷了。天子哪怕念著,也無法違祖制將她娶入宮中,如此,就不大會對自己構成什么威脅。
唯一讓人感到郁郁的是,天子的心在她身上,對自己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反是客套的有些冷淡。
各種念頭心思輾轉而過,很快,山芷嫻便收了這些雜念,笑著道:“鎮國公沒有三頭六臂,那些說書先生果是夸張了。”
“娘娘,市井傳言自是假的,臣若有三頭六臂那不成妖怪了?”
左弗帶著得體的笑,“娘娘大婚臣不能親自送禮前來,直到今日才能拜見娘娘,還望娘娘恕罪。”
頓了頓又道:“不知臣送來的禮物娘娘可還滿意?”
“天下誰不知鎮國公心靈手巧?你瓊州出的玻璃鏡口碑素來是極好的,像那等可照全身的換衣鏡更是天下至寶,哪可能不滿意?”
“娘娘喜歡就好。”
左弗抿嘴微笑,“這回因家父出事回來得倉促,未備下禮物,還望娘娘恕罪。”
山芷嫻蹙眉。
這鎮國公什么意思?
難道自己是那等貪財之人嗎?怎么左右都不離貢物?
倒是她那奶嬤嬤是個心思通透的,見左弗這樣說,便福了福身子道:“娘娘,靖國公前些日子受了傷,聽說這兩日才稍稍好轉,娘娘您看,這父女連心,咱們是不是先讓鎮國公回去盡孝,改日再喚她來陪您?”
被奶媽一提醒,山芷嫻也反應過來了。
可反應過來后卻是有些氣惱。
這鎮國公未免也太囂張了吧?
來了不過說兩句話便急著要走,還用這等事來堵自己,當自己這皇后是什么?
自己是皇后,是一國之母,是君!一個臣下之人竟對上如此敷衍,果是如傳聞的那樣,尊卑不分,狂妄至極。
想到這里臉色便有些冷了。端起茶盞,拎著茶蓋子,輕輕吹了吹漂浮在茶水上的茶葉,不咸不淡地道:“不是已經好轉了嗎?本宮仰慕國公才德已久,好不容易得見,左右也不過是說幾句話的工夫,怎得還能耽誤了鎮國公盡孝不成?”
奶嬤嬤一驚,臉上露出焦急之色來。她下意識地望了左弗一眼,見她還是神情淡淡的,不由松了口氣。
娘娘真是太任性了!
這里可不是家里!
眼前這位可不是一般人,那是狠起來敢當街掌握兩廣總督的人!
人家雖只掌瓊州一府的兵權,可天下誰不知,左家軍真正的締造者是左弗!可以這么說,左弗是這支強軍真正的掌握者!那可是一支打得韃子哭爹喊娘的軍隊!
人家手握兵權,爹又是錦衣衛,還頗得陛下信任,將京城都送她當封地,即便是皇后也要退讓三分啊!沒見首輔錢大人都不敢直接撩她毛么?
“這位嬤嬤說笑了。”
左弗笑著道:“誠如娘娘所言,家父已好轉,有下人伺候著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嬤嬤好意,弗心領了,多謝。”
“奴婢不敢當。”
奶媽忙道:“陛下勤于政務,這宮里又無其他嬪妃相伴,娘娘遠離家鄉,一人在宮中頗為寂寞,難得與您聊得來,便有些不舍放您出宮了。”
“還是奶媽懂我心思。”
山芷嫻也意識到自己剛剛那幾句話說得重了。畢竟,她也不是草包,熟讀史書的她還是懂一點朝政之事的。
左弗拱拱手道:“能得娘娘垂青實乃臣的福氣。只是家父身受重傷,如今雖好轉,可待此間事了臣又得立刻回瓊州,這一走又要好幾年不能相見。故而此刻心里,的確是放不下父親,只期時刻能盡孝床前,以盡多年未盡之孝道。”
話說成這樣了,山芷嫻哪怕再不舒服也只能放左弗離去了。她點點頭,“言之有理,是本宮思慮不周了。”
頓了頓又道:“那你便先退下吧,等此事了解再來宮中陪伴。”
左弗點點頭,起身行禮拜退。
待左弗一走,山芷嫻便道:“奶娘,我剛雖明白了你的意思,可我們這樣會不會顯得太軟弱了?我可是皇后!”
“娘娘。”
奶娘正了臉色道:“您眼前這位可不是凡主,她與她的父親對陛下有救命之恩,還保住了咱大明的江山,這位只要不謀反,那是永遠都不會倒的。
且左家手握重兵,靖國公還掌握著錦衣衛,高庸公公隨陛下逃難于江東門衛所時也受了左弗不少恩惠,故而跟左弗關系也不錯…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在陛下心里不一般,咱們若是擺著架子,怕是要讓陛下心里不快。”
“連您也看出來了嗎?”
山芷嫻心里苦澀,“陛下對她可不是什么兄妹之情,而是…”
“娘娘!”
奶媽忙捂住她嘴,壓低聲音道:“這等話可不敢亂說。即便真是那樣,您也不用擔心。她一輩子都不能入宮為妃,影響不到您。您是皇后,只要坐牢這中宮的位置,將來便是享不盡的福氣。
您可千萬不能聽人挑唆,要去跟這位比個高低。娘娘,美人再美能跟江山比嗎?在陛下心里,江山才是第一的。不然,就不會早早就封這位當縣主了。”
山芷嫻一驚,“難道陛下早早就對她?”
“娘娘,陛下落難時孤苦無依,全靠左大人收留。當年他們都只有十五六歲,真是情愫萌發的年歲,日日膩在一起,還同患難怎能不生出點感情來?只是陛下深知左家軍厲害之處,所以早早就斷了這位的入宮之路,可見陛下更重江山而非美人。”
“奶娘,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奴婢跟宮里這些老嬤嬤混熟了,也就知道了一些事。所以娘娘,您別跟她計較,她不是一般女子,陛下愛她的才能更甚于她本人,所以誰跟她別這個苗頭,那定沒好下場的…”